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之柳 第25章 选秀风波

三年国丧结束,李仲允年已弱冠,正式上朝。

赵芍雪诞下一名小公主,取名浅予。浅予深深,长乐未央。

到目前为止,李昊乾的后宫里只有白妤娩和赵芍雪,选秀之事就很快被白妤娩提上了日程,是时候为皇上充盈后宫了。

这天,李昊乾正在宫中与李仲允对弈,白妤娩来到殿内向李昊乾汇报选秀事宜。

“王爷不是外人,不必走。”白妤娩笑着说,制止了刚刚起身的李仲允。“皇上，这是臣妾拟定的秀女名录,请皇上过目。”

李昊乾接过名录,大概翻阅了一遍,很好,该有的人都有。

“有劳皇后费心了,就依皇后。”

“是,皇上,七日之后的选秀要不要叫上王爷?”

“嗯，朕看行。”

“啥?”罗仲允惊呆了,“皇兄,您选秀,叫臣弟干嘛呀?又要给臣弟找媳妇啊?皇兄啊,您行行好,饶了臣弟吧。”李仲允叫苦不迭。

“小允哪,你都弱冠了……”

“那也不娶,不娶就是不娶!”

李昊乾和白妤娩闻言齐齐叹气。

“行,朕不强求你,但你去看看总行了吧,万一有合眼缘的呢?”

“不去,万一皇兄到时候一道圣旨下来可怎么好?”

“朕是那样的人吗?小允,你就当替朕把把关,去吧。”

“是啊,王爷,本宫觉得你的眼光一定很独到。”白妤娩也在一旁笑着帮腔。

李仲允没办法,只好无可奈何地应了下来。

李仲允闷闷不乐地骑着马回府,当余庆华帮李仲允牵住马,扶李仲允下马时,李仲允四顾无人便一头栽进余庆华的怀里。

余庆华笑了笑,轻轻拍拍李仲允:“三爷,先进府,别着急。”

回到屋内,余庆华将李仲允拉到自己腿上,拥着他,轻声问:“怎么了,三爷?遇见什么不高兴的事了?”

李仲允委屈地窝在余庆华怀里:“七天后皇兄选秀非要拉上我,想法给我塞女人,我都二十了,能推掉几次,可以后怎么办啊?”

余庆华沉默了片刻:“三爷迟早是要娶妻的……”

“可我谁都不要,我只要你!”李仲允伸手勾住了余庆华的脖子,看着他,可怜兮兮地问,“连你也要把我往外推吗?你要是不要我了,我怎么办啊?”

“傻瓜,”余庆华低语着,复将李仲允拉到自己怀里,在他额上轻轻一吻,又说道，“傻瓜,我的温柳这么好,我怎么舍得不要你。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嗯,我就不信皇兄还能逼我成婚不成?”李仲允喃喃说着,把头蹭进了余庆华的颈窝,轻轻嗅着余庆华身上的皂荚清香,无比安心。

余庆华温柔地抚弄着李仲允,不觉沉论。

今朝今朝醉,管他来日又何如?

七天后,选秀如期举行。

李昊乾与魏媖端坐主位,两侧是白妤娩和李仲允,余庆华站在李仲允身后。

很快,第一批秀女在管事公公的带领下入了场,当真是百花齐放,争奇斗艳。

“臣女等给太后,皇上,皇后娘娘请安,太后，皇上,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娇滴滴的声音听得李仲允直皱眉头。

然后就是报家世,其实,皇家选秀,秀女本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秀女背后的家族或是地方的势力,再者就是根据制衡拉拢朝臣的需要了。

前几批秀女都无关紧要,很快就下场了,重要的人在后面。

“正二品左将军上官宏之女上官玉姝--”

“臣女参见太后,皇上,皇后娘娘。”上官玉姝不同于前面小官宦家的女儿,她端庄大气,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李昊乾与魏媖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上官玉姝是必须留的,不光是为了拉拢上官宏,更是为了制衡白皓成。

“芳龄几何了?”魏媖开口问。

“回太后,臣女年十八。”

魏媖满意地点点头。

“留牌子,赐香囊。”李昊乾开口道。

上官玉姝淡淡一笑,跪下谢恩:“臣女叩谢太后,皇上圣恩。”

“礼部侍郎刘尉之女刘罗纤--年十六。”

“臣女参见太后,皇上、皇后娘娘。”

若说其他姑娘打扮起来是花枝招展,那刘罗纤的打扮就颇有哗众取宠之意。过分的浓妆艳抹让她本就不精致的五官显得越发粗俗,繁重的头饰与华美的衣裙也丝毫不能为她增色半分。她的声音也有些矫揉造作,眼神毫无规矩地四处乱瞟。

