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白色的屋子,白色的墙壁,依然没有门窗。
白衣的女子漆黑的长发逶迤而下直至地面,绝美的容颜,纯黑色的眼睛,嘴唇浅淡,泛着像花朵般柔和的光芒,只是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此刻她独自坐在白玉制成的桌子旁边,自己与自己下棋。
水晶制成的棋盘,白芒与黑芒交错凝成棋子。
白色的墙壁上一处忽然开始扭曲,变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一个身穿紫色衣袍的男人托着玉盘从漩涡中走了进来。
依旧是步履艰难,面色惨白,不过短短的几步距离,他却用了很久才从漩涡那里走到桌子旁边,然而白衫的女子却并未抬头。
紫衣男子艰难地走到她的对面,屋内并没有多余的桌子,所以他并没有将手中的盘子放在桌上,而是就那么直直地托着盘子立着,咬紧牙关,死死地支撑着自己破碎的身体不要倒下。
水晶棋盘上白黑交错,不知又过去多久,棋局依然难解难分,白衫的女子终于抬起头来,好像这才看到身边立着的紫衣男子。
她轻轻挥手,桌子上的水晶棋盘带着棋子便瞬时消失不见。
紫衣男子这才将手中托盘放在桌上,将杯子轻轻推到女子对面,自己退后一步而立。
白衫女子却不看他,随着她目光转动,白色的墙壁上再次出现一扇窗户,盘子里的玉杯自己飘了起来,向那扇打开的窗户移动。
“茶,是我沏的。”紫衣男子吃力地开口,不过五个字,再一次用尽他积蓄了很久的体力。
他终于开口了。
她被囚禁在魔族最核心的黑暗之中,只有这茶才能压制种在她体内的黑暗之咒发作。
自他被那人擒来至此处,每日里裂他脏腑,断他经脉,碎他骨骼,却独留他一口气来服侍神喝茶,已有一年时间。
而这一年时间里,他送来的茶,眼前被称作神的女子却从来没有动过一次,每一杯都倒在了那无边的黑暗里。
魔族至高无上的魔君亲自种在她体内的黑暗之咒,若无解药,黑暗便会侵蚀她的身体,让她如普通人般在黑暗中承受蚀骨之痛,就算她用神力也无法缓解。
玉杯在那扇临时打开的窗户前面停住了,白衫的女子回头,黑濯石般纯净的眼睛望向身边的紫衣男子,而对方也正看着她。
看她望过来,他便吃力地又说了一句:“一直都是。”
白衫女子扭头,盯着那无边的黑暗许久,终于嘴角动了动,伸出手来,停在半空中的杯子缓缓地飘回了她的手心。
她托起茶杯轻轻放到嘴边,小小地啜了一口茶。
“味道不错。”白衫女子花朵般的嘴唇上翘,淡淡一笑,低头饮茶。
紫衣男子立在她对面,默默地看她,照例一句话不说。
白衫女子将茶杯放在托盘之中,静静地看着他开口道:“魔族最深处并不适合人类生存,可你却在这里待了这么久。”
紫衣男子又是不语。
“多久了,好像有……”白衣女子的表情有些茫然。
紫衣男子便道:“三百八十一天。”
“三百八十一天……”白衫女子纯黑的眸子抬了抬,脸上闪过一丝微微的惊讶。
紫衣男子并没有接话,只是脸色更加苍白了些。
“一年多了啊……”白衫女子喃喃地道:“你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她起身走到那扇窗户前再度望向窗外的黑暗。
依然是永恒的黑色。
她静静地立在窗口,就那么看着窗外的黑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屋内,紫衣的男子体内碎裂的骨骼一点一点地聚合重生,破碎的器官一点点地修复,断裂的经脉也一寸寸复原。元气再度恢复,沉默许久,紫衣的男子开始收拾托盘,准备离开。
白衫的女子听到了他发出的声音,转身走到他跟前,用纯净的黑曜石一般的眼眸看着他的脸:“谢谢你。”
紫衣的男子停住手上动作,惊讶地抬头。
“三百八十一天,对我来说不过弹指一瞬而已,可对你们人类来说,却是一个很长的时间。”白衫的女子清浅一笑:“所以,谢谢你,能坚持这么久。”
“神每日都会将我从濒死的边缘拉回来,用神力为我重塑躯体,是我该感谢神的慈悲。”紫衣男子眼里闪过复杂的神色,笑了笑,依然恭敬地对着眼前的女子行了大礼。
白衫的女子仔细盯着他看了许久,抬起手来,掌心一抹星星点点的绿色光芒绕着紫衣男子周身缓缓地旋转起来,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最后盘旋几圈,终于从他的眉心钻了进去,消失了。
濒死的躯体又一次充满生机。
“如今你的伤,比以前更加剧烈了。”女子轻轻皱眉。
“只要神还在,我就死不了。”紫衣男子这才睁开眼睛,脸色再不似方才那般惨白,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转身走向白色的墙壁,脸上却带着奇异的苦笑。
白衫的女子怔怔地看着他踏入那漩涡之中离开。
很久,她忽地迈开脚步向那空无一物的墙壁走去。
随着她的靠近,墙上兀自出现了一扇门,她推开门走出屋外,跨步进入黑暗之中。
随着她的走出,黑暗快速溶解,被纯净的光明取代。
她站在门外伸出一只手,星星点点的白色光芒自她指尖涌出,越来越多,渐渐地将原本的黑暗吞噬,屋外原本的黑暗里便现出一方巨大的空间来,只是地面却干燥枯竭没有任何的生命迹象。
她抬起脚步,开始围着屋子一圈一圈地行走,随着她的走动,地面上开始有青草发芽,一点点抽出油嫩的叶子,越来越多,干燥枯竭的大地很快就遍布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