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三十未婚 第19章 暧昧

宋宝璐找到回御花园的路，到了夭桃圃却发现太皇太后等人已经回了慈宁宫。她只好又快速赶回慈宁宫，迎面撞见先前领路的宫女，解释说偶遇在花房当差的姐姐，随她在甬道说话忘了时辰。

若是燕燕这般粗心大意，宝璐定要责备叮咛一番，但人在屋檐下，她只好讪讪一笑，没说什么。

日长无聊，宋宝璐在院子里陪小世子，慢慢训练松开手让他独立走路。那双小短腿一颠一颠的，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丝毫不怕会摔跤。

不论走了多远的路，或者被谁抱了去，小世子最后总要把一双圆圆的眼睛望着宋宝璐，张手要回到她身边。

众人见他呆萌纯真的模样，都忍俊不禁，争先恐后地绕着他、引逗他。

整个慈宁宫满是欢声笑语。小世子还真是开心果，走到哪，哪里就会添一层喜气和愉快。

忽有摄政王的贴身小厮阿崇进来请安，给宋宝璐送来一叠纸画，原来是之前宝璐和王爷说过的画。请京城画师在每张纸上画各种各样的动物，如老虎、狮子、蛇、鸡、鸭、鱼、兔子等等，给小世子观看，以此来记住动物名称和形象。

太皇太后含笑称赞道：“则儿聪明，想得到用这个法子来让小世子学习。”

阿崇答道：“王爷说了，这都是宝璐姐姐的法子，王爷只是执行者。”

太皇太后细细打量一番宋宝璐，越发刮目相看，道：“难怪小世子这样离不开你，是个机灵的丫鬟。将来皇帝有了皇子后，把你召进宫，当皇子的教引嬷嬷。”

“太皇太后谬赞了。奴婢只是爱玩，登不上台面。”宋宝璐才不想再进宫，成日拘束没个自在。

宝璐从阿崇手里接过画纸，很想问一问，王爷今天忙吗？今天还会亲自来向太皇太后请安吗？什么时候接我们回去？

可众人在场，宝璐一句话也不敢问。

阿崇去后，宝璐便开始耐心地用画教小世子认动物。

“小星星，你瞧，这个是鸭，就是那个会嘎嘎叫的鸭。来，跟着宝璐姐姐读，鸭，鸭……”

小世子也跟着“鸭鸭”地叫，因为这个音平常就发得多，所以说得很清楚，大家一听就明白小世子说的是什么。

“这个是老虎，很凶的老虎，老虎是森林之王。嗷……”

学完六张画纸后，宋宝璐发现下一张画纸上画的东西不太一样，不是动物，却是青山绿水之间，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放风筝。

和其余的动物图相比，这幅放风筝图的画笔落了下风，没那么栩栩如生，显然不是一人所画。

略略思索，宝璐明白了，这是王爷自己画的春游那日三人放风筝的情景。宝璐如获至宝，看着这幅简单的画，她不知不觉地笑了出来，心里头甜甜的，像有春泉潺潺地流淌，冒出一阵又一阵的清甜。

宝璐将这幅特殊的画收好，她想回赠王爷一幅画，可一来自己不会丹青，二来阿崇已经走了，没人可以送出去。

到了晚上，小世子已经能把十张图画上的动物认全，博得太皇太后和众人连连喝彩，宝璐也不由得骄傲起来，这可是我教出来的崽！

用晚膳时，御膳房额外送了两碟清炒竹笋，说是皇上特意孝敬的。太皇太后指着其中一盘，笑道：“宝璐，这一盘笋赏你了。”

秋竹嬷嬷马上懂了太皇太后的意思，吩咐在旁伺候用膳的小宫女给宋宝璐盛了一碗饭，放在她面前，和太皇太后一同用膳。

宋宝璐惶恐，我不配。

看着那盘香喷喷的嫩笋，她心想，这大约是我和小黄白天挖的笋，没想到做成菜又端到面前。她浅浅笑道：“太皇太后，这是皇上专门孝敬您的，奴婢哪敢受啊？”

太皇太后亲自给宝璐夹了一条竹笋，道：“哀家一个老婆子哪吃得了这么多？皇上送了两碟过来，其中一碟就是赏你的，这是哀家的意思，更是皇上的意思，体恤你照顾小世子的辛劳。”

宋宝璐再次谢恩后方敢受。

饭毕沐浴后，宝璐抱着小世子在院子里遛弯消食，夜空中明星灿烂。

宝璐指着天上的星星道：“小星星，你看天上这么多星星，和你名字一样，也叫星星。咱们数一数，有多少颗一闪一闪的星星呀。一、二、三……”

小世子乐呵呵地举起白白的小手指，一动一动的，倒像他真会数数似的。

宝璐想到一句词“忽疑君到，漆灯风飐，痴数春星”①，这么晚了，王爷肯定不会来给太皇太后请安了吧？

呸呸呸，那首词是纳兰容若悼念亡妻所写，我岂可把它用在王爷身上。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是王爷闷如晨钟的声音。

宝璐回头看去，的的确确是摄政王嘴角微微含笑向自己走来，小世子见了舅舅，也欢喜地手舞足蹈。

宝璐喜不自胜，欠身道：“王爷，这么晚了，您还跑一趟。”

项则道：“心中牵挂得紧。”