白妤娩皱了皱眉,在李昊乾耳畔低语道:“皇上，此等艳俗女子,不宜伴驾,恐污圣名。”

魏媖显然对刘罗纤也十分不满意,冷淡开口:“你往前走几步。”

刘罗纤依言而走,看得出来她很想让自己的步伐显得婀娜多姿,但实际上实在是惨不忍睹,给人一种邯郸学步的感觉。

“仪态太差了。”魏媖低声说,“果如皇后所言。”

李昊乾没有回应,只望向刘罗纤,用平和的声音问:“叫刘罗纤,是吧?”

“回皇上,是。”刘罗纤脸上的激动已经掩盖不住了。

“嗯,在家里的时候很受宠爱吧。”

“回皇上,臣女的父亲母亲都对臣女极好。”刘罗纤的眼中流露出得意之色。这是李昊乾第一次同秀女讲这么多话,引得旁边的秀女纷纷侧目。

李昊乾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就不再多言了,只略一颔首,冷淡道:“留牌子,赐香囊。”

“臣女叩谢皇上圣恩!”刘罗纤跟着管事公公离开时下巴扬得老高,腰快扭出了八道弯。

“没规没矩。”魏媖冷哼一声,但也并没有表示异议,她和白妤娩都听出了李昊乾的意图。

坐在旁边的李仲允颇为同情地望了一眼李昊乾,在心里暗自心疼二哥,往后二哥的后宫怕是不消停了。

“御史大夫楚紫洛之女楚淑媛,年十七。”

李仲允闻言一愣,抬头相望,这就是楚怡年的妹妹了。但当李仲允看到楚淑媛的打扮时,又迅速低下了头,不为别的,只是怕自己一时忍不住笑出声,这丫头扮丑扮得也太滑稽了!

“把头抬起来。”魏媖开口道。

在看清楚淑媛那张被画得乱七八糟的脸时,魏媖抽了口冷气,李昊乾的嘴角一抽,白妤娩低叹一气。

“可有什么擅长的?”魏媖问。

“回太后,”楚淑媛哑着嗓子,“臣女没什么擅长的。”

魏媖呻吟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撂牌子,赐花。”李昊乾摆了摆手。

“谢皇上。”楚淑媛继续用那类似于鸭子叫的声音说,匆匆忙忙就要离开,结果在经过李仲允面前时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殿内响起一阵窃笑声。

楚淑媛慌乱地站起身,一抬头与李仲允四目相对。李仲允眨了眨眼,轻轻领首示意。显然楚淑媛也从自己的哥哥那里听说过李仲允,她的眼中立刻闪过感激之色,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李仲允略向后靠了靠,悄声与余庆华说:“这丫头不想进宫也不至于这样吧,这事要是传出去,她在京城的脸可丢尽了。”

“三爷很关心她?”余庆华的声音酸溜溜的。

“拉倒吧,还不是因为她是楚二公子的妹妹,你呀。”李仲允嗔怪地看了一眼余庆华。

选秀仍在继续,一时无人注意李仲允与余庆华说了什么。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选秀终于结束了,除去上官玉姝与刘罗纤,又有十几位秀女入选。

“好了,位分的事就由皇后拟定吧,哀家累了,先回去了。”魏媖在曼婷的搀扶下起身。

“是,臣妾领命。”

“恭送母后。”李昊乾与白妤娩站起身,但李仲允却拄着头没有动。

“三爷!”余庆华赶忙唤道。

“嗯……”李仲允茫然地抬起头,睁开了迷离的双眼。

“呀!太后恕罪!”李仲允猛然间缓过神来,慌张跪地。

“起来吧,没事。”魏媖淡淡笑着,“乾儿啊,你说你何必非得让仲允来呢?强扭的瓜不甜。”

“是,母后说的是。”李昊乾无奈地叹了口气。

很快,秀女们的位分就定了下来,上官玉姝封妃，刘罗纤封宝林,其余人也各得名分。李昊乾的后宫也算充盈起来,白妤娩也开始真正执掌风印,协理六宫。

这些人刚入宫,大多都小心谨慎,察言观色,只有刘罗纤一人目中无人,刚入宫没几天就折腾了好几回,所幸白妤娩治理有方,后宫倒还算平和。

几天后,那名曾经被李仲允派到楚怡年身边的小厮带着“佛经”回来了,一如往常向李仲允汇报近况。

“主子,楚二公子想见您一面。”

“什么事?”

