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来人,不许敲门。”
“对不起,请问这里可以借宿吗?”
“你们两个?一起住还是两间屋子?”
“两间。”
神父回答。
女学生欲言又止,她想要一间屋子,如果她可以跟神父住在一起,也许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不必第一天晚上就死掉。
但是,神父单独住在教堂里面的时候,应该没有和其他人住在一起过,女学生不好冒然要求,悻悻然地低下头去,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对自己今天晚上的安全感到有点悲哀。
“进来吧。”
开门的人说了这话,左右打量,没有在二人身边发现其他陌生人,等他们进来,迅速关上了门,发出了砰的一声,加快脚步,走进了屋子里。
二人跟随进入堂屋,那人又把堂屋的门也关了。
开了灯,屋子里不算太黑,这里看起来是贫穷又不止一个人居住的地方。
“既然到了这里,就要守规矩,这里的第一条规矩就是,不许敲门。”
女学生不解地问:“为什么?”
她有点惊恐地问:“会引来什么东西吗?”
她就差把那个字明着说出来了,只是不太敢。
老人皱巴巴的面皮有些发黄发黑,坐在位置上,看不出表情变化:“你最好闭嘴,我不想提那些,如果你总是喊它们,它们就会来找你,要是你特别害怕,它们就更要过来了,我还想多过两天安稳日子,你要是打扰我的生活,我就打你。你们也不许再住在这里。
这是我家,你们来这里住,就要听我的话。”
“对不起,”女学生低下头去,怯生生地小声说,“我知道了,请不要把我赶出去。”
老人有点不耐烦:“听好了,住在这里,不许敲门、不许打电话、不许在听见敲门的时候去开门,最好连声音也别发出来、不许不听话、不许顶嘴、最好别问为什么。”
女学生小心翼翼地问:“还有吗?”
老人说:“有,但你们现在用不上,我就不说了。”
他站起身来:“我去做饭,今天晚上吃菠萝炸鸡汉堡、黑椒鸡块和可乐,一人一份,多了没有。除非你们给钱。吃完了就自己刷牙洗脸然后睡觉,床都是铺好的,被子在床上,枕头也是,如果不需要枕头,放在边上也可以。晚上别吵闹,影响了我睡觉,我就不客气了。”
“是。”
女学生连连点头。
她看向神父,试图请神父说两句话缓和一下气氛或者做出一些保证,但是没有得到回应,脸上因为尴尬和羞愧而有些发热,看起来红彤彤的。
老人走了出去。
女学生欲言又止地看着老人的背影从眼前消失,转过头来问神父:“我们不跟着去厨房做什么吗?我以为客人到主人家应该帮点忙,尤其是我们没有出钱,如果他趁着我们不注意在食物里面加点什么,我们就中招了,要是他要做什么我们不吃的,在身边也可以当场提醒。
而且,我觉得跟在他身边会安全一点。厨房热乎乎的,应该不会有问题吧?如果看在我们去帮忙的份上,他们再多照顾我们一点点,也许我们可以活得更久,然后更快地离开这里呢?”
她望着神父,努力转动自己的脑筋,希望得到回答,肯定也好,否定也好,神父不说话的时候,她就有点心慌。
神父说:“如果你想帮可以去,我不去。”
女学生又是惊讶又是委屈问:“为什么呀!?”
神父疑惑地看着她:“刚才老人说了,最好别问为什么,你一点也没有听进去吗?”
女学生羞愧地涨红了脸,低下头去。
神父语气平和地说:“越近越容易出事,我是这么想的。”
女学生想为自己挽回一点颜面,不假思索地慌忙点头附和:“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我是这么想的。”
神父平静地看着她:“既然你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
他起身去了房间,检查了一下,这里空荡荡的,除了床和衣柜,床底下都是空空的,很干净,似乎最近有打扫过。
女学生跟了过来,站在房间门口,感觉自己如果跟进去,不太礼貌,又有点像变态,就贴着门框,小声问:“我们什么也不做吗?”
神父问:“我们能做什么?”