宝璐无法判断这话中的“牵挂”是单指小世子，还是小世子和她，可她心中还是有无限的柔情蜜意缱绻而出，脉脉眼神舍不得从项则身上挪开。

“则儿，你就这么放心不下小世子在哀家这？你瞧瞧，小世子可变瘦了，若瘦了，你唯哀家是问。”太皇太后扶着秋竹的手走到院子里，她脸上一团福气，笑声朗朗，显然是平日养尊处优、保养得宜，年近六十也不显老。

若换了会说话的，此刻便要回话“进宫为的是给太皇太后请安”。

项则却耿直如竹，脸上没了见到宝璐和小世子的笑意，恭恭敬敬跪拜下去，道：“微臣请太皇太后安。只因在王府里日日早起晏眠都要看看小世子，乍然一日不见，心里想念得很，便趁着议完政事，来慈宁宫，一给太皇太后请安，二也看看小世子。”

太皇太后和气道：“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劳累了一天，到了哀家这，还不放松些。”

她摸了下小世子肉嘟嘟的脸蛋，道：“哀家沾了小世子的光，多见你几回。不过你再牵挂小世子，哀家也不能立马放了他和你回去。小世子今天在这，哀家的笑声都多了，整个慈宁宫比往日活泼，这样下去，哀家能多活几年。所以啊，你也别急着把小世子要了去。”

难不成太皇太后还是想亲自抚养小世子？那可不成，这是妹妹唯一的骨肉，我定要亲自抚养教育。但现在不是和太皇太后争辩的时候，等过些日子，到自己生辰了，就以此为借口带小世子回王府。

项则颔首道：“小世子能令太皇太后解颐是他的福气，太皇太后不嫌弃他闹腾就好。”

项则又问宝璐：“宝璐，今天小世子吃什么了？玩什么了？学什么了？”

又是这熟悉的三连问，宝璐嫣然巧笑，将小世子今天的情况细细禀明。她有一种感觉，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说的是关于小世子的话，但暗藏的都是自己对王爷的情意，是头一日睡在宫里的失眠，是次日一早不见王爷的失落，是苦等一日才等到王爷的艰辛和喜悦。

项则看到宝璐的眼神温柔如水，像盛满了春日的桃花溪流。他并不在意宝璐说了什么，只在意这番话是宝璐亲口说的，只在意这番话底下悄悄涌动的思念和情愫。

没有人知道他们俩之间的默契，众人只当是一个丫鬟在战战兢兢地向王爷回禀当差情况。

听完宋宝璐的话，项则神色如常道：“好，宝璐，你好好照顾小世子，缺什么要什么，若是不好意思和太皇太后开口，就和本王说。本王日日晚上都会来请安。若是等不及了，就让阿崇传话给本王。”

“是。”宋宝璐低头含羞一笑。

“宫里头能缺什么？”太皇太后假意嗔怪道，“便是你白天差人送来的动物图画，哀家也能让名师赶制出来。则儿，你就安心吧。”

闲聊数句，项则要赶在宫门关闭前出去。宝璐早让巧眉将一张纸条交给阿崇，转赠王爷。

项则打开纸条，上面写的是：好梦阿谁堪入梦，欲眠竟夕又忘眠。

这是李渔所著《风筝误》里的唱词，讲的是经过一系列啼笑皆非的波折，有情人终成眷属。

项则默念了两遍唱词，咂摸出甜甜的味道，仿佛是夏日西瓜初熟入口甘甜。

不同于解决棘手朝政的那种豁然欢喜，这种甘甜是一丝一丝沁入心脾，散至四肢百骸，令人身心轻飘飘如飞翔一般。

项则将纸条折起来，放进怀里贴身藏好，恢复平时肃穆不苟言笑的样子，径自出宫而去。

这晚宋宝璐睡得香沉。

有了期待，日子也就不难熬。从起床后，就等着阿崇带王爷的消息来，更等着王爷晚上来请安。

阿崇又送来了一把绿色缂丝腊梅花鸟图面木嵌银丝柄团扇，说是这两天蚊子多起来了，用这把扇子给小世子驱赶蚊子。

宋宝璐悄悄回了一张纸条，写的是：叠扇放床上，企想远风来。轻袖拂华妆，窈窕登高台。①

阿崇去后，宋宝璐就着太皇太后用过的琴弹了一首喜悦的曲子。不仅众人称赞，说许久没听过曲子，就连太皇太后也融融赞道：“宝璐才色双全，当丫鬟是委屈了。这把琴是孝昭皇帝送哀家的，多年没人弹过，不好弹了，你还能弹出这样悦耳的曲子，真是难得。”

忽有邱公公到了慈宁宫，说皇上要召见小世子。

太皇太后心存疑惑，皇上想见小世子，为何不来慈宁宫？他已经两日没来请安。这孩子心里又在想什么？莫不是还在怪我上回说他不够用功，还不能承继祖宗基业。难不成还要我这个皇祖母先低头去找他？真是太不懂事了！

太皇太后不流露任何不满的情绪，仍旧和和气气地笑道：“宝璐，你们带小世子去吧。让小世子见见他的皇兄，亲近亲近。”

宋宝璐领命而去，到了乾清宫，未见到皇上，先见到小黄正在剥核桃。

宝璐低声问道：“小黄，你怎么在这？”

①清·纳兰容若《青衫湿》

②魏晋·无名氏《子夜四时歌·夏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