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游戏 第17章 自尊

01

肖沭洗了热水澡出来，一扫刚才的寒凉，浑身热乎乎的，心情也愉悦起来。

她把换下来的湿衣服丢进洗衣机里，好像把下午经历的一切糟糕狼狈都丢进去了。衣服洗完，晾起来，会重新变得干燥柔软，肖沭有种噩梦结束的神清气爽。

如果头发是干的就更好了。

不过当务之急不是吹头发，而是和林君瑶把话说清楚。洗澡的时候，她反复思索，应该怎么和林君瑶说会比较好。不过很快她意识到思考是多余的，实话实说就好。她没什么好对林君瑶隐瞒的，在今天的事发生后。

“肖沭，以后你有需要一定记得找我，你是我最特别的朋友。”她说出这句话无比真心，不含半点假，在她需要的时候，她真的立刻出现，没有半点犹豫；她明明告诉她不用来了，她仍然来了。

肖沭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可是现在一想到林君瑶，心里立即有一股暖流通过，让她浑身充满温暖和力量，仿佛天塌下来，她也无所畏惧。大概是一种我知道我对她而言很重要，一种被坚定地选择的感觉。

她拿了吹风机到自己的房间。一进门，看到林君瑶趴在她的床上玩手机，一副放松闲适的状态，她忍不住微微笑出来，一种莫名的幸福感。

“你笑什么？”林君瑶问她。

“没什么。”她摇摇头。

林君瑶一副有猫腻的表情。

肖沭把吹风机放到书桌上，坐到书桌旁的椅子上，面对着林君瑶叫她，“林君瑶。”

林君瑶还趴着在床上，应她，“干嘛。”

“我没让你来接我的原因是……”

“你不吹头发啊？”林君瑶惊讶地说。

“不着急，我想先跟你说。”

“不行！”林君瑶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不吹头发会感冒的，更何况你今天还淋了雨。”

“没关系，我等下再吹。我想跟你说……”

“要不我们边吹边说？”林君瑶俏皮地眨眨眼。

“吹风机声音那么大，听得到？”

“开小一点不就好了。”

“行吧。”肖沭拗不过林君瑶。她把吹风机插好，开第一档热风给自己吹头发。声音确实还好。

“我没让你来接我，是我讨厌、讨厌可怜巴巴，”肖沭发现一边吹头发，一边要思考讲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的思绪会断。

林君瑶发现了她的不方便说：“我帮你吹吧。”

肖沭下意识想拒绝，可眼下她自己吹确实不方便，只好答应，“不……好吧。”

林君瑶疑惑地看她，眼神似在询问：是“不。好吧。”还是“不好吧。”

肖沭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好吧，你帮我吹。”她把吹风机递过去，自己背过身，方便她吹。

林君瑶接过，坐到床边。肖沭的床离书桌不远，这个距离吹头发刚刚好。她开了热风，慢慢给肖沭吹着。

在林君瑶的指尖接触到肖沭的发丝时，她竟有一种心悸的感觉。

“我没让你来接我，是我讨厌可怜巴巴，要等待别人拯救自己的感觉。”

林君瑶：“你觉得我去接你是可怜你，是拯救你？”

“不是。我只是单纯讨厌那种可怜的处境。”

“有区别吗？”林君瑶没听明白。

肖沭思索着措辞，想怎样才能把自己的感觉说清楚。

“就是没有人来接我，我的处境就糟糕，有人来接我，我的处境就好。我讨厌把自己的处境交给别人决定，我更想自己做决定。不管糟糕还是好，我想我可以自己处置。”

肖沭不管不顾地说出这一段，说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自己都惊到了，她从未有过把自己模糊的想法表达得如此清楚的时刻。

“听懂了。”林君瑶把吹风机按掉了，她也需要思考。“你想要的不是好不好，你想要的是自己做主，对吧！”

肖沭震惊地扭头看林君瑶，她的话醍醐灌顶，她对自己好像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她是这样吗？

她情不自禁地给她竖起一个大拇指，“林君瑶，你好厉害。”

林君瑶故作娇羞，说出的话却是：“肯定嘛！我可是冰雪聪明！”

肖沭被她可爱到了。

林君瑶重新把吹风机打开，肖沭顺势也转回去，让她吹。

林君瑶心想：不愧是肖沭，一种难以言明的强大。嘴上却说起另一个话题：“这么说，别人对你的好，你也不想接受吗？”

