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三日,霍洗忧都没有去宫里,而是留在张翩然的身边像是块耍不脱的狗皮膏药。
但这话不能明着说。
她与云雀的小命,都捏在这阉人手里,对着霍洗忧这张脸,只得以沉默表示她的不满。
云雀撇了眼张翩然喉上的青紫吻痕,更是心下难受的紧,把眼泪憋回去,才开口道,“娘娘,吃饭了。”
张翩然垂着眼眸,把桌上的菜色扫一圈。
霍洗忧还真是不遗余力的讨好她,这桌上都是她往日里爱吃的,想用这些小恩小惠,堵住她的嘴?那不能够,“云雀,我没胃口。”
云雀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同捅了的泉眼似的,泪莹莹的,“娘娘,您不吃饭怎么能能?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张翩然却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她还有以后么?
“夫人,是得学着向前看。”霍洗忧语气轻柔,说,“夫人不吃饭,那就是云雀伺候的不好了。”
这威严,吓得云雀扑通一声跪下去,她瑟缩着,像是听到了什么骇人至极的话。
张翩然就不能再装着没听到他说的话,她急忙扶着云雀起来,“你莫要吓她!”
她的手就快要碰到云雀的时候,手腕就被霍洗忧一把撩了回来,低呼一声,作势就坐到了他怀里,“夫人,那今后,为夫陪你一道用饭,可好啊?”
“我没有和人一道用饭的习惯。”张翩翩有些狼狈,她拿眼神狠狠的瞪过去,“你放手。”
日光落在她无暇的容颜,霍洗忧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拦着不让她走,“不放。”
云雀还低着头,跪在远处,好像没有他的吩咐,就永远不能起来。
那种要命的,被人控制的感觉又上了张翩然的心头。
哪怕她就在他怀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在霍洗忧眼里她就是想飞却飞不出去的金丝雀。
“你下流!”她黑着一张脸,“卑鄙!”
“我最爱听夫人骂人了,这小嘴真甜。”霍洗忧的手指把玩着她的下颌,慢慢挪上去,到了那涂着胭脂的唇,“那今日,云雀也莫要吃饭了。”
张翩然暗暗的皱了眉,“什么意思?”
他逗趣她的精力实在充沛,点红唇,将她那脆弱的脸映入眼中,“字面意思,夫人不必觉得我是那种心狠之人,会对你的丫鬟起了杀心。”
张翩然却不以为然,“霍洗忧,你拿云雀要挟我就犯,那已经不是头一回发生的事!”
那人却是回以嗤笑一番。
那笑声,激得张翩然像是被点了穴道,浑身都不能动弹,“你分明答应过我,不会动云雀。”
“是,我许诺过,不会让这丫鬟死。“霍洗忧抚着她的脸像是捧着稀世珍宝般,“所以,我只能顶多是不让云雀吃饭罢了。”
她压根不相信他说的这些,霍洗忧在玩儿她,身体,心灵,均让她觉得疲惫不堪。
两人靠的那么近。
张翩然动也不敢动,秉着呼吸,问出这些日子来一直盘旋在心中的那个问题,“霍洗忧,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霍洗忧那波澜不惊的眼,瞬时间,起了惊天骇浪,望着她,像是要飞蛾追着火苗般,他说,“我也没法子,夫人,你不吃饭,为夫实在是心疼。”
她厌恶至极,“你这个,满嘴胡话的卑鄙之徒!”
他的嘴唇微微上勾,“那可我真是罪孽深重,该下地狱。”
“你放开我!”张翩然的耳边听到一阵轻微的风声,如同猛兽狩猎,放狠似的,粗暴地咬断她的脖劲。
“不放。”霍洗忧扣着她的后脑勺,一寸一寸,将人吞噬腹中,“死,也不放。”
张翩然喘不上气,她想手握成拳头去捶他,徒劳无功。
霍洗忧却是乐了,很喜欢看她这样子,就像是小两口之间的打情骂俏,甚至还配合着拿脸怼过去,“打这里。”
肌肤之间的触碰,吓得她一个机灵。
“别碰我!”张翩然她的手,就泄了气似的,垂下去,隔在中间避开两人的触碰,“霍洗忧,你让我觉得恶心!”
那道乌沉沉的目光才越来越危险,他笑着说,“是啊!像我这样身份低贱的人,能娶到夫人那真是三生有幸。”
张翩然的后背都起了汗意,他说话的语气,就像是要杀人,
他的手掌那么大,只要轻轻一捏,就可以捏断一个女人的脖子。这个女人,可以是她张翩然,也可以是跪在地上的云雀。
霍洗忧慢条斯理的,说,“我与夫人成了婚,这丫鬟还是孤身一人,倒不如,给她指一门好婚事,我睇下还有好些打光棍的。”
张翩然的表情是那样的憎恶,她自然是晓得嫁给一个宦官,云雀她将会受受到如何的折磨。
她不想回他。
他倒是要看看,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是不是还会为了这丫鬟,低声下气的求他。
霍洗忧见她不出声,松开了她的手,嘴角还残留着血丝,话里藏着深意,“夫人,你觉得,小夏子如何?”
