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他们想在岛上各处再看看,小凉又去了高台那边,他爹和邻居都下了田,就留着他们几个在这里晃荡。
一觉醒来,已是日晒三竿了,二人便出门去。路上遇到一村民,关逸就赶紧上前边搭话,一来二去地就问说:“我们二人想着散步走走,这村中可有什么禁忌之地,像是绝对不能去的地方之类的,若初到此地,闯了不该闯的地方,就不好了。”
村民想了想:“没有,若说有,也许就是前门那个祭坛了,可你们一到,不就先闯了祭坛吗。你们想逛的话,就随意走走吧。”
待村民走远后,幼熙戳穿关逸道:“你说得倒真诚,是想探探哪里值得一去吧。”
“别把我想的那么坏嘛。避开些禁忌之地,不是应该的事吗。这村民不知是真不知,还是装糊涂,反正是什么也没问出来。”
“不但什么都没问出来,反让人觉得你居心不良。”
“罢了,到处走走逛逛。若遇到事了再说吧。”
二人见后山崖壁生得高耸,便想先去那里看看。崖高数百丈,将头仰得高高的,才能看见崖顶。岩石层叠,层层岩石却不是横躺着,而是竖立着的,像是把一块灰色的千层云片糕竖起来了。
这样的岩石质地疏松,在长期的风雨侵蚀之下,极易断裂脱落,故而在崖壁上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洞穴。
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面巨大的千窟崖壁。崖壁斑斑驳驳,坑坑洼洼,大小各式岩穴星罗棋布,这样的奇观是之前未曾见过的,幼熙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关逸,你看那是什么?”
在岩壁中居然修着一座房子,用的是同周围一样的石头,在崖壁中又显得极小,隐在一众洞穴之中不易发觉,不仔细看,一眼不容易看见。二人又走进了一些,见它年久破败,但依稀可以见到大体外貌,不像普通人家的住房,更像是一座寺庙。
“这儿看着像个禁地。”幼熙冲关逸指了指崖壁上的寺庙,特地把“禁地”两个字加重了些,“我们是上还是不上。”
关逸听出了幼熙的嘲弄意味,笑着说:“既是禁地,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他也刻意把“禁地”二字说得重了,作为对幼熙的回应。
说罢,自行前去探查一圈,回来时远远地就摇头:“路不通的,有许多塌方落石,这里应是经历过一场不小的地动。”
只要想上去,哪管什么路通不通呢,不通也得让它通。关逸指点着崖壁上的几个落脚点,借此上去,不难。
“不难?”幼熙仰头看这绝壁,体术这一块,是他的硬伤。
幼熙眼巴巴地看着关逸,一副无辜至极的样子。好像在说,我也不想这样连累你呢。关逸抽出微光剑,剑身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银色光芒,温润又不失张狂。幼熙看得出神:这么好看的剑,若是剑灵也搞个美男子大赛的话,微光应该会有不俗的成绩吧。这么想着,总觉得微光剑翘起了骄傲的小尾巴。
只见关逸爱怜地敲了敲剑柄,微光剑似乎立马知晓了他的意思,光芒溢到三倍大,直指崖壁,做好了蓄势待发的准备。
关逸踏步靠近,一手捞住幼熙的腰,微微俯身在幼熙耳边说道:“抱紧。”关逸的声音带着独特的磁性,温热的气息吹得幼熙心头一紧。
脚底悬空,耳边风起,幼熙明明不是第一次飞行,此时身体却僵硬得不行。或许是觉得幼熙在害怕,关逸环着幼熙的手又紧了紧,将幼熙往自己身边带了一下,低头温柔地安抚道:“别怕。”幼熙一时间心都化了,身子也跟着酥软了下去,及至落地之时,腿还是软的。
关逸半扶着他,收剑入鞘。微光剑嗡嗡地鸣着,关逸耐心听了一会,对幼熙开口道,“幼熙,微光说,你又变重了。”
“……”
这座庙嵌在崖壁之间,修建时应该是费了一番功夫的。周围还立着几根旗帜,多数已经朽败断裂了,旗面也成了几片破碎布片,隐约还辨出浅黄的底,弯曲的线条。
在荒村之中,他们也曾见过这样的布片。和幼熙的家乡供奉的是同一尊神像——天明神君。
“这天明神君按理说应该只是一个小小地方神罢了,为什么我们经过这么多处地方,几乎处处有他的身影呢。”幼熙目光落在关逸身上,似乎在说:这个“神君”本尊就在此,来这些地方的机缘是不是都是由这位本尊触发的呢。
