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末梢的告白 第3章 重逢

窗外雨声渐渐停歇，江雾眠从回忆中慢慢抽离出来。

仿佛记忆中传来的片刻心悸还留有余温，她顿时觉得口干舌燥，起身到客厅接了杯水。

温水穿过身体，带来一瞬间的平息感。

浓稠的夜色似乎也在帮她遮掩秘密，一片寂静中，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没关系江雾眠，南城这么大，你们以后应该不会再碰面了。”

——

几乎一夜未眠，第二天江雾眠早早的起床收拾自己。

镜子里的女人姿态慵懒，头发随意的披着，高挺秀气的鼻梁，唇红齿白，一双杏眼微垂，眼眸深处是浓浓的厌世感。

简单画了个妆，眼角下方的位置着重打了个底，看不出熬夜的痕迹后，江雾眠便放心的去上班了。

南城电视台距离她现在租的房子并不远，打车十几分钟便到了。

江雾眠如往常一般径直走到工位旁，打算开始写《神经末梢》纪录片系列第二部的脚本。

还没来得及深思一会，便收到了开会的消息。

引得旁边的男同事一阵哀嚎，估计是昨晚酒喝多了，宿醉的余威还在不断地发力，在七嘴八舌的声讨中，她逐渐拼凑出开会的原因。

“听说了没，昨晚台长半夜赶去城南参加聚会，无意中打听到一位大佬，听说资金雄厚到台长都要谄媚迎合。”

“那可太遗憾了，看不到老王当奴才的样子。”旁边男生略带遗憾的说到。

“那谁说不是呢？不过，今儿个大清早的就开会，会不会和这个有关系啊。”旁边同事继续猜测道。

男生无奈的耸了耸肩，“那谁知道呢。”

“......”

王质鑫轻轻的拍打了几下桌面，“大家保持安静，今天我有个喜事要宣布。”

传媒行业在互联网中日益叫衰，电视台也已经很久没有过新鲜面孔了，留下来的都是真正热爱的人。

也难得看见王质鑫如此兴高采烈的样子，如此便引起了大家的兴趣。

“老王，什么好事啊？”有人按耐不住抢先问道。

意料之外，王质鑫居然没有怒骂他的插诨，往常王质鑫的日常就是通过怒骂台里松散的气氛感，而感叹年轻人的不上进。

江雾眠默默的观察着，却见王质鑫的目光缓缓扫视全场一圈，然后停留在她的身上。

她顿时就有了种不秒的预感，千年的老狐狸在摇尾巴，这场面着实是太过吓人了。

果然不出所料，下一秒——

“雾眠啊，整个台里就属你最上进，这不我给你个晋升的机会。”

啊。

我不...上进吧。

江雾眠内心不自觉的诽骂起来，打学生时代起，就没人夸她上进。

“我...”还不知道怎么开口，江雾眠便敏锐的察觉到周围人羡宴艳的目光。

虽说往日里大家都自诩咸鱼，可真的有机会谁又不想往上冲呢。

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王质鑫自然的打断。

他紧接着道：“昨天晚上我和几个老友聚会，意外从他们口中得知星辰最新项目《看清你的世界》落可能会地在南城，是关于科技发展解决少年自闭症、抑郁症等精神类疾病方向的。”

他兴奋的对江雾眠安排道：

“恰好你现在正在研究自闭症这个方向，今明两天内你就星辰科技碰碰运气商谈一下项目，听说星辰科技的总裁高中也是在槐城上的，没准跟你还是校友呢，雾眠你好好把握住机会，看看能不能谈来首播权。”王质鑫给予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而此刻她真的只想死。

这跟刚毕业上班那年，她奶奶让她给不认识的公司领导送礼一样的异想天开，但又不能真的会怼领导，除非她已经可以嚣张到完全不需要今年的绩效加奖金了。

不过，江雾眠高中时就偏爱研究自闭症等一类的精神疾病，先前拍摄《神经末梢的秘密》也是想更深入研究该方向，有这个机会她还是很想去采访学习的。

回到工位旁，江雾眠仔细整理采访所需要的器材，录音笔、摄像机......

也不知是不是昨晚做的太过分，邓灵灵讪笑的走到她身旁：“眠眠。”

“有事？”江雾眠飞快地抬头看她一眼，然后继续整理手头的物品。

“你还肯理我真的是太好了，昨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谁知道王棋那么喜欢你呀，我也是一片好心。”邓灵灵继续委屈巴巴的补充。

江雾眠起身去开水间接了杯水，昨夜没休息好，今天她总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邓灵灵也急忙跟了过去，继续开口聊道：“眠眠你也真是好运气，我都跟王棋打听了，星辰科技公司的老总叫周时屿是一位年轻的砖石王老五，今年才24岁！也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好像去看看啊！”

江雾眠喝水的动作顿时停止，她转过头看向邓灵灵，目光如炬：“叫什么？”

“周时屿。”邓灵灵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有些怔愣的回答道。

“那你去吧。”

“......”

