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连绵,密云笼罩在京城的上空。
秋风瑟瑟夹杂着一丝寒冬的滋味。
吴令仪站在连廊观雨,呼出白气,“今年的天气好反常,已经连下了好久的雨了”。
“小姐,快半个月了。”小翠回话。
“已经下了半个月了,这秋雨实在烦人,本来秋高气爽的时候,偏偏已经冻人了。”
“去年这个时候,您和夫人、林夫人还在外面踏秋呢。”
“去年的热闹景象仿佛还在眼前,一年时间过得真快呀。”
“秋雨扰的小姐有些忧愁了。”
“咳咳,咳咳”,雨声也遮不住吴令仪的咳嗽声,让它在连廊里回荡。
“小姐,您的裙摆湿了,我们回房吧”,小翠轻声提醒着。
“无妨,这点雨还不及林征哥哥在外受得风寒千分之一,我也不打紧。”
“林将军常年雨雪中奔波,但小姐你在深闺中娇养。”小翠劝诫的话说了一半觉得不妥。
“小翠,你说的也对,但我就是还想在外面看看,在房中呆着憋闷得很,最近老是心口痛,右眼皮也止不住的乱跳,让人心烦意乱。”
“小姐,别多想,秋雨来了半个月,你也半个月没睡好觉了,兴许是这个原因。”
“但愿吧,但愿睡个好觉起来就有好消息传来。”
“肯定会的,前提是小姐你得回去休息了,您已经在这里站了快一个时辰了。”
众人鞋子不知不觉间湿透了。
吴令仪站在那里,丝毫没有回房的意思。
“小姐,回吧,冻坏了,还怎么喝林将军的庆功酒。”小翠只能搬出林征将军才能劝动突然犯倔的小姐。
“回吧,吩咐小厨房,温点酒暖暖身子,我的脚都冻麻了。”提起林征才让吴令仪才愿意躲雨。
“小姐,脚麻都不肯回,您要是冻坏了,我可就要去夫人那里领罚了。”
“今日有些任性了,下次不会了,你就把心放肚子里面,你这么贴心,我怎么忍心让你去母亲那里受罚呢。”
“谢小姐体恤。”
小翠不想让屋檐滴落的雨再溅到小姐,命人在小姐两侧打伞。
走了没几步,吴令仪突然心口一悸,迫使停下脚步,弯腰捂住胸口。
小翠连忙上前搀扶,“小姐,心口又疼了嘛?”
“有点,缓一下就好了。”
“小姐,我去请大夫吧,最近您心口疼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吴令仪摆手制止,慢慢直起身子给小翠说,“不用了,可能就是最近没睡好,回去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小姐”,小翠还想劝劝小姐。
“边关战事焦灼,父亲连日忙于朝堂之事,母亲全心在父亲身上照顾,请了大夫会让父亲母亲为我分心的,还是大事要紧。”
“小姐,您的身体健康在府中也是大事。”
“我的事怎可和国家大事相提并论?小翠,孰轻孰重你要分得清。”
“小姐,那您一会喝完温酒,稍稍休息一下,也好让小翠放心好嘛?”小翠不关心和自己不相关的国家大事,只知道爱护自己的小姐的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吴令仪无奈的摇摇头,嘴上说着“好”。
*
房中炭火烧的十足,小翠服侍吴令仪褪去潮湿的衣裳换上干爽的衣物。
吴令仪脱了鞋,坐在榻上,喝着小翠温好的果酒。
“一杯温酒下肚,全身都暖和起来了,小翠,你也来一杯去去寒。”
“小姐,我不喝了,我得随时在旁边侯着。”
“来一小杯不碍事的。”
“一滴也不行。”
“好吧,我现在没有什么事情,你去把湿鞋和湿衣换了再来吧。”
刚才吴令仪在换衣服时,被小翠雨水浸湿而沉重的裙摆轻敲,才注意到小翠鞋子留在地垫上的湿脚印。
“小姐,不用了,屋里暖和不冷。”
“小翠,你不去,这不给人留话柄说我苛待你么,你想坏我名声?”
