有些事真的巧合又奇怪,桑垚朦朦胧胧间梦见了那次在脚下捡回去的纸团子。
那个不知从哪里飞过来刚好打了徐佑,后落在桑垚脚边的纸团子。
桑垚鬼使神差将它捡回去了,不经意间看见了上面的字,不知什么心理,纸团子还被他好好珍藏在书包角落。
这么一联想,昨天晚上他的秘密墙壁上新加的那行字迹,和纸团上的好像!
桑垚瞌睡迷糊中猛然想到这个。
怎么会这么巧,还是他弄错了?
对了,前几天张原甲倒的豆浆有没有淹到纸团?!
“桑垚,你怎么可以上课睡觉呢?”
桑垚半梦半醒联想了一堆,刚要睁眼检查纸团是否安然无恙,徐佑故作严肃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倏地坐直身子,桑垚朦胧睡眼里映出数学老师带着愠怒的一张脸。
徐佑想的是,以桑垚的性格,说不定上课睡觉被抓到这样丢脸的事会让他难堪无措到哭出来,这时候他就可以看桑垚白嫩细致的脸上爬满眼泪,再晕染上微微点点的红润,那番景象……
所以,数学老师举着练习册走过他们这边时,他故意用惊讶的声音引起了老师的注意。
赶紧哭吧桑垚!
徐佑眼尾轻挑,期待着接下来的一幕。
数学老师盯着桑垚几欲发火之际,徐佑施施然又补了一句:“不过你数学成绩好,听不听也无所谓。”
“啪!”
徐佑幸灾乐祸的话音刚落,桑垚肉眼可见数学老师脸上的怒火更盛,就着桌面,他将练习册重重拍了下来。
“桑垚!你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吗?考好几次算什么?比你厉害的人多了去了,我讲的这些你都懂了吗就在这里睡觉?!”
桑垚本还带着一点困意,还想看看纸团子有没有遭殃,这下被数学老师骂得全身心都好似在战栗一般。
他不是故意要睡觉也没有觉得自己了不起,实在是昨天晚上睡得太少,今天就没控制住。
徐佑的余光里,桑垚埋着头,耳朵尖都开始泛红了,肩膀也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颤抖,估计再来两句人就能哭了。
“在我的课上也敢睡觉?!你还不够恃才狂妄的格!”
数学老师又骂了一句,捡起练习册就要走。
徐佑目的还没达成,他要让桑垚感到无比难堪、难堪到憋不住眼泪才行。
正好许多同学都看着桑垚,跟看猴似的,还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窃笑。
趁这个间隙,徐佑再添一句:“老师说得对,学习好不能骄傲,听课的时候要专心,浪费上课时间睡觉一点都不尊重老师!”
徐佑说得头头是道,完全忘记他自己平时是怎样的作风,就想着以把桑垚噎哭为目的,末了还回了朱奇一个得意的眼神。
数学老师教书教得好,但却是一个说话尖酸刻薄、守死规矩的人,最见不得别人在他的课堂上浪费时间。
桑垚上课睡觉这件事不尊重他不说,还引得其他同学交头接耳课堂一团乱糟糟,浪费的时间让他此时心烦意乱。
咬牙切齿地,他唰地转身,打算让桑垚滚去外面站着听课。
没等他的呵斥出口,一个声音伴随着一只举起的手响起:“老师,您那儿没算对,a的平方和c的平方完全弄混了,这个错误有点低级呀!”
数学老师看向教室后排,男生个子高高的站得笔直,表情安静平和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微笑,语调却很不客气,尾音里的“呀”还上扬着,仿佛是在嘲笑他作为一个老师居然会犯错。
愈加烦躁地,他顺着梁礼手指的方向看向黑板,要惩罚桑垚的话到了嘴边被噎了回去,练习册举着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梁礼没说错,他确实一不小心把a平方和c平方放反了。
但是,梁礼这是对待师长应该有的态度吗?就算他弄错了,不可以委婉一点指出来吗?
数学老师本来就憋着气,这下火气更旺了:“梁礼,你的礼貌呢?对待老师,你指出问题的方式是不是不太合适?”
梁礼目光淡淡看着讲台,义正言辞回敬道:“我认为您指出桑垚同学的问题时,方式更不对。”
“哪里不对?!”数学老师暴喝,居然有人敢再三挑战他的权威。
“不分青红皂白不问缘由不注重说话语气和用词,还有,”梁礼没管讲台上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师长,莞尔直言道:“真正搅乱课堂纪律的那颗老鼠屎您任由他发烂发臭,完全把育人的重点搞偏,这样的教育方式就合适了吗?”
