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瑜改名字以后,大家总是改不过来。景瑜妈妈着了气,看见叶就火大,家里的绿植光秃秃的。景妈不蒸馒头争口气,给女儿分配了任务,妈蒸馒头她争气。
考不好是会冷暴力的。
景瑜心甘情愿当个工具人,对外维持人设,对内自我阉割。
陈启说:“也休息会呗。”
景瑜动员群众:“谁跟你一样啊。”
大家都说是啊是啊,陈启就摇了摇头。
景瑜假面戴久了,人设脱不下来。分明觉得力不从心,还装作轻松。有时在废弃教工楼地下室偷哭,怕被发现捂住嘴巴。
好在难度升级不是她独家遭遇,陈启跟她两个人一起考烂时,大家都说题出得有问题。
关于未来,景瑜问过他:“以后想做什么工作?”
陈启毫不犹豫:“IT。”
十年过去了,他果然成了IT工程师。XX科技公司的技术支持,忙得焦头烂额。
他刚进公司那会儿景瑜在考研,当时最爱的都是吐槽生活的艰辛。后来景瑜与他话题越来越少,止步于唱歌事件。
“现在看起来,那些也没什么意义了。”
不能说唱歌事件对景瑜有什么影响,不过导致景瑜找了个研究生男友。遥远的温暖变得冷落,景瑜忙不迭寻找新的太阳。最近这位忙事业去了,景瑜又变回了单身。
跟陈启之间却回不到过去。
陈启又笑了笑:“你没怎么变。”
景瑜咯噔一下。
毕业后两年,景瑜才知道读书时流言,说陈启跟她谈恋爱。
“这有什么奇怪,陈启跟你,就像大家头上俩太阳,你们有自己的小世界,别人挤不进去。”
景瑜跟陈启清清白白,但这个小世界的确存在。那是随时可以回归的感觉,拥有共同记忆的过去,且不坏。
景瑜没让陈启把自己送到家门口。
他家近,景瑜家远。陈启说还是送吧,毕竟答应了人的。
景瑜说:“以前也没送过啊。”
陈启说:“正因为以前没送,现在才要送。”
景瑜说:“以前不送,现在就算了吧。”
陈启拧巴了一下,才发现她生气。
景瑜笑着拍拍他的手臂,说:“早点休息,晚安。”走远了。
景瑜没生气,也没有赌气。爱情中的男女才有彼此生气的权力,那是换取优质情绪的筹码。
陈启跟她什么也不是。
那晚景瑜熬到凌晨,终于睡得很好。
感情这种事,来时狂风暴雨,去时游丝一线。堪堪折一下,断了。再也连不上。
等过了生日,等过了初雪,又等过了新年。
景瑜心倦了。
第二天早上被拉着去看望高中班主任,顾小妮拍着她的后背说:“老师你看,景瑜现在是名牌大学研究生啦,又进了五百强企业实习,前途无量啊。”
班主任与有荣焉:“回来待多久啊?”回过头去,“荣强,切盘瓜来。”
景瑜坐下,看到压在茶几玻璃下的班级合照。陈启就站在景瑜上方,高出两颗头去。
班主任寻着她的目光,叹着气说:“咱们这一届,你跟陈启是最优秀的。”
顾小妮生气地说:“我就不优秀吗?”
班主任是顾小妮的大伯,景瑜回头说:“扣一分,怕你骄傲。”
众人大笑。
当年数学考试景瑜全对,附加分却少了一。同样分数的还有陈启。景瑜找不到错处,气不打一处来,把卷子拍在陈启面前:“我不服,咱俩找他去!”
陈启卷卷书页站起来:“好。”
到了办公室,景瑜据理力争失败,班主任送她一句,扣一分是怕你骄傲。
至于陈启,检查三遍后,他写错一个单位。
班主任望着照片说:“陈启上班以后,也没来看过我了。”
传话的意图明显,顾小妮不接话,景瑜无奈:“我跟他说一声吧。”
可这话景瑜没传出去。
“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陈启问道。
其实并没有特别想做的,毕竟空落落的心情,未来仿佛在气团里,云彩般不可触及。
“当个……”不堪示弱起来,“科学家吧。”
就这样读了研究生。
“陈启,老师想让你去看看他。”
“陈启,想不想去看看老师?”
“陈启,今天我去看了老师。”
“陈启……”
删尽老师,只剩下陈启。停顿片刻,按了返回。
迄今为止,景瑜谈过三段恋爱,恋爱或有长短,陈启总在转身之间。问起来他总是笑:“对象不好找啊。”“谈了半个月分了。”“女生的心思很难猜。”
景瑜兜兜转转,陈启偶尔来看她。“谈恋爱了?”“分手了?”“又谈了?”“又分了?”
永远存在的是陈启,一生的好友。
爱情也不能填满的,是存在的确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