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的脸上还有一抹残留的血迹,配合着他那张油腻肿胀的脸,简直是污秽不堪,叫人看了更加作呕。
孟青筠正要发作,结果被面前的这个男子快了一步,男子转身就拦住了胖子。
“老刘!够了!你醉了,你还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快跟我回去吧!”
“我不回!”胖子怒吼道:“这个狗娘养的打了老子两拳,我不能就这么白挨了!我今天非要这个小王八羔子见识见识我的厉害!我让他不识抬举!”他摇摇晃晃地指着孟青筠骂,推搡着男子阻拦他的手臂,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老刘!”男子死命地拦着他不松手,“事情闹大了对你没有好处,等会儿如果有熟人进来看见了多不好!”
胖子怔了一下,整个人都松懈了,男子趁机把他往门外推去,“走吧!走吧!再不走真有人要来了!”他用尽全力把胖子往后推,一直推出了卫生间。
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外,孟青筠愣了愣,发现自己似乎上当了,这两个人明明就是一伙的。可恶!简直是太可恶了!他气愤地在心里咒骂着。
他悻悻地回去了,但,迈出脚步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身后和门口已经站了好多人,看来他已经被围观很久了。他的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微微俯首,他迅速地离开了。
回到包间里来,大家仍然在歌舞升平,喧闹不已,完全不会想到他刚才在洗手间的遭遇,他也没打算告诉他们,他太了解他的这帮同学们了,如果他们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肆无忌惮地看他的笑话,并且还会昭告天下,说不定过了今晚,全冼都城都会笑话他,他可不想沦为大家的笑柄,于是,他若无其事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刚坐定,一个同学凑过来大声地问他:“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他怔了怔,面无表情地搪塞着说:“人多排队。”
“哦。”同学信以为真,没再多问,而是把桌子上的一杯红酒端给他,“来!来!来!继续喝!”
“我不喝了!”他说:“我胃不太舒服,你们喝吧,我去点歌唱。”
重新跟同学一起热闹了起来,他才逐渐将这件晦气的事淡忘了。他们一直玩到凌晨两点多才散去。
回到家后,他看看手表上的时间,已经三点零七分了,家人早都睡熟了,屋子里特别安静,只有不知道是他的爸爸或妈妈发出来的打鼾声。进了门,他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换上了拖鞋,又轻手轻脚地、匆促地洗漱了一下,他就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了床上。
他只在床头开了一盏台灯,白色的灯罩,暖黄的灯光,把屋子里照得温馨而温暖,他以为自己玩到这么晚,会很疲惫,会很快入睡,但,躺在那儿,闭上眼睛,他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他现在的脑子里十分亢奋,耳朵里似乎还能听见在KTV时的喧闹声,闭上眼睛还能看见一张张同学的脸,下一秒,他却又看见了那张肥腻的大脸,看到了那双肮脏而秽亵的眼睛在盯着自己,他吓得立刻睁开眼睛,变得更加清醒了。
他想,他今夜是不可能入睡了,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平复了一会儿,竭力地甩开了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就下了床,走到窗下的书桌上,拿了一本金庸的《雪山飞狐》回到床上,倚着床头而坐,打算用看小说把今夜打发了。
打开书,他从第一页开始看起,不曾想,还没看几页,他就哈欠连连,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他又看见了那张肥硕而油腻的大脸,又看见那双缝隙般大的通红的眼睛在盯着自己,他吓出一身冷汗,发现那张脸在靠近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想打他,想推开他,但,不知怎么回事,他始终都使不上劲儿,他急得满头大汗,火冒三丈,接着,他就急醒了。
睁开眼睛,他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了,原来他是在做梦,他庆幸地舒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却发现床边站着一个人,一个身材中等,年龄三十上下的男子,男子不胖不瘦,穿着黑色的棉衣,黑色的长裤,头发有些凌乱,一张轮廓不太清晰的脸,大而单眼皮的眼睛,鼻子不太高,嘴巴有点薄,整个人平淡而普通,浑身散发着一种正经而迂腐的气质。
男子正两手背在身后,用一种班主任视察学生的眼神,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见他一转过去,就笑嘻嘻地对他说:“你醒了!”
“哎呦我的妈!”他吓了一大跳,连忙坐起来往后退了退。
“瞧你吓的!”男子嘿嘿笑了两声。
“小叔!”孟青筠抱怨地喊了一声,心脏因为惊吓在剧烈地跳动着,他捂着胸口,能清晰地听见那“咚咚”的心跳声。“你怎么一大早地跑到我房间来了,而且一点声音都没有!你想吓死我呀!”
男子是他爸爸的胞弟,他的血亲小叔,孟展翔。
孟展翔斜睨了他一眼,转身走到旁边的一张灰布沙发前坐下了,说:“哼!我没声音?是你睡得太死了!我都叫了你好几声了,结果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孟青筠感到有些冷,就把被子往上拽了拽,用被子将自己包裹了起来,只露出一颗头来。接着,他说:“是吗?我睡得有那么死吗?”
“你不信可以出去问你爸妈,我都叫了你好几声了,看你一直不醒,干脆就坐在这里等你。”孟展翔说,随即,把他从他身边拿开的《雪山飞狐》递给他看了看,“你昨晚看小说看睡着了?”
孟青筠调整了一下坐姿,倚着床头坐了,点了一下头,“对啊。”
“你昨天晚几点回来的?怎么还有精神看小说?”孟展翔十分不解。
“凌晨三点吧,回来之后发现还不太困,就看了一会儿。”
孟展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可以呀!果然是年轻,玩了那么久还有精力看小说。”
孟青筠打了个哈欠,张着嘴巴,含含糊糊地说:“今天可以补觉啊,反正又没事。”
“今天怎么没事,晚上有个饭局,你跟我一起去。”
“什么饭局?”