“你……”
数学老师这会儿称得上是真的气急败坏了。
再次将练习册甩出一个气愤的弧度,他留下一句“我要找你妈好好谈谈”便离开了教室。
没有老师的教室里,同学甲乙丙丁吃瓜吃得些许莫名其妙,结合上次抢着换座位,他们发现,桑垚徐佑梁礼这几人之间好像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
没管偷摸望着他窃窃私语的前后同学,此刻,桑垚觉得他的后背十分不自然。
后面好像有个人,只是静静看着他,却好像有所动作一般,间或轻轻扒拉两下他的背……
刚才前半场发生的事情只是让他完全醒了瞌睡,自己睡觉是不对,老师骂几句过去就行了,桑垚是有点尴尬,但也只是和平常一样咬着牙等待骂他的人怒气平息。
后半场,徐佑刻意的掺和让他无奈但不惊讶,可梁礼……
梁礼直接在课堂上说,老师指出桑垚同学问题的方式不对。
梁礼是在帮他说话,是看他在这么多同学眼皮底下太过难堪、看他被老师骂的狗血淋头,所以来帮他。
梁礼,这么好做什么?
一次又一次帮他解围,一次又一次给予他从未感受过的善意……
桑垚自认,他就是一个懦弱胆小、自卑内向,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可怜鬼,和彭运说的一样,大家看到他这副鬼样子都觉得不顺眼,不会有人会想对他好,只是看着他,别人就想远离,或者厌恶地踩一脚。
除了梁礼,只有梁礼。
他用他的怯懦和自卑给过梁礼很多次超级差的反馈,他甚至觉得,梁礼和其他人一样,在看到他皱巴巴的性格后会唾弃、吐口口水然后走开。
桑垚想过自己在梁礼心里会是怎样一个人,低沉、不知好歹、没有任何正面意义。
他不在意,起初他真的不在意。
大家都一样,都对他避之不及,没人会是特殊的。
桑垚以为。
但好像不是,一次又一次,梁礼都是特殊的。
桑垚垂眸,内心弥漫的感觉越来越复杂。
这一刻,他时而妄想的,“梁礼如果和自己能成为朋友,那真的太美好。”
这样的妄想越来越强烈了。
与桑垚复杂的心理活动不同,被梁礼比作“老鼠屎”的徐佑此时内心极其不爽。
这个梁礼到底是哪里跑出来的,一次次来坏他的事,他对桑垚怎样、要怎么为难桑垚,都是他的自由,梁礼总是横插一脚算怎么回事?!
看来,必须要找个机会给梁礼一点教训。
环抱双臂,徐佑的眼神越来越阴狠,紧接着掏出手机一通操作……
“嘿,礼哥,桑垚是你亲戚吗?哈哈哈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护着他?连数学老师都去顶撞。”
梁礼的视线刚从前方桑垚的身上收回来,后桌一只手搭着他的肩拍了拍。
偏过头瞥一眼范思逸调侃的眼睛,梁礼摇了摇头:“不是。”
“不是亲戚也是什么朋友之类的吧,或者是我不知道的什么隐藏关系?”范思逸依旧收不住闲聊的心,一边眉毛挑的老高:“平时也没见你们有什么接触啊,难道你背着我偷偷去认识了新朋友?!”
梁礼懒得理他,继续看自己的书。
范思逸见前面的人不说话,就当他默认了,又故意摆出悲伤的表情,痛心疾首道:“好啊你梁礼,有了新朋友就是不一样,我这个旧朋友连理都不稀得搭理了……”
“差不多行了。”梁礼头都没抬,从桌上抓了一本书往后扔:“闲就刷刷题,少说点话。”
“嘁!”范思逸冷哼一声,自觉没趣,又赶着去和左边的女生们聊。
“谁谁谁?!说到哪了我也想听听!”
“那位啊,坐着像大爷那个。”一女生快速指了指徐佑的方向。
“嘘小点声,别乱指!”另一女生忙将她的手扒拉回来:“他可不是好惹的,咱们说话小点声。”
“哪里不好惹?会打人吗?”范思逸兴致勃勃问道。
女生猛点头:“你才来没几个月,大概没见识过,他呀,可是连女生都打的!”
“啊?哪个女生?”范思逸学着女生们的样子抻着脖子压低声音。
“三班的学习委员,那女生你应该不认识,说是喜欢徐,巴巴追在他背后一个多星期,徐被缠烦了,直接动手了。”
“这么没眼力见儿呢?不喜欢就不喜欢呗,干嘛缠着?”有人小声追问。
女生摆摆手指:“人家可不是没有眼力见,是徐自己先给人家送了情书、自己先招惹别人的。”
“啥呀这?所以到底谁喜欢谁?”
“我哪里知道,反正咱们记住别去招惹那谁就行了……”
“哈哈,”范思逸低笑一声,收回脖子重新扒拉前面梁礼的椅子:“礼哥你听到了吗?”
梁礼这回回头了:“怎么?”
“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啊,连女生都打呢!”范思逸表情丰富,眼神一阵一阵往前面徐佑的位置瞟。
梁礼眼眸轻挑往那处看,但他视线里不是这些人议论的徐佑,而是旁边坐得端正认真的桑垚。
谁该招惹谁不该招惹?他梁礼只是想和桑垚交个朋友,管其他无关紧要的人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