“大概与楚家小姐有关。”

“那好办,就说我要见他,你带他来就是了。”

“是，小的遵命。”

下午,楚怡年果然来了。他的脸色依旧很白,神情焦虑不安,面带凄苦。

“在下拜见王爷。”楚怡年行礼的时候身体都在抖。

“快起来,出什么事了?”李仲允急忙扶起楚怡年,让他坐下。

“王爷,求您……求您救救我妹妹……”楚怡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稀里哗啦地落了下来。

“岁安,你别激动,出什么事了?你说,只要我能帮就一定帮你。”

楚怡年极力压抑住自己的心情,刚要开口却是一阵咳声。

“余庆华,你让人拿茶来。”李仲允一边拍着楚怡年的背,一边对余庆华说。

余庆华点点头,出去了。

“岁安你要注意身体啊。”李仲允叹了口气,忧心地望着楚怡年。

很快,下人便端来了茶,余庆华犹豫了片刻便转身欲走。

“没关系的,余侍卫,您不用走,我知道您与王爷的关系。”

尽管李仲允和余庆华都知道这句话是指余庆华对李仲允的救命之恩,但不免还是一阵心虚。

李仲允轻咳一声:“留下也好,万一你能帮到岁安呢?”

余庆华应了一声没走。

“王爷,您知道,我妹妹她在选秀的时候出了丑,没被选上,为此父亲发了好大的火,以前他特别希望妹妹能入宫,但妹妹不仅没被选上,还给父亲丢了脸……父亲一直把妹妹关在屋里,不让她出来一步……”

“然后呢?”李仲允回忆起了楚淑媛故意扮丑时的模样。

“我……我昨日无意中听到父亲与大哥在书房中商议……他们欠了京城里贾家富商好多银子,还不上……他们就……就商议把我妹妹嫁给贾家大少爷……王爷!那贾家大少爷就是个疯子,他手下的女人没人能挺出一个月!王爷,且不说妹妹嫁与商家地位如何,连命都无法保全啊……”

“岁安,你冷静点儿,你告诉我这件事定了吗?”

“那倒还没有……不过……”

“既然还没定下来,那就有回旋的余地,你别慌。”

“王爷,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提亲……可是自从妹妹出了丑后,谁还愿意娶她啊……”楚怡年无助而绝望地说。

“这……”李仲允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王爷,”楚怡年突然开口道，他带着乞求的卑微,起身跪在李仲允面前,“王爷,在下可否求您一件事……”

“岁安,你这是干什么?起来。”

可楚怡年却硬是跪在地上不起来。

“王爷,在下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求您……求您求娶妹妹……您放心,妹妹已经有心上人了,尽管在下不知道是谁,但决不会妄图攀附王爷,只要……只要等这件事过去了,你们可以和离……皇家的彩礼也足够父亲还债了,他们就不会为难妹妹了……王爷,如果您答应,在下必定倾此一生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给您当牛做马也毫无怨言……”说着,楚怡年哭着“咚咚”磕下头去。

“岁安,你先起来……”李仲允扶住楚怡年,无措地望向余庆华。

“属下觉得此举可行。”余庆华轻声说。

李仲允震惊地睁大了眼,不敢相信地看向余庆华。

“楚公子,这件事有些突然,您容王爷想一想可以吗?”

“自然可以。此事终究是在下冒犯。”楚怡年嗓音嘶哑。

“多谢公子。”余庆华将李仲允拉到里屋。

“余庆华,你什么意思啊……”李仲允急得欲哭无泪。

“温柳,你听我说,”余庆华一把拥住李仲允,“这几年看三爷与楚公子的交往，属下能看出来楚公子是个诚实可信之人。如他所言,你这么做不仅可以救了他妹妹,还能掩人耳目,要不然王爷一直不娶妻,外面已经开始有风言风语了。等风头过了,和离不就是了嘛。温柳,你仔细想一想,到时候你还可以顺水推舟成全了她和她心上人,这不是很好吗?”