张翩然的眉跳了下,死死的咬住唇。
“不如何。”
“夫人眼光高。”他的声音危险又迷人,但好像又有那么点高兴,“便是我都看不上,的确不会把旁人放眼里。”
话锋一转。
“不过,夫人思虑的也对,碍着你丫鬟的身份,也不好让我的人乱了辈分。”霍洗忧明确的告知,“诏狱里,有一些死刑犯倒是合适。”
云雀却抖得更厉害。
诏狱里的死刑犯,那可是恶贯满盈,比宦官都不如的人!
张翩然不敢再惹怒他,“你不要叫人来,我会乖乖吃饭!”
“真的?“霍洗忧的表情淡淡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夫人,可不能耍赖,以后还闹着性子,不吃饭了。”
“不会了,你看我是真的在吃!”张翩然拿起桌上的筷,夹了一小口的粉蒸肉,快速的咀嚼着。
霍洗忧无可奈何的,看着她,道,“夫人这般为难自己,我看着更心疼了。”
张翩然的嘴角扯出一个苦笑,“不勉强。”
云雀低下头,她无声的哭泣着,可怜的贵妃娘娘!哪怕在宫里,皇帝也没有这么逼过她,都是云雀罪该万死,拖累了贵妃娘娘!
她眼中无光,像是死气沉沉受人摆布的布娃娃。
“你看,我真的在吃!”
霍洗忧抬起她的下颌,指尖擦掉她嘴角的污渍,放到唇里,浅浅的尝了一口。
“这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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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翩然原本是最爱惜这身皮囊的,可也没有法子。
她眼看着,伤口结疤,留下难看的疤。
自打她入了霍府,已经整整三日,且不说后宫里无声无息的没了个贵妃娘娘,无人在意,一想到是自己把人送到霍洗忧这里,她心里就能呕出血来。
“娘娘,霍府的下人口风紧得很。”云雀说,“哪怕,奴婢想拿些银子向伺候的婢女买些伤药,但,她们都不肯收。”
张翩然垂着眼,瞧着那些摆在桌子上的银子,她道,“你如今,在外人看来是霍洗忧的明媒正娶的夫人。那些,能来你身边贴身伺候的,必然都是霍洗忧精心挑选过的眼线。”
均是惧怕霍洗忧,不可能会拿了钱,为她们做事。
云雀听了也觉得是这个理,担忧不已,说,“娘娘,我们终归是势单力薄,人又在他人屋檐下,哪里又斗不过霍阉狗啊!”
张翩然起身,她从首饰盒里选了些不起眼的首饰,说,“等寻个机会,你去厨房腌臜之地,再拿这些贿赂厨娘。“
哪怕问起来,也是新妇想要讨好霍洗忧。
做些吃食,不容易让人生疑。
云雀接了首饰点了头,犹豫的,说,“娘娘,霍阉狗答应的那些事,说是帮娘娘查太子殿下……那会不会,也是拿来敷衍您的借口?”
张翩然本就信不了他,这霍府,又遍布了多少霍阉狗的眼线。
直到,云雀从那厨娘口里得知,上头会让她们特意准备一份饭食。
张翩然的眼皮狠狠的一跳,“这里,还有密室?”
“听那厨娘的意思,说不要在饭菜上克扣了,像是什么要紧的人。”
这倒是,意外之喜。
霍洗忧还把什么人,藏在霍府?会不会,是那元钱。
一切都是从元钱而起,关于太子殿下,她得探个明白。
张翩然握着云雀的手,道,“陛下要是来寻我,早该来了!可他最宠爱的是柔妃,陛下的身边哪里还有我的位置?万安宫与我而言,那就是一只鸟笼子,既然这次能出宫,那不如一了百了,我带你走了干净!”
云雀收了泪,只是应下来,“娘娘要是能高兴,那怎么着都是成的!但那霍阉狗心思缜密,我们逃的出去么?”
张翩然想若是元钱在这里,那还得从长计议。
慢慢的把事情盘算一遍。
“你我皆是女子,又是出门在外,不若,先藏些金银细软拿去当铺,金银在手,总能想法子活下去。”哪怕现在不走,也为以后早做打算。
云雀道,“那奴婢,再去与厨娘探探口风。”
张翩然她像是认定了这个理,嘴角浮现出一个笑,露出坚定的眼神,“霍洗忧,他不会把无用之人留在这里,那一定是个要紧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