“不知,再看看吧。”
小小的庙宇,陈设很简单,灰尘积得很深,一踩下去感觉总能扬起许多灰,看着像是荒废了许久的。只有中间一座神龛,上面供着一座神像,神像的造型是一位男子一手扶剑,一手托举着一只青鸟,身上披着披风,也已经破烂了,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
“这披风应该是红色的。”因为幼熙家乡的天明神君披风就是红色的,只是动作不太一样,幼熙家乡的天明神君是一手扶剑一手执一药瓶,呈布施状。
幼熙娘亲曾告诉过他,当年村中瘟疫爆发,是这位神君救了全村,并传授采药治病之方,他们家也是那之后才行医的,算起来还是渊源颇深的。
“关逸,这里似乎不太对。”
“??”关逸立即向幼熙走去,警惕道:“哪里不对。”
“说不上,久无人至的地方总令人觉得鬼气森森,但这里却没有这种感觉。另外这里的空间似乎有点扭曲,就像施了结界那样。”
关逸也伏在台前细细查看着,在苍龙神君的身旁,还有一个台座,蒙了厚厚的灰,轻轻弹指,扬起一阵风来,将尘吹散,只见一面平平无奇的镜子,半个人高,被置在一座紫水晶砌成的莲台上,水晶群后还搭着乌色的沉水木,在这样华美的底座的衬托下,这面镜子实在显得太不起眼了,一眼看过去,几乎忽略了这面小镜子。
关逸细细看去,镜子背后刻着个淡淡的“日”字,镜子边缘甚至有些破碎的痕迹,这是由来就有的痕迹吗,还是遇到过什么事情?关逸总改不了遇见奇怪的事就想要探究探究的毛病。
关逸往镜前走去,忽见漫天大雾席卷而来,关逸心下知道已经是进入幻境之内了。
眼前是一片荒漠,平沙无垠,蓬断草枯,常覆三军,天阴鬼哭,这是古战场。地上散落着各色的兵器,带着血,沾着泥,生着锈,新旧皆有,不远的前方是一座城池,角楼皆已残损,是战争遗留的痕迹,门却还严严实实地关着。
关逸见四下无人,便一步步向城墙走去,推了推城门,不动。武力直接破开也太招眼了,对这个世界还不太了解的时候最好不这么做吧。关逸试着御剑腾空,不太清楚幻境中是否有禁锢灵力的一些术法,一飞而上,幻境之中的灵力似乎比之前还有所上涨,心下想着,即使遇到点什么事,也能比较从容地应对了。
于是慢慢越过城墙,向城中看去。是一条街,街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卷起些竹制的簸箕、扫帚,商户的布条已被吹裂,在风中甩动。关逸沿着街道慢慢向前看去,街的正中心似乎有个黑点,直觉告诉他,那里应该是个人,关逸向前飞去。
一瞬间,关逸似乎看到幼熙半跪在街道的中心,手上握着符,身上沾着血迹,他,死了。
一阵椎骨刺心的疼痛席卷而来,明明相貌体态截然不同,但关逸却清楚的知道那个人就是幼熙。难道自己平常就怀着这种希望幼熙遭遇不测的想法?不可能。当他知道那人是幼熙时,心中是那么的痛……
关逸急向幼熙冲去,空中忽而变暗,仰头只见一条苍龙,披鳞带甲,长有犄角,它击碎护城结界,向幼熙方向俯冲而去……
天地变色,天雷劈下,一声闷响,天地惊悚。
关逸从幻境中惊醒,全身汗湿。
幼熙正半扶半抱着关逸,见他醒来,急切地问他怎么样了。只一个不留神,关逸居然就被幻境带进去了,平常那么审慎的一个人,这不应该啊。急注灵气摇响清心铃,幼熙半是自责半是懊悔,好在关逸又转醒了过来。
关逸看着眼前的幼熙愣了神,“怎么样了?”这句话听在关逸的耳朵中,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幼熙的声音反复浮在空中,幼熙的面容和幻境中那个跪在地上的人重叠交错……
关逸猛得拉住幼熙的手,这样柔软的、温暖的的触感,无疑这个幼熙是活生生的,他好好的活着,似乎找到了一点真实感,放了点心。
“你干什么!”幼熙仿佛受到侵犯似的,小声又着急地呵斥着,急着抽开手。
就在他们推推拉拉,不尴不尬的时候,庙门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两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是江淮和一位白发老妪。
四人相对,皆是惊愕。神案上的镜子还在一闪一闪地泛着光。
幼熙:“江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