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一到院子里,就四下一瞄,没看出什么门道来,找到了个矮墩,一屁股坐下,敲打方才被夹到的腿,转脸接着跟林芸说道:“芸妹子,我大老远从村子东边赶来,口渴得紧,要是能上杯茶水就好了。”
林芸见她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必没打什么好主意:“赵娘子若是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
赵氏一听,顿时急了,起来拉她的手,被林芸避开。
看见林芸闪躲,赵氏也不恼,脸上依旧带笑:“你这姑娘,就是性子强。不过啊,”赵氏话头一转,“虽然性子强,倒跟我有几分相合之处。我向来稀罕爽利的人,只是从前多有误会,要是今后能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好事。”
赵氏真是有备而来,连“化干戈为玉帛”这样的句子都吐出来了。
这时,正好李氏听到外面有人声,从屋内走出来。
赵氏赶忙迎上去,亲亲热热地握着李氏的手。
李氏目盲,一时搞不清状况,没能躲开,被她抓了个正着。
“李大娘,我是王大强的媳妇,你可还记得。”
李氏是知道王大强赵氏二人先前来闹事的,被她这亲热地一喊,顿时愣神。
林芸扶住李氏,不动声色地将二人隔开,扶李氏在院中的椅子上坐下。
赵氏仿佛没注意到这微妙的氛围,接着道:“我今天来,是来促成一桩好事的。”
没人撘腔,她接着自顾自说道:“芸娘可是及笄了,还未许配人家?”
林芸眉头一皱。
“说起来啊,不是我吹嘘自家男人,若说这村里一等一的汉子,还就属我家大强了,不仅长得高力气大,舅舅还是村长,没准之后,这村长还会传给我家大强来当。”
“男人有本事,就该多照顾几个女人。正好芸娘跟大强熟识,虽然平日有些小摩擦,但一来二去的,也是一桩缘分。我看呐,不如就嫁来,做我家大强的小妾吧。”
此话一出,连李氏都惊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赵氏继续厚着脸皮道:“我其实也打心底喜欢芸娘这丫头,因此大强跟我说起的时候,虽然一开始心里难受,试问哪个女人想平白把自家男人让出去呢。但是一转念,要是能跟芸娘成一个院里的姐妹,互相照拂着,也是好事。”
赵氏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心里都反胃。要她这么捧着林芸说话,简直比吞了苍蝇还难受,不过要是能达成目的,她也不介意忍上一时。
林芸没跟她客气:“赵娘子,这几日不见你偷瓜,原来是改做老鸨了。”
赵氏眼珠大睁,像是要吃人。
林芸接着道:“你家那狗窝似的前屋后院,还想要小妾?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
赵氏见林芸不为所动,也不装了:“小贱人,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大强舅舅是村长,平日是我们没跟你计较,要是想弄你一个家里一个男丁都没有的小娘们易如反掌,你以为你能蹦跶多久?”