肖沭沉默，直觉上这个问题对林君瑶而言更重要。前面的问题其实只涉及她自己，现在的问题才涉及她们之间的关系。

“嗯……”她谨慎地开口，“如果对方心甘情愿的给，我愿意接受。”

林君瑶的语气有点无奈，“我答应去接你，不是自愿，难道是你强迫的？”

肖沭沉默。还真不一定，当一个人向另一个人发出请求时，其实就是让另一个人非自愿地进入一个道德绑架的场域里。拒绝不是一个没有代价的行为。

肖沭再次无可奈何地想起她初中喜欢的那个男生。他当时跟她埋怨：“我没有说不来啊！”肖沭凄楚地笑了笑。

“不是，我想到之前我们去拉练的时候，你跟我说，有需要一定记得找你，我才跟你发了消息。但是我又觉得好像我在检验你说的这句话是不是真的。我觉得我没资格检验你。因为你来不来，都是你的决定。我不能怪你。”

林君瑶觉得肖沭的话很荒谬：“怎么不能怪？我自己说出的承诺，自己不遵守，多没面子啊。”

肖沭心里黯淡了一下，是因为面子吗？

“如果我做不到，当初就不会对你说那句话。我既然敢说，我就做得到。”林君瑶笃定且骄傲地说。

如果不是背对着林君瑶，肖沭真的好想给她一个拥抱，她的心慢慢化掉了，变成柔情的一滩水。林君瑶好像真的给了自己真金白银的在乎啊。

“嗯。”

林君瑶继续给肖沭吹着头发，没有再讲话。

肖沭感觉柔情好像自她的心里漫溢出来，飘香到环境里，她沉浸在柔情的氛围里无法自拔。渐渐地，她的心里好像生长出新的东西，是一种如梦似幻的心悸感。

“肖沭！肖河！出来吃饭！”奶奶在客厅喊，打断肖沭的遐思。

02

肖沭和林君瑶手挽手并肩走在路上。到了吃饭时间，肖沭不顾奶奶的劝阻，执意要把林君瑶送回家再回来吃饭。

雨停了，天黑了，路灯照耀在地面的积水上，泛出些微不足道的光泽。黑夜有光，但终不是白日。

雨后的空气透着彻骨的寒凉。林君瑶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冷啊？”肖沭问。

肖沭提出要送林君瑶回去的时候，林君瑶没有说要是肖沭一定会说的台词：“没事，不用啦，我一个人回去就好。”她直接干脆地说：“好啊”。

好在肖沭也不是假模假式地提出一个根本不会执行的建议，等待被否决。

“是啊，天气太冷了。”林君瑶说着，把手伸进肖沭的口袋里，摸到她的手想取暖，却摸到比她的手更冷的一坨冰。

“咦！你的手比我还冰！”

“我从小就手脚冰凉……”

林君瑶嫌弃地看她一眼，却在口袋里牵住她的手。

肖沭感觉到她在口袋里的动作，“这样会更暖吗？根据热传导，你的手会变更凉啊。”

“闭嘴。”

“哦。”

肖沭当然知道林君瑶是想让她更暖和，心里一软的同时发现她俩的手半斤八两，好像没必要这样……不过，她还是回牵了林君瑶的手。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肖沭问出了一直盘旋在她心里的问题：“林君瑶，你今天干嘛来等我？我不都说不用了吗？”

林君瑶乍被一问，不太知道怎么回答，她预料到肖沭一定会问。肖沭的生活里似乎没有灰色的空间。

想了一会儿，她决定实话实说：“因为我知道你在撒谎啊。”

“你怎么看出来的？”

“以我对你的了解，买伞这个方案绝对会排在找人求助之前。你都来找我了，说明买不到伞，如果你买得到伞，绝对不会来找我。更何况，我去过市图书馆，附近根本没有卖伞的地方。”

肖沭再次被林君瑶震撼：“你好像一个侦探。”

林君瑶微微一笑，我亦无他，唯手熟尔。

“肖沭，你是不是经常撒谎啊？”

“也不算经常吧。就小时候，经常骗我爸妈要买作业本，结果都拿去买零食了。”

“哈哈哈，我也是。”

“我还记得小时候……”

两人聊着自己撒过的那些无伤大雅的小谎，不知不觉就到了林君瑶的小区门口，两人作别。

肖沭盯着林君瑶进去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才往回走。往回走时，她抬头望了望天，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是一片漆黑。

可黑有什么关系呢？肖沭的身体轻盈，不复下午回家时的沉重，她轻飘飘地像只风筝要飞起来，她干脆小跑起来。

回家！快回家！奶奶不知道要怎么说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