“没有这样的事情,小翠对小姐没什么坏心思。”小翠比任何人都爱惜小姐的名声。
“你不去就是想让别人看见你在这么冷的天穿湿衣裳,来议论我!”吴令仪专门板着脸不开心。
“好吧,小姐,不要贪杯,暖暖身子既可,我马上就来。”
“嗯,快去吧。”
她直接让小翠去换衣裳,小崔会说不打紧,劝她喝酒,她不会喝酒,也怕心爱的小姐惹人非议,只能用这个法子让小翠听话。
“其余人也下去换裤袜吧,这里留一个人就好了。”
“谢小姐。”
下人们巴不得快去换掉早已粘在腿上的湿裤。
本来已经商量好,准备偷偷轮换去换,现在得到小姐批准,小翠也不在,下人们纷纷安心去换衣裤。
“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今生跟了这样体恤下人的主子。”
几杯酒下肚,吴令仪晕晕乎乎的躺在榻上入睡。
梦中,吴令仪好像来到了林征从小就在耳边说的塞外。
*
太阳高照,漫天黄沙,不见一木一草。
吴令仪一个人,深一脚浅一脚艰难的行走在空旷的沙漠中。
突然,远处出现乌泱泱的一群人,她努力的想看清林征哥哥是不是在那里。
如她所愿,她看见了林征,只不过。
林征被敌军包围,身陷囹圄。
林征几次奋力拼杀想突出重围,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只剩寥寥无几的士兵陪在身边。
她想跑到林征身边去,腿却像绑个两个大石头一样迈不开,只能缓慢行走。
“林将军,投降吧,不要在做无谓的挣扎”马上的人以为已经打赢了这场仗,胸有成竹的劝林征带领林家军投降。
林征知道今天不能活着回家了,他一跃下马,亲吻了马儿的额头,轻轻拍了拍马屁股赶走它。
马儿感应到了主人的诀别,眼睛流下两行眼泪,不肯离去。
林征用剑狠狠的抽马屁股,厉声说,“走!”
马儿屁股上传来的疼痛,它控制不了自己的向前跑去。
敌军也没有为难一只回去报丧的马。
林征轻蔑的说,“降?不是我林家军的做法。”
“以林将军的本领,在我们军中的职位,不会比我低。”和林家军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他们五一不欣赏自己的敌人,“还有黄金万两,牛羊无数,也会给你草原和奴隶”,他尽可能的向林征抛去诱惑。
“姑且不说,你们有没有黄金万两,要是你们那边真的那么好,你们干什么来侵犯我们的土地,抢走我们牛羊和粮食,不如你降了,我会向父亲兄长请示,给你实实在在的好处,让你在中原会忘了这荒草不长的地方。”
“林将军我实在和你好好讲,你不要不识抬举。”对方将领听见林征贬低自己的家乡有点恼怒。
“那别废话了,让我们痛痛快快大大一场,我好回家复命。”
“林将军落到如此地步,还想回家?”
“这场仗该结束了,我人回不去,我魂归故里也不错。”
“据我所知,中原还有佳人等林将军回去成亲,林将军为了她也不降?”敌人打起了攻心战。
想到吴令仪还在等着自己回家提亲,林征微微垂下了头。
将士们也想起了自己的妻儿老小。
士气低迷。
“这辈子我只能对不起她了!”林征举起手中的剑对准前方数不清的敌人。
“将士们!为了我们的家人,我们也不能投降!我们不能让他们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不能让他们因为我们被戳脊梁骨!”
“宁做战场上的鬼!不能做敌人的席上宾!战!”林征高呼着。
“林小将军愿意舍弃皇权富贵,佳人陪伴,我们其他人还有什么舍不下的。战!”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佩服林征的感慨,
重振了军心。
“战!战!战!”
士兵们的眼神逐渐坚定,做好了奔赴死亡!
最后的林家军,如同困兽犹斗,做最后的挣扎。
吴令仪在远处无助的看着这一切在她眼前发生,“林征哥哥!林征哥哥!”,一声声的破碎呼喊被风声吞没。
林征好像听见了她的呼喊,在最后开战前,回头看了一眼那什么也没有的地方。
“不要!”吴令仪从噩梦中挣脱。
*
“小姐,你怎么满头大汗,是不是屋里的炭火太热了?”小翠用手帕给小姐擦额头上的汗。
“小翠,我梦见林征哥哥浑身是血被敌人包围,他冲不出敌人的包围圈。”那么真实的梦境,让吴令仪抱住小翠忍不住哭泣起来。
“小姐,那是噩梦,梦和现实是相反的,不要太担心”,小翠亲拍小姐的后背安抚她。
“我好害怕。我好害怕梦境里发生的事情。”
“小姐,一定是你太思念林小将军过头,外加这几日没休息好,才会做这样的噩梦。”
吴令仪看着小翠纯粹的眼睛,哭唧唧的问,“真的吗?”
“小姐,真的,吹了一早上凉风,又贪杯了,你好好感受一下,是不是有些头疼?”小翠诱导吴令仪将转移里放到别处。
“头是有些疼,还有些渴,小翠你给我倒杯水吧。”吴令仪哭累了。
小翠端来温水递给她,“小姐,又出了一身的汗,换身衣服舒服些吧。”
“好。”
“小翠,你说林征哥哥是快回来了吧?”
“老爷已经没有往日那么忙了,应该是关边战事好转了,他们一定快回来了。”
“对,说不定明天就有好消息传来了。”
“小姐,今晚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去去风寒,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就会有好消息了。”
“那我们快点收拾,早点睡觉早点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