“我介绍一个朋友给你认识,之前跟你说过的,他在东洲做进口红酒的生意。他也刚从东洲回来,今天跟我们一帮朋友吃饭,我正好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孟展翔说。
“你什么朋友?”孟青筠泛泛地问,并不是很热心。孟展翔只比他大十岁,从小,他就是孟展翔的小跟班,到处跟着孟展翔出去玩,他跟孟展翔与其说是叔侄,倒不是说是兄弟,所以,孟展翔的朋友和同学,他几乎都认识。
“我一个同学。”孟展翔说:“初中和高中的,后来也考到东洲读大学了,毕业之后就在东洲扎了根。跟你的情况挺像的。”
孟青筠在东洲读的是广告设计,毕业之后,就在东洲的一家广告公司从事本专业的工作。
“哦。”孟青筠对他的这个朋友有点印象,但,他依旧不怎么热心,因为他觉得认识不认识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不觉得自己会跟这个人会有什么来往。“一定要认识吗?不认识不行吗?”他问了出来。
“什么意思?你不想去啊?”孟展翔惊讶地瞪着他。
“我觉得没什么必要。”他如实地说。
“为什么没必要?”孟展翔有点生气地瞪着他。
“照你这么说是有必要了?”
“当然有必要了!”孟展翔斩钉截铁地说,继续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也不想想,你在东洲孤零零的一个人,没钱没势,万一遇到什么事,连个帮你一把的人都没有,如果你认识了我这个朋友,看在我的面子上,有什么事找人家帮忙,人家肯定会出手帮一把的!”
“你这么肯定?”他怀疑地斜视着孟展翔。
“我当然肯定了!”孟展翔挺直了背脊,信誓旦旦地说:“那是我从小到大的好哥们儿!好兄弟!我们为了彼此可以两肋插刀,可以上刀山下火海,你是我的侄子,你有事求人家,人家肯定会出手相助的!”说着,孟展翔还一脸的不耐烦,仿佛他的问题非常愚蠢,非常多余,很不值得一提似的。
孟青筠撇撇嘴,虽然在心里还是不肯相信,但,嘴上却不能不给孟展翔留点面子。“那行啊,随便你。”
孟展翔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来,衔在嘴上,却没有点着。“那就这么说定了!晚上五点半,你先到大门口等我,你要睡就继续睡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因此,到了晚上,孟青筠就去见了孟展翔的这位朋友。
他和孟展翔一同乘坐出租车来到了郊外的一座酒店,下了车,他才发现这是一座度假酒店,那欧式宫廷风的大楼楼顶上,竖着“福予温泉度假酒店”几个大字,字体发射着雪白的灯光,在夜幕里清晰可见,楼体不算太高,但胜在宽广,酒店的门前是片宽阔的广场,四周非常空旷,只有两三家的别的酒店,和一片坐落在香樟树林后面的别墅区。
孟青筠知道,这是一片新开发的地区,这里的马路是新铺的,别墅是新建的,这几家酒店也是这几年陆续开业的。这里的一草一木几乎都是崭新的,但,这里也有一个很明显的缺点,那就是人少,冷清,虽然,这酒店的广场上已经停满了各种车辆,看起来根本就不缺顾客,但,除了特地来消费的顾客,和一些住在附近的居民,几乎不会有人到这里来。
“你们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聚会?”孟青筠有点费解,“难不成你们是特地要来泡温泉的?”他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孟展翔却神秘地笑了一下,回头付了车钱,打发了出租车,才转过脸来告诉他说:“这酒店有我这个朋友的股份,今天他请客,那肯定就在他自己的酒店里请了。”
孟青筠有些惊讶,“你这朋友不是做红酒生意的吗?怎么还有酒店?”
“红酒跟酒店不是正好相配吗?哪家酒店没有红酒呢?再说了,红酒能离得开酒店吗?”孟展翔说。
孟青筠了然地点了点头,“说得也是啊,看来你这个朋友生意做得不小。”
“何止是不小,简直是非常成功。”孟展翔与有荣焉地说,脸上有一种骄傲的神色,“所以,你认识人家以后,要多跟人家走动走动,跟人家学习学习,将来也好创立自己的一番事业。”
孟青筠斜睨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你跟你这朋友走得不是挺近的吗?你怎么没从人家身上学到点儿什么呢?”说完,因为害怕被孟展翔教训,他就溜之大吉,先往酒店的大门走去了。
孟展翔先是愣了愣神,接着,就连忙追上他,骂道:“嘿!你个小兔崽子!居然敢教训你叔叔!”
他们来到酒店大厅,在前台的指引下,又搭乘电梯来到了三楼的一间包间,找到了本次聚餐的地点。站在门口,只听门内传来一阵戢戢的说话声,却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孟展翔敲了门,很快,屋里就有人把门打开了,一个男子出现在门后,身上穿着一件反绒的,绿得近乎发黑的夹克,里面穿着黑色的高领羊毛衫,人长得非常高大而修伟,留着一头的板寸,一双修长的眼睛,镇静而沉着,整个人的气质阳刚而大气。
“嘿!你们都到了?”孟展翔上来就跟男子打招呼。
孟青筠却完完全全地呆住了,他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认错了人,他急忙眨了下眼睛,再次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位男子,才敢确定,此人就是昨天那个胖子的同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