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怀疑我验的不是王三夫人?可是我带着仵作验尸的时候,王家的大夫人、三夫人的贴身丫鬟都在那儿,她们难道不认得?” 萧鸣不解。
“是也不是,到了那儿就知道了。”林淮书淡淡道。
“如果不是,刑部要干嘛?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作假?”
“不是刑部,你应该问崔程到底要干嘛。”林淮书纠正他。
天色渐晚,夜幕渐渐落下,车轮缓缓驶过,古朴的青石板上留下一道道车辙印。
马车继续往前行进,东拐西拐进了一幽静小巷,车停后林淮书和萧鸣接连跳下车。
萧鸣跟在林淮书身后,搞不懂他要搞什么鬼?
“应该是这里了。”林淮书走走停停,最后在一扇小且宅的木门前停下,这里一看就是别人家里下人跟贩夫走卒走的后角门。
“不是说去王振家么?大门不走走角门?”
萧鸣脸色颇不好看,好歹他也是堂堂国公之子,走角门?传出去他还要面子不要?
“你懂什么叫打草惊蛇,既然有人不想让我们查,那在明面上我们肯定是查不下去了,只能走偏道了。”林淮书正说着话转眼提气已一跃而上,双脚稳稳地踩在墙沿上。
“喂,这不太好吧。”萧鸣抬头看着他,语气为难,
“咱们可是官家人,私闯官宅的宵小行径与盗贼无异。”
“你要是不想上来我一个人去也行。”林淮书语气嘲讽意味十足,作势转身要走。
“哎!等等我。”萧鸣压着嗓子喊。
王振书房。
“我们到底要找什么?”萧鸣边问边喘着粗气,刚刚跟着林淮书一路急行过来,差点撞上院子里的护卫,他瞬间屏息怕被人发现,那人来来回回还始终不走,他险些被自己憋死。
林淮书正在一堆满卷轴书画的黄花梨品字格书架上埋头翻找,卷轴被一张张翻开,仔细看里面画的都是些山水物景。
“王振平时爱好笔墨丹青 ,尤其一手人物画像画得惟妙惟肖,他和他那三夫人感情又甚笃,我猜测王振平日里会为她画些画,只要能找到,我们就能知道你今天验得到底是不是王三夫人了。”林淮书边翻边说。
萧鸣听他这样说反应了会儿。
随后点点头,拱手佩服道:“这等花前月下闺房之乐的事你都能想到,不愧你是大理寺卿,而我只是你下属了。”
林淮书没功夫管这嘴上官司,催促道:“快找吧。”
萧鸣也不插科打诨了,心里也知道要是被王家的人抓到他们一个三品,一个四品官员深夜在他们家偷三夫人的画像,那大理寺的脸是真的没地方搁了,必须速战速决。
一盏茶的时间。
“找到了!你快来看是不是?”萧鸣声音压低,招呼林淮书过来。
“这书桌底下的宽口瓷瓶里塞了好几张画像,画里的还是同一个人。”萧鸣把画展开,露出一张明眸皓齿的女子像来。
那女子眉眼弯弯,脸颊上梨涡浅浅,左边嘴角还有一颗小痣。
作画的人好似还特意为了显出这颗痣来,在每张画像上都特意点了重重一笔,女子像边还都留有一个“婉”字。
“就是她,王三夫人的名字就是卢婉,不过如果这样的话我在刑部停尸房里看到的人肯定不是她。”萧鸣语气确定。
林淮书又翻了几张画像,果真如萧鸣所说,然后他把画一卷,小声道:“走了。”
——
沈昭昭赶着驴车回家,今日水晶虾饼跟乌梅饮子都卖得不错,虾子虽然成本高,但出来玩的都是些富贵人家,还都消费得起,她盘算了下今日扣掉成本差不多能赚到一贯钱。
再加上那二两银子的定金,今天净赚三两钱!
还是沾了观莲节的光啊,虽然不是日日能这样,沈昭昭还是高兴得很。
沈皎皎已经坐在驴车上睡了一觉,被前面的驴打喷嚏给吵醒了,她坐起来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见自己姐姐坐在前面。
沈昭昭意识到动静,回头问道:“醒了。”
皎皎手脚并用爬到车座前,点点头,问了个她睡前就想问的问题:“姐,赞助是什么意思?那个漂亮哥哥为什么要赞助我们呢?”
沈昭昭闻言一噎,又想起林淮书不久前跟她说的话。
“我可以赞助你的食肆。”林淮书说完就一直看着她。
沈昭昭一愣,他什么意思?他要给我钱?
为什么?
因为自己那天帮助过昏昏欲倒的他?可是他在刑部司的时候不是也已经帮过她了吗?
