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
便是连万安宫里,这几位的呼吸都清晰可闻。柔妃见着张翩然如此厉色,倒是惊了下,一个不受宠的贵妃,和霍洗忧对着干,她可真是敢啊!
霍洗忧他是什么人物?
年纪比柔妃她小上一些,不是京城本地人,是从外面逃荒被卖到了宫里来的。
整日里,霍洗忧阴沉沉的不爱说话,但他运道好,早早的抱上了皇帝的大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柔妃听说,有一位皇城司朝廷命官,不过是不给他下跪,得罪了霍洗忧,那一家老小都关到诏狱去了!便是连襁褓里的小孩子,那怕是都看不到第二日的太阳!
此人心狠手辣,手段残忍。诸如此类的传言,比比皆是。
“贵妃娘娘,您何必把这火气扯到不相干的人身上。”柔妃瞥一眼那略有些佝偻的背,他手上的命,多的数不过来。
柔妃是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了他!
偏贵妃娘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把霍洗忧骂的狗血淋头,她得在霍洗忧跟前博个好形象,“霍公公,是无辜的。”
霍洗忧并未走向柔妃,他只是朝着柔妃多看了一眼,总会让宫人战战兢兢,强大的人就是随意的一眼,也能让人感受到威严。
柔妃觉得这人来的不是时候,运气不太好。
张翩然浅浅松了口气,看来这人是上当了,她道,“柔妃,你别仗着陛下的宠爱,就在本贵妃跟前指指点点。”
柔妃顿时垮了脸色,道,“臣妾,没有。”
“柔妃,还敢与本贵妃顶嘴?看来,你真辜负了太后娘娘的教导,不懂规矩得很。”张翩然却抓紧着,继续训斥,道,“你可千万别掉眼泪,这传出去,还以为我万安宫怎么欺侮了你!”
柔妃张了张唇,喉咙里像是卡了鱼刺。
四周的宫人一个个低下头,就像是听话的鹌鹑。他们也不是没有眼力见,张翩然说的不错,柔妃再得宠,在位份上越不过贵妃。
除非……柔妃的野心真是不小,想要那坤宁宫之后位!
云雀一同回道,“我们贵妃娘娘可从来不欺负人,便是以前不对付的贤嫔娘娘,都对我们娘娘夸的不行!”
张翩然点头,嘱咐云雀,“本贵妃在万安宫静养,这后宫里头的事,柔妃自然是比我清楚些。”
云雀乐了,道,“那肯定的!要不然太后娘娘的规矩,不能真白学了!”
柔妃的脸被盯着一阵红,一阵青,都开始怀疑今日来寻张翩然这件事是对还是错。张翩然她都没人搭理她了,怎能还如此的骄横,她凭的什么,“臣妾……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
“没有这样的心思,那是最好。”张翩然的眼神在她身上打量,柔妃她虽没有戴的珠光宝气,可这一身的名贵的皎月缎便难寻,可见皇帝是把柔妃当眼珠子疼。
她也不嫉妒。
只是觉着,皇帝对她宠爱和对柔妃宠爱,当真是不同啊!张翩然卯起劲,也不客气指责道,“那你且别哭丧着一张脸,坏了我万安宫的风水。”
“贵妃娘娘不喜欢臣妾,臣妾做什么都是不好的。”柔妃被阴阳怪气的,激起了火,怼道。
“我又不是陛下,还能容忍你柔妃一次两次的顶嘴?”张翩然三言两语,就把柔妃演了多年的惺惺作态,给撕了真面目出来,“看来,柔妃是真没把我这贵妃娘娘放在眼里。”
云雀碎了一嘴,道,“假模假样!要真被她进了位份,这后宫里的妃嫔怕是没一个好活了!”
“臣妾安分守己,只想守着陛下。”柔妃又忙道,“不在乎位份!”
“那柔妃,你千万记得今天的话,等来日,可别求着陛下给你坤宁宫之位。”张翩然她看向柔妃,那一脸敢怒不敢言,可真是解气。
若有似无的视线,从外头扫了过来。
冷嗖嗖的。
张翩然整个人浑身的不自在,她就不信隔着帘子,他会猜得出她脸上有得意的神色?
“贵妃娘娘,您别说了。”霍洗忧处于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阴柔,“陛下他,想必也不会想听到这样的话。”
求情的话语,那可真是,说的正是时候。
可张翩然哪里听不出来,霍洗忧这是敲打着她,不要太得意,不要一不小心就在柔妃露出马脚!可这人,真是想得多了些。
张翩然,贵妃娘娘,在外头的名声本就是嚣张跋扈。
她要不是在今日狠狠打一次柔妃的脸,说不准,还会惹得皇帝他的起疑!难不成,霍洗忧还心疼柔妃了?那他的可真是劈成八瓣似的,不值钱。
张翩然抬起脑袋,想要透过帘子往外头看一眼,她没看清他。
“哼!”张翩然冷哼一声,喊了一嗓子,“云雀!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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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妃看着霍洗忧一道被赶出万安宫,心里头像是被油锅里煎熬似乎的。昔日里,她在皇帝便是做没名没分的人就罢了,为何都到了妃嫔之位,还要这般看人的眼色?