女学生咬了咬唇,低声说:“我想回家。”
神父说:“现在回家也不一定安全,我们毕竟是被推下来的,也许,教堂门口的学生还没有离开呢。”
女学生有点激动地问:“那我们就不回去了吗?如果我们不回去,镇子里的其他人怎么办?如果他们遇到了那个学生,是不是也会被杀害?如果他们像我们一样活下来最好,可是,小镇里的神父只有一个!”
神父静静地看着她。
她有点害怕了,往旁边的门框瑟缩了一下,声音降低了,近乎于喃喃自语地垂着眼睛说:“神父有保护民众的责任。如果有危险,神父应该站在最前面。如果没有神父,他们都会死去的。我们不能坐视不理。我不想回去看见他们的尸体。”
说这些话的时候,女学生有意不去看神父的脸,仿佛她避开了神父的目光就可以避开自己的恐惧。
神父听她说完,笑了一下,声音温和而礼貌地问:“你以为我们现在是在旅游吗?”
女学生懵懵懂懂地摇了摇头,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就跳到了这里。
神父高兴地说:“原来你知道,我们是在躲避追杀,而不是悠闲地坐在巴士靠窗位置,准备打开自己的背包,从里面取出面包和水,享受路上的风景和美食?太好了。”
女学生的脸涨红了。
神父的眼中没有一丝笑意,但他还挂着面具似的笑容,依旧温和又诡异地说:“我没有办法现在就回去,也不可能在他们有危险的时候,随时到他们的身边去提供保护。”
他说得很认真,越是认真,越是显得这个场景荒谬滑稽。
女学生笑不出来,她的手指有些微微地发抖,她觉得面前保护过自己的神父突然比厨房不知底细的老人更陌生危险一点。如果要比较,神父更像鬼。
她是怎么走到这个地步的?把自己送到鬼的面前?这太蠢了!
她害怕得整个人都麻木了,灵魂飘到半空中,注视着自己的躯壳,意外地冷静下来,注视着神父,目不转睛地说:“对不起。”
她想第一时间得到神父的回答。
如果神父不介意,会说没有关系,她就安全了。如果神父介意,她就等死。或者自我了断,应该比别人下手更好一点。
神父对她笑了笑:“没有关系。”
女学生松了一口气,猛地捂住心口,蹲下身去,仿佛得了心脏病,实际上,她只是感觉自己突然活过来了。
神父看着她问:“如果身体不舒服,不如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休息?”
女学生摇了摇头,站起身来问:“我能做点什么吗?”
她很肯定地说:“我需要做点什么来分散注意力。”
神父说:“你可以出去散步,你太紧张了,容易出事。”
女学生准备离开,临走的时候,还是不死心地问:“我们不能提前回家去吗?”
神父微笑着问:“你有计划?”
有计划,才会有‘提前’,他们根本没有计划,怎么提前?
他们不是休假七天准备在这里住三天,第四天回家,可以因为不满,提前到第一天就返程。
女学生的脸色有点苍白,听到这个回答,失落地低下头去,喃喃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希望回去的时候,不要太晚,否则就来不及了。”
她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
神父感觉村里比水边和教堂更安全,没有尽快离开的打算,但也不准备在这里常住,关上房间门,走了出去,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房间里面有些奇怪的声音,顿住脚步,转头看了过去,那边忽然就亮了起来,好像有人在房间里开了灯。
黑色的妇人的影子落在窗户上,低着头,正在桌边,面对着针线盒子,似乎打算缝补物品,嘎吱一声,门被打开了,妇人抬起头去看,一个男人的影子走到了妇人的面前,低头看了一下妇人手里的东西,两个人似乎说了几句悄悄话,妇人推了男人一下,低着头笑了起来。
二人看起来琴瑟和鸣,是非常恩爱的一对夫妻。
男人拉了一下妇人,妇人有些不明所以地站起身来,露出了膨隆的肚腹,男人伸出手去,贴了一下妇人的肚子,妇人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肚子,伸出手摸了一下,脸上满是甜蜜的笑容,男人从背后掏出一把刀,捅进了妇人的肚子。
妇人愣住了,男人不止捅了一下,妇人往后躺倒,男人接住妇人,妇人望着男人死去,男人拔出刀,鲜血喷涌,窗户都沾上暗色。
男人转过身来,面向窗外,忽然问:“你在外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