这已经算两清了吧。
沈昭昭诚挚地笑,“谢谢林寺卿的好意,不过生意还是小女还是想自己做,钱也想小女自己赚。”
又补了句:“如果林寺卿是因为小女那天帮了你一点小忙而想回报小女的话,还请林寺卿不必挂怀在心。”
“那天无论是谁在倒在巷子里小女都会施以援手的。”
听完她说的这段话,林淮书抬眸定定地看着她,神色复杂。
沈昭昭莫名。
再开口他的声音却带了丝冷淡的意味:“你说得对,我确是因为你帮过我而想回报于你。”
“不过我刚说的话不会变,如果沈姑娘以后有需要林某的地方尽可以来找我。”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沈昭昭在原地还在莫名其妙,一双大眼愣愣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离开。
他难道......是.....生气了?
沈昭昭刚刚说完觉得自己明明是高风亮节啊,连金钱的诱惑都拒绝了。
那他是生哪门子气?
沈昭昭不解。
被皎皎的问题提醒,她回想刚刚的情景,沈昭昭挠挠头发,复杂,真是复杂,跟这些古代人社交更是复杂。
——
马车内,已经收工且全身而退的萧鸣很是不忿。
“这崔程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做出调换凶手尸体的事儿,他这是把大理寺把你我当猴儿耍呢!”
“我定要向圣上参他一把!”
他越说越生气,激愤之时还要在马车里用力踩上几脚,把车板架子震得都在抖动,车夫不明所以,连忙抓紧了缰绳,生怕这“临安小霸王”发疯再把马给惊了。
林淮书把手里的画卷放好,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语气不耐,
“你觉得就凭崔振他敢这样做么?他为何要这般做?对他到底有何好处?”
“你是说......这整件事背后还有人?”萧鸣惊道。
“而且此人来头肯定还不小,不然怎么能指使得动堂堂刑部侍郎。”
萧鸣把朝中几个品级高的手握重权的大臣都怀疑了一遍,觉得谁都有可能,甩了甩头,觉得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
“我看我们还是把崔程直接给绑了吧,然后严刑拷打,问出幕后指使是谁?”
林淮书摇头,“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况且我们证据也不足,这件事他完全可以把它推给手下的人。”
“那怎么办?”萧鸣着急问。
“等。”林淮书悠悠道。
萧鸣撇嘴,他最看不惯林淮书这语焉不详故作神秘的样子,当下决定不理他,也不问他,就憋死他。
两人在马车里沉默了会儿,萧鸣突然想到件事儿,起身坐到林淮书边上,不怀好意地笑:
“你跟那沈姑娘是怎么回事儿?”
“难得看你对一姑娘这么上心,那崔寻阳一颗心全在你身上,你都当看不见,我还以为你是柳下惠坐怀不乱呢,原来也会动春心啊。”
他又想起今天自己对沈昭昭那花蝴蝶般的行为,立马抬手保证,“你放心,兄弟看上的我萧鸣绝对不会插手,这点做人的道德我萧鸣还是有的。”
林淮书知道如果不跟这人说清楚以后会被他像狗皮膏药般粘上反复提起,只好回答他:
“沈姑娘以前帮过我,我只不过是回报她而已。”
林淮书面色沉静,好似在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儿。
“就这么简单?”萧鸣狐疑地问,他不信,那个沈姑娘能帮林淮书什么?
林淮书掀起马车车帘一角,看着窗外,自嘲一笑,声音落寞,“就这么简单。”
——
夜已深,沈昭昭赶着驴车终于回了家,正跟皎皎两个人一起把车上的东西往家里搬。
这时发现隔壁刘三娘的院子里烛火亮得很,一般这个时候她家早就歇下了,哪怕没睡也不会点这么多蜡烛。
沈昭昭觉得奇怪,往刘三娘院子方向看了一会儿。这时刘三娘的房屋们突然开了,走出了三个肤色黝黑,身型彪壮的汉子,三娘也随他们走了出来,看这形势他们应该是认识,三娘正要送他们出院门。
不过她再往三娘脸上去瞧,却发现她明显是哭过了,眼睛红肿得像桃,这不知是哭了多久,连当下肩膀也在不停地抖动,发出轻轻地抽噎声。
“慢走,多谢你们送他回来。”刘三娘虽然极力想忍住,但眼泪还是一颗一颗地落下。
“哎......”为首的人看到她这样子实在不忍,安慰道:“嫂子保重,汤圆还小,还需要你。”
“我知道。”刘三娘点点头,抬手把脸上的泪擦干净,又似自言自语般说了遍,“我知道。”
等那些人都走了,隔壁小院烛火也熄了一半,然后陷入一片死寂中。
沈昭昭东西收拾了一半收拾不下去了,安顿好昭昭,让她先自己找点东西吃,然后就去了隔壁院子,敲了敲刘三娘的屋子的大门。
“三娘,我是沈昭昭,我来问下你这边需要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