张翩然这样不给她脸面,就不怕皇帝寻她么!还有这霍洗忧也怎么回事,不是说在外头呼风唤雨的厉害,到了贵妃娘娘跟前,就成了缩头的鹌鹑。
柔妃本来就是想,刺激张翩然让她从太后娘娘手里,重新拿回协理后宫之权。
可今日,走了这一遭,全都是白费了功夫。
云雀在边上冷笑,这柔妃都把打万安宫主意的算盘珠子,都写在脸上了,真当她们这群人是傻子不成?贵妃娘娘是她的主子,什么人来了都没有,更何况,这个柔妃了。
“柔妃娘娘,这边请罢,奴婢就不多送了。”
柔妃的脸色成了猪肝色,“姑娘在贵妃娘娘身边伺候的最久。”
云雀不接话茬,转向霍洗忧:“霍公公,您也这边走罢。”
柔妃有些话是不得不说了,张翩然的贴身丫鬟都如此目中无人,是看不起她么?思来想去,若是要与贵妃娘娘斗法,少不了害的依仗霍洗忧,毕竟皇帝说过,这是他安插在万安宫的:“霍公公近日忙,实在是不得见。陛下都在我耳根子边上提到了好几次。”
霍洗忧在边上听着,这柔妃果真是和张翩然不一样,都成了一宫的主位,脑子还停留着原先做奴婢的时候,什么见不得人的招数都往外头使,也难怪被人瞧不起。
纵然,他和张翩然不对付,被留在万安宫,那也是皇帝的意思。
哪里又轮得着柔妃她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云雀把人都一股脑儿的送出去,回到张翩然眼前,伺候她梳洗,“贵妃娘娘,这霍公公还要盯着我们多久?”
“霍公公是陛下派来的,你这话得问陛下去才对。”张翩然喝了一口,苦菊金银花熬煮的水,眉头一皱,便半捂住嘴吐了。
换做寻常时候,云雀早就要叽叽喳喳的劝,今日却是老实。
“奴婢,哪里敢作这种死?娘娘身子不好,也不见陛下来看看,奴婢都不敢在娘娘眼前提陛下,就怕又把娘娘给惹恼了,顾太医吩咐过,娘娘要静养,不准动肝火!”
“我自己的身子,心里最是清楚不过。成天里喝这些苦哈哈的汤药,才是要难受死了。”张翩然见着云雀心里像是藏着事似的,不像是为她的身子担心,这丫鬟可别背着她又做了什么蠢事,便就问云雀,“你又怎么了?”
听完张翩然这话,云雀憋着嘴诉苦道。
“霍公公的最近那些事,奴婢才听说!”
张翩然了然,漫不经心的道,“你才知道,他不是个东西?”
云雀却把头摇的像拨浪鼓,“霍公公他,又要杀人啦!”
骂霍洗忧狗东西,都不会张翩然惊讶。
更别提,杀人?
张翩然不以为意,霍洗忧以前就杀过不少人,他这双手就不干净,多杀一个人,少杀一人,也没什么差别,“他想要杀了谁?”
云雀憋着嘴,道,“元钱大人!”
张翩然这才看了她一眼,问,“你说谁?”
“贵妃娘娘,您这不记得了!就是起先跟着太子殿下身边的武官,山西人大同人,如今的皇城司副统领,元钱大人!”
“元钱。”张翩然喃喃自语道,忽然想起什么,猛的坐了起来。
曾经还替太子殿下挡过剑,因为这番护住之功,才得太子殿下的提拔。元钱在太子殿下身边的时候,还为他带过不少礼物,给张翩然。
霍洗忧哪里会是平白无故的抓人,明明就是瞧准了,谁和太子殿下有过来往呢!
说到底,霍洗忧是皇帝身边的人,虽与她结成联盟,但自己也不可全然的就相信了他。要不然,霍洗忧真从元野嘴巴里问出些,她与太子殿下的陈年往事。
那可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再仔细一想,霍洗忧他总不能是真以为抓她的小辫子,就能操控她了?一想到,那双幽深的眼睛,就像是要把她大卸八块一并吞入腹中。
他对自己的龌龊心思,都快写到脸上了。
张翩然,她的心头砰砰砰止不住的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