李仲允愣了会儿神,轻轻挣开余庆华的怀抱,低头思索片刻后:“你说的是,这样确实两全其美。但，”李仲允委屈地抬起头,“你居然让我为了别人再穿一次喜服,明明我穿喜服的样子只能给你看。”

余庆华温柔的笑了,双手捧起李仲允的脸颊:“那三爷以后好好补偿补偿属下啊。”

李仲允的脸刷地红了,别过头去。

“行了,出去吧。”李仲允低头往外走。

余庆华暗自笑了笑,也跟了出去。

“岁安,我考虑好了,我答应你,我帮你。”李仲允微微一笑,温和地注视着泪流满面的楚怡年。

“王爷……”楚怡年哽咽着又跪在地上,“王爷于在下思重如山,在下竟无以为报……来日在下定会追随王爷,王爷往东在下就往东,王爷往西在下就往西……”

“哎呀,岁安啊,快起来,你也不怕给我折寿。我既然已经决定帮你就必然帮到底,明日早朝我就请我皇兄赐婚,放心,皇兄绝对会答应,我一定会给令妹最大的体面。岁安,你回去以后与令妹沟通好,这场戏既然要演戏就必须做足。你一定设法告诉她就说在选秀那天我们彼此倾心,赐婚圣旨一下来,她务必欢欣鼓舞,这样,事情就能圆过去了。”

“好,在下都记住了。”楚怡年咬着唇感激地望着李仲允,最后深深一揖便匆忙离开了。

第二日,众臣早朝。

议过事后,李昊乾环视一周,问道:“众爱卿还有什么事吗?无事便退朝了。”

李仲允抬头望向李昊乾,心知这是自己该行动的时候了。李仲允咬咬牙,上前一步躬身道:“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哦?”李昊乾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李仲允,“柳亲王这还是第一次想求朕什么呢,说说看,何事相求?”

李仲允深吸一口气,跪了下去:“臣想求娶楚府小姐楚淑媛,求皇上恩准。”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一片哗然,众人的目光纷纷在李仲允和楚紫洛身上穿梭。而楚紫洛已经完全傻在原地,嘴巴张得老大。

堂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柳亲王放着那么多名门贵女不娶,偏在朝堂之上公然求娶一个丑闻遍京师的女子，这在众人看来实在是不可思议。

“求皇上恩准。”李仲允又说了一遍,磕下头去。

“哈哈哈……”李昊乾一拍大腿站起身来,几步从御阶上走下来到李仲允面前,亲自扶起李仲允,乐得合不拢嘴,“准，准,那必须准,柳亲王好不容易红鸾星动,朕可不能坏你的事啊!楚爱卿,朕今日替令爱与柳亲王做主,如何啊?”

“臣……臣替小女叩谢皇上厚爱,谢皇上隆恩。”楚紫洛很快就反应过来,管他李仲允是为了什么,自己不仅可以攀上皇家高枝,还能得到一笔丰厚的皇家彩礼来解燃眉之急,又把给自己蒙羞的女儿甩了出去,何乐而不为呢?

“好!传朕旨意,赐婚柳亲王李仲允与楚淑媛,择一良日完婚!”

“谢皇上成全。”李仲允松了口气,叩首谢恩。

下朝后,李昊乾迫不及待地把李仲允找进了宫,笑嘻嘻地说:“诶呦,小允啊,是谁前一阵子张口闭口‘不娶,不娶,绝对不娶’来着……”

“皇兄,你省点儿嘴皮子吧,臣弟这不是给你擦屁股呢吗?”李仲允翻了个白眼,倒打一耙。

看到李昊乾困惑的眼神,李仲允叹了口气继续说:“皇兄你天天在宫里根本不知道外面怎么说楚淑媛的,您还记不记得上次选秀她为了不进宫故意把自己弄成那副样子?对于一个女儿家名声是最重要的,本来选秀落选就不是什么光彩事,再加上她出的丑,哪家公子还肯要她?昨天她哥哥楚怡年找到臣弟,求臣弟娶她,所以臣弟这才……”李仲允耸耸肩,“说到底还不是皇兄选秀惹的祸。”

李仲允没有把实情说出来,毕竟他对于楚府的具体状况并不了解,在没有实际证据之前他是不敢在李昊乾面前瞎说的,只想着以后徐徐图之,再救楚怡年与楚淑媛于水火。

“不是,”李昊乾头疼至极,“合着你根本对人家没意思?”

“对啊。”

“那你还娶!”

“这不是帮人家的忙吗?总不能让人家妙龄女子一辈子嫁不出去吧,大不了以后和离就是了。”李仲允描淡写地说。

“行吧,行吧,算朕白高兴一场。那接下来你打算怎样?”李昊乾很无奈。

“既然要帮人家,体面就必须给足,那就拜托皇兄了。”李仲允轻轻拽了拽李昊乾的袖子,软声道。

“唉,朕真是服了你这个小祖宗了……”李昊乾长叹一气,到底是答应了。

柳亲王在朝堂上求娶一位名不见经传,丑闻遍天下的庶女这件事很快就成了坊间趣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