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沈昭昭跟着辛娘子的婢女从房内出了来后正欲下楼。
转角处正巧晃晃悠悠地走出来一喝得醉醺醺地青年男子,撞上沈昭昭她们。
这人朦胧着眼,见一女子穿着一袭素白色的细布衣衫,腰间系着条浅青色的缎带,更显得腰肢柔软纤细,盈盈一握,在这儿靡丽脂粉间有种说不出的清艳脱俗。
好似画上的仙女一般。
那男子两眼发直,直接朝沈昭昭脸上看去,笑得淫/邪:
“哪里来的这么标致的小娘子?爷怎么没见过?”
“来来来,过来陪爷喝一杯。”边说话边欺上去拿手欲往沈昭昭脸上摸。
沈昭昭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婢女见状,慌忙挡在沈昭昭前面,赔笑道: “这位爷,她不是这儿的人。”
那男子见有人敢挡着他,喝骂道:“你是哪根葱,给爷滚!”
他一把子把婢女扯出来然后往边上一推。
“啊!”一声痛呼,那婢女就是个刚留头不久的小姑娘,被这人直接给甩在地上。
沈昭昭立马蹲下把那小姑娘扶起来,拍了拍她的衣服,低声问道:“没事吧。”
婢女脸色发白,但是摇摇头没作声。
那男子还想过来扯她,嘴里还不干不净,沈昭昭当下怒极,一个转身,扬手,
“啪--”清脆地巴掌声。
这巴掌声在琴奏舞曲欢笑声里实在太过突兀,四下里一阵安静,反应过来后周遭的人都围过来瞧他们。
“那不是贺家布庄的贺公子贺升么?怎么被人打了?”
“还是被个姑娘打了哈哈哈哈哈......”
贺升被这一巴掌打得有些酒醒,他捂着左脸,眼里净是不敢置信,反应过来后恶狠狠地说:
“好啊,你这个小娘们还敢打老子,今日看我怎么收拾你!”
听着别人的嘲笑声他满脸涨红,震怒之下撸起袖子就要打回去。
沈昭昭激愤过后现下也害怕,见对面的人凶神恶煞的样子,本能地想要躲避,不巧退后的时候脚下一扭,身子往后倾眼看就要摔倒。
这时身后一双手稳稳扶助了她。
好险!
她拍拍心口呼出一口气,刚想感谢下这个扶着她的好心人,耳边就听到了熟悉的嗓音,“可有事?”
林淮书把她扶好,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沈昭昭没想到会在此地遇到他,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那贺升还在拧着眉叫嚣着:“你个臭丫头给我过来!”
林淮书听了这话,把她往身后一扯,长眸微眯,目光凌冽地盯着他。
“是他先推了那个小姑娘,我才打他的。”沈昭昭站在林淮书身后小声解释。
林淮书侧过脸,安慰她,“无事。”
他今日穿着件蓝染山水纹开襟长袍,腰间系丝帛束腰,清俊风雅,旁人瞧着就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
“我要你跟她道歉。”林淮书对着贺升指了指边上还在揉手臂的婢女,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说什么寻常事。
贺升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怒极反笑,“我道歉?看来是小爷脾气太好,让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
说完就冲上去要扯林淮书身后的沈昭昭。
林淮书一把抓住他手臂,目光沉沉,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然后毫无预兆地用力往下一扯,直接把贺升胳膊卸了。
“啊!”贺升惨叫,肩膀处剧烈的疼痛一下子让他面容煞白。
“杀人啦!”他发出如杀猪般的吼声。
这边动静闹得太大,千福楼的大堂管事也赶了过来,见这情形一拍脑门,暗叹倒霉。
他点头哈腰地给林淮书赔罪,“大人,真是对不住,让人冲撞了您。”
“还不快把人给带下去。”管事急着吩咐手下人。
围观的人还有啥不明白的,看来这清俊公子哥儿来头不小,一下子都朝林淮书脸上瞧去。
“那不是林大人么?”有认出林淮书的人小声嘀咕。
贺升已是痛极,还没明白自己被揍了还被架走了,正欲高喊,就被人堵了嘴。
“呜呜呜......”
林淮书连眼神都没给他,拉起沈昭昭,“走。”
而另一边在三楼宸鸾阁看完全程的崔秉德,嘴角缓缓勾起,“有趣。”
“原来怀简也不是看着的那般澹泊寡欲,竟会为了个女人大动干戈。”
“呵呵呵......”他好似撞见了什么极好笑的事,笑了半晌后突然顿住,眼里精光四射。
“去,调查下此女的底细。”崔秉德侧过头,对着隐于阴影中的手下吩咐道。
“另外......林淮书既然不堪我所用,也不能将他留给太子,以后必成隐患,找个机会把他处理了,”
说完他闭眼沉吟,再睁开眼时眼里全是阴鸷狠厉,“动作隐蔽干净点,他可不是王振那样的五品小官。”
“是。”
*
现下已是很晚,圆月皎白,不过从千福楼出来御街上仍是人如流水,灯火簇烈。
林淮书走得又急又快,沈昭昭被他一手拽着,都快跟不上了,只好出声提醒他:“林......寺卿?”