靠！不就运气能力好点吗？有什么好炫耀的呀。

邓灵灵在原地直接阴暗扭曲了好一会。

——

江雾眠不知道邓灵灵的想法，但她真的是诚心诚意想让邓灵灵去争取的。

昨夜才告诉自己不会跟前男友遇上，今天就要去跪求人家给个采访机会。

这跟分手后的舔狗有什么区别。

也不知道周时屿会不会更加厌恶她。

决别七年后，甩他的前女友开始像个狗屁膏药一样凑了过来。

车水马龙，楼高如云的星辰大厦矗立在她面前。

江雾眠眨巴着眼睛，抬头看向高处落地玻璃窗折射的云光，好一会才鼓足了勇气踏进去。

她带着口罩，向大厅前台的客服人员咨询着相关事项。

前台专业又迅速的查到答案，“江小姐您好，负责宣传事项的是我们苏经理，苏洵。”

还好不是周时屿。

她半舒了口气，在前台的指引下到达21层。

临近中午，阳光耀眼，处理完一上午的工作，苏洵有些疲乏的低头轻揉太阳穴放松。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苏洵不假思索的说了声：“请进。”

“你好，我是南城电视台的记者江雾眠，想过来跟贵司探讨一下关于《看清你的世界》项目首播权。”

听到熟悉的名字，苏洵抬起头印证内心的猜想。

果然是她，江雾眠。

让老大分手后自甘堕落，与家里闹翻的那个女人。

对方似乎边老实了许多，没有主动提起往日旧情，老老实实的向她介绍项目规划。

苏洵看向她的目光越来越冷，往日压抑的戾气在此刻突然爆发了起来：“江雾眠，你这样有意思吗。”

苏洵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那眼睛里的轻视几乎是明晃晃的，仿佛在嗤笑她这不入流的小把戏。

“周时屿他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生活，如果你真的还有点良心，就请不要再来打扰他的生活。”

“你知道吗？当初他为了你......”苏洵顿了顿，似乎觉得没有什么再聊下的必要：“算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他忍住脾气补充道：“江小姐，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既然已经选择了抛弃他，还请遵守你的诺言，从今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如果不是为了周时屿，他早就让人把这个狠心的女人给赶出去了。

江雾眠敏锐的抓住他话语中的漏洞，迫切的追问道：“他怎么了？”

“怎么了？”苏洵不屑道：“江雾眠，你现在问这些事情还有意义吗？你现在能做的就是不要再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苏洵做好了送客的姿势。

没有再打听的余地，更没有再留下的必要，江雾眠礼貌的说了句“打扰了。”

然后关门离去。

苏洵最痛恨江雾眠这副不痛不痒的样子，明明是她把周时屿推向泥泞。

明明他也曾经以为他们是真心相爱。

2016年春节，寒冬腊月，周时屿已经被接回京市。

暮色降临，他去找周时屿一起打游戏，发现周时屿没有参与家里热烈的新春氛围，一个人窝在房间里发呆。

房间烟气呛人，哥几个里周时屿明明是最不爱抽烟的一个，而此刻房间里的烟灰缸已经塞满。

他还在吸。

透过猩红的火光，他第一次见到了这么脆弱的周时屿。

往日的肆意潇洒，痞气张扬全然消失不见。

他隔着黑暗静静望着周时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周时屿艰涩的轻声说：“她不要我了。”

“谁？”他不解。

“江雾眠。”

此刻苏洵再一次暴躁的摔文件夹，江雾眠怎么又出现在他们的世界里了。

非得是天定的孽缘不死不休吗。

办公室内一片狼藉。

不多时，门再度被缓缓推开，周时屿眸色深沉的望向他，轻扫过这一地狼藉，声音平静却又蕴含着狂风暴雨，“你向她发脾气了？”

日光肆意的倾撒，周时屿逆光而战，身量挺拔修长，沉沉的警告道：“我和她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苏洵恨铁不成纲，几乎要气的半死：“你是不是还爱她？周时屿，我要是你，我就一辈子都不见江雾眠，当初有多惨现在都忘记了吗？”

周时屿只淡淡的看着他，眸色中染上一层他看不懂的悲伤，没有再理会苏洵的义愤不平，转身离去。

苏洵看他的反应，顿时就泄了气，原地痛骂道：“没出息啊没出息！”

江雾眠几乎是不出意料的吃了闭门羹，她面色平静的走出电梯。

快到门口时，一位前台经理匆匆忙忙的跑回来喊她的名字，“江小姐，我们老板请你上去。”

“我？”

江雾眠有些费解，苏洵是发完脾气又后悔的性子吗？

然而电梯却直直的上了顶层，推开办公室的门，她见到了这些年来一直在梦境中不断纠缠不清的人。

只是看向她的眼神再也没有了当年极致的温柔与热烈。

江雾眠不可置信般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接受现状。

怎么办，江雾眠，你的承诺又再一次作废了。

说好了再也不出现他面前，再也不见面的。

面前男人只静静打量着她，看向她的目光冷静到像陌生人一样。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