赵氏甩下话,怒气冲冲出了门,林芸砰地一声把门关上,落了锁。而后对忧心忡忡的李氏道:“娘,这些日子王大强一家子恐怕还要搞出些动静,我不在家您就给门上锁,除了我,谁来都别应声,更别开门。”
李氏点头。
还没过几日,林芸刚从山上下来,就听见村口有人说,村长要集齐众村民,宣布一件事。
林芸眉头直跳,直觉告诉她,这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村长宣布,哪家哪户要是没有男丁的,就要把地收回。
村中只有林芸一家没有男丁,这明摆着欺负人。
赵氏得意地看着林芸,眼中带着挑衅。
林芸据理力争道:“我家哥哥还在外打仗,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这就收了我家的地,不合规矩吧。”
村长是个看上去干瘦的老头,眼中冒着精光。三言两语就想把林芸打发了。说战场前些日子,似乎刚经历一场大仗,连为将领的摄政王都就此失踪,何况手下的小兵,更是生死难料,就差直接说让林芸准备后事了。
林芸咬牙,又道:“我们家和娘亲日常都靠着这块地过活,没了地让我们日常拿什么吃喝。就算执意要收走,村西边的荒地无人打理,这可以给我耕种吧。”
村西边就是常遭洪涝之地,根本无法耕种,谅林芸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村长也知今天的举动针对意味太明显,也就同意了林芸这一要求。
村会散去,赵氏叫住林芸:“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不过要是你现在来求我,我也不是不可以同意你进门。”
林芸头也没回:“你家的猪头,你自个消化去吧。”
林芸立刻去西边,查看荒地的状况。
林芸积攒了不少银子,但是在村中生活,还是得自给自足,因而有一块自家的田地是必不可少的。
又想到村长说的战事,不知是真是假,也不知哥哥林康如今在先前是什么情况。林芸心里焦急,但她知道,她如今当家,无论如何,都不能自乱阵脚。
西边的荒地靠近水源,水刚退去,满是湿润的泥沙,看上去似乎很适合种植,但是当水流弥漫上,作物便难以存活。
林芸打开了御水系统面板。面板里除了已解锁的水力织布机机以外,还有许多其他未解锁的功能,比如修堤坝,修湖,修水库等,都是跟水利设施相关,不过都是需要财富值来兑换。
林芸思索再三,根据田地的实际情况,又估摸着如今手上的银子,选择了解锁人工渠。
这人工渠可比水力织布机所需要的财富值多上数倍,这一下,近日赚得的银子又去了大半,不过这如此大片的荒地,要是能利用上,也是值当的。
林芸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兑换的人工渠,未免引人注意,这是一条暗渠,正当林芸犹疑放在哪里合适时,系统突然弹出提示:已计算出最佳放置位置,是否确认。林芸将信将疑地点了确定,忽然间,指尖的面板化出一段流光,钻进远处的山野间不见了。
林芸看了下,周边的水位一下子小了不少,潺潺的流水保持着匀速的流动,看样子人工渠已经布置完成了。
林芸松了口气,决定再观察几日,再进行下一步。回到家,正准备将今日之事告知李氏时,就见家门口站着赵氏,不停朝里叫骂着,娘亲李氏似乎站在门后,两人说着什么,所幸李氏并没有开门。
林芸上前,一把拉开赵氏:“好啊,你还敢来这。”而门后,李氏似乎是在抽泣。
林芸扭头:“你又来做什么。”
赵氏朝天翻了个白眼:“我好心把你哥哥战死的消息带给你娘,你应当谢我才是。”
林芸怒火涌上:“我哥人如何现在还未可知,你凭什么就说战死了。”
赵氏一副没皮没脸的样子:“村长就是这么说的,还能有假。说来你家男丁全都死于非命,恐怕是被克死的,李大娘,你是不是得去算算命,你这命里恐怕不太好哦。小心再克死一个。”
林芸听不下去了。当即拉住赵氏胳膊,将她带离门口,到岔路口,赵氏嘴里还是些不干不净的,林芸将手一甩:“赵娘子,我们的恩怨如何,与我娘无关,若是你再来冒犯我娘,我可不会留手了。”
赵氏今日来把林芸娘亲气哭,可谓出了一口憋闷长久的恶气,再加上有村长撑腰,让林芸丢了地,可谓好事成双,如今更是飘飘然,一点也不在乎林芸的警告。
看见林芸也不跟她动手,赵氏以为林芸怕了她,于是更加得意地笑开,猝不及防被林芸掐住下颌,往嘴里投了个什么进去,林芸一拍她后背,就将东西咽进去了。
赵氏指着林芸,眼睛瞪得老大:“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林芸面上淡然:“断肠草罢了。”
听这名字便知是一味剧毒,赵氏顿时没了得意的心思,扣着嗓子,想把东西吐出来。
然而抠了半天,也只吐出几口酸水。
林芸俯下身,轻轻拍住赵氏的肩,凑到她耳边道:“赵娘子,你是知道的,我懂一点草药医理,说是断肠草,就绝不会是别的什么草。”
赵氏此时腹中也开始隐隐作痛,知道林芸所言非虚,眼中溢出恐惧。
林芸看差不多了,又拿出一个丸子,说道:“这是断肠草的解药。”
赵氏伸手去抢,被林芸轻松躲过。
林芸轻笑:“赵娘子,这解药不是不可以给你,不过你也知道,我若是给你,你再来生事,岂不是自找麻烦。”
赵氏涕泗横流,指天遁地发誓自己绝对安分守己,再也不找林芸家的麻烦。
林芸又逗弄了赵氏一阵子,才道:“解药给你也无妨,不过你要知道,吃的喝的用的,这些都可以做手脚。要是下次再犯,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说完,手摊开在赵氏面前,这回没有躲,赵氏一把抓过丸子咽下。刚服下,肚子中又一阵翻滚,仿佛有些胀气涌动。
赵氏来不及说什么,捂着腹部小跑走了。
林芸目送她的背影,她给赵氏服的药两次都是泻药,若真是断肠草,恐怕赵氏已经一命呜呼了。
不知赵氏此番能否学会收敛些。
...