林淮书闻声这才停了下来,看了看沈昭昭,又看到两人的衣袖此时都连结在了一起,这才察觉不妥,立马松了手。
“你怎会在此地?”两人同时发问。
沈昭昭先开口:“我是来给辛娘子来送吃食的。”
“辛娘子?”林淮书虽然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跟千福楼联系在一起他猜测此女应该是教坊司的。
“那您呢?”沈昭昭抬头看他,眼里带着好奇。
“同僚请客,我来赴宴。”林淮书不欲多做解释,只简短回答了几句。
“您喝酒了?”两人离得近,沈昭昭很容易就闻到一股酒味。
“嗯......喝了几杯。”林淮书的声音不似往常,多了几分酒后的低沉沙哑。
沈昭昭想这么重的酒味可不像就几杯的样子。
不过看着平日里浑身散发清清冷冷气质的林大人此时脸上顶着两坨红晕,她心里觉得好笑,原来这人喝酒上头啊,不由多看了两眼。
林淮书不明所以,“怎么了?”
沈昭昭摇头浅笑。
“咕咕咕......”这时一阵不和谐的声音在两人中间突然响起。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沈昭昭立马捂住肚子,尴尬地想找个袋子钻进去,自己暮食的时候嫌天热没有胃口确实只吃了一点,没成想这个时候肚子里开始唱空城记了。
她看了看边上的吃食摊子。
“林寺卿,可要吃宵夜?今日您又帮了我,我请客。”沈昭昭讪讪地问。
林淮书看着她逐渐泛红的耳尖,低笑:“走吧。”
一家号称卖冰粥的临街粥铺,这个时间店家的粥桶里已所剩不多了。
沈昭昭看这家店里的粥桶外层还套了一个大木桶,夹层里尽是些用来冰镇的碎冰水。
沈昭昭点了两碗绿豆粥,到手的时候摸着碗沿还冰冰凉凉的。
“林寺卿宴席上没吃东西么?”沈昭昭说请客吃东西也是想摆脱刚刚极其尴尬的境地,她没想到他真的就跟着来了。
“不好吃。”林淮书摇摇头。
沈昭昭一晒,这么大的酒楼东西也不好吃么?是你嘴太叼了吧。
因为熬煮得时间够久了,绿豆跟大米早已经软软糯糯,沈昭昭细细尝了一口,口感有点像在喝前世的绿豆沙,舌尖更是滑过浓郁清甜的味道。
再用勺子喝一口粥里的汤水,冰爽清甜,很是消暑,好不爽快。
对面的林淮书喝得慢条斯理,在这一方小小的有些陋简的露天粥铺里,倒像是在品尝什么佳肴美馔。
“今日真是多谢你,来了临安林大人真是帮我良多......”沈昭昭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以茶代酒,敬了他一杯。
听她这样说,想了想她遇到的诸般事宜,林淮书又想起了上次萧鸣的提议,斟酌道:
“市井之处鱼龙混杂,四处暗藏危险,沈娘子可愿进大理寺......”
沈昭昭摆摆手,不甚在意地打断:“我们从的是商贾之事,抛头露面自然是无可避免的,至于大人说的危险,危险的不是市井,是人罢了。”
“多谢大人的好意,不过我向来自由惯了,官家饭我可煮不来。”
林淮书漠然片刻,不知道为什么,他问出口前就知道沈昭昭不会答应。
“沈娘子......为何会钟爱庖厨之事?”
听他这般问,沈昭昭扬着一张笑脸,给林淮书也倒了杯茶:
“有这样一种说法,很多事即使你努力去做了也不一定有结果。”
“但做饭不是,食材洗一洗切一切,丢进锅里,最后你总能得到一盆能吃的食物,当然好吃不好吃另说。”
如果按现代的说法来说,其实就是解压吧,沈昭昭心想。
林淮书不置可否。
不过从他这个角度看,面前的姑娘或许是附近灯火的映照下,流光满目,绚若丹霞。
她见林淮书不说话,又问道:“林寺卿呢?为何会进了大理寺?”
问出口又觉得不妥,人家官场上的职业选择,各中缘由,肯定有涉及私隐的多方考虑,自己问的好像有打听**的嫌疑。
她正想找个其他话题糊弄过去。
就听对面的林淮书悠悠道:“可能我万事都想求个结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