林芸新开垦的荒地收拾得很好,自从布下了暗渠后,也鲜少有洪涝再发生。
村中人啧啧称奇,觉得林芸是得上天庇佑,过了不多时日,竟风向一变,有消息传开,说林芸定是中了邪,从哪里习得了巫术,不然怎能幼童时期就上去成人也不敢深入的山林,织布的速度又那样快。这次河水涨潮异常,也说不定就是她使的巫术。
虽然说都是无稽之谈,但是村里人跟的确林芸疏远了不少,也不再有人向她求药,不过林芸现在靠卖布就能支撑起营生,倒是也影响不大。
一日,林芸再次来到地里,正要撒些种子。却见王大强双手叉腰,伫立在田地里,见林芸到来,作势挥赶。
林芸将背篓放在地上,清瘦的身影挺得笔直,在王大强高大的身形面前也丝毫不显畏缩。
“你这是做什么。”
王大强嘿嘿一笑:“这片地归我了,你不许再来了。我如今身上撒了雄黄,你的那些毒物我可不怕,识相的快滚回去。”
林芸不为所动:“如果我没记错,之前村长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要把这块地给我耕种吧。”
王大强道:“那又如何,你一个女流之辈能占地本就不像话,如今你哥哥也不在,家里没有当家的男人,还是乘早出嫁吧。”
见林芸还不离开,王大强挥舞着拳头向林芸靠近。
“住手!别碰我妹妹。”
从旁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如惊雷乍响,有人匆匆赶上前,挡在林芸身前。
正是从军许久未归的哥哥林康,许是经过战场的风吹日晒,瘦削了不少,但精神气质却是与之前天翻地覆。
王大强面上又惊又疑:“你...你还活着。”随后咬了咬牙,活着又怕什么,继续挥拳,被林康握住拳反手一扭制住了。
见惯了性命相搏的屠杀,王大强此等莽夫已不够入眼。见王大强已经痛得面目扭曲,林康松了手,转头问候林芸的情况。
却不想王大强踉跄了几下,从怀中直接掏出刀,朝林康劈来,林芸眼睁睁看了,刚要阻止,却见那刀正要戳来的那一刻,侧边弹来一颗石子,力贯千钧,瞬间将刀打飞,王大强也被那力道贯得跌倒在地上。
林芸这才注意到,一旁同她哥哥一道赶来的似乎还有一人,长眉入鬓,面容俊美,眼角眉梢是黑水一般的阴沉,又带着一股非凡的气势。似乎是察觉到林芸的视线,此人目光转动,直直看向她。
林芸蓦地一惊,此人看上去年纪轻轻,身上却好重的煞气。眼底还带着...似是久居高位的倨傲。
知道是哥哥的救命恩人,林芸没有回避此人的目光,点头致谢,那人眸光一闪,先行掠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