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
少女焦急的声穿过浓郁的夜,被风裹挟着灌进耳廓。
储司寒回头。
昏忙的光影中,风鼓起了裙敛如一朵硕大的花,裙敛上木樨花翻飞,少女裹挟在花海中,墨色的长发被吹的长长的,像海藻。
她跑过来,大概是跑的太快了,唇边的白气呼呼的,近了灯光勾出她饱满又灵动的脸。
她探过身子,一下子钻到他伞下,莹白的眼皮下水灵灵的眸子清凌凌的,比这雪色更干净。
有一点不懂世事的懵懂和呆。
“王爷,我还能给你做偿膳吗?”
无关风月,有一种钝,钝在人心尖上。
“你想做吗?”
她可爱又漂亮的脑袋点了点,“想的。”
他没有再问为什么:“明日过来。”
呼呼的白气氤氲,迷蒙中,她唇瓣缓缓绽开,像午夜的幽昙绽放。
“嗯,嗯。”
她不住的笑,一边点头。
鹅绒一样的雪缓缓飘落,被雪熨过的目光有点灼热,宋知枝摸了摸有点烫的脸颊,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明日见。”
比来时候跑的还快。
宋知枝一路跑着回了西苑,噔噔噔踩着楼梯,枝丫一声,窗子推开,露出一张笑脸。
杳香纤纤十指扶着窗,柔弱无骨的身姿倚着窗,她是唱戏曲的,一颦一足都很有韵味,“老远的就听见你噔噔噔的脚步声,做什么去了这样高兴?”
宋知枝揉揉脸,“喂猫去了。”
杳香朝宋知枝钩钩手指,叫她凑近:“你错过好戏了吧。”
“告诉你个小道消息,那对双生胎今儿个给王爷献舞了,张总管安排的,刚才王爷还来找她了呢。”
噗通噗通跳跃的心跳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变的很平稳。
宋知枝还没出声回应,姜梨也开了窗伸出脑袋,“说什么悄悄话呢,都是一个院里的姊妹,说出来我也听听。”
杳香瞪她一眼:“谁跟你是姊妹,我跟你是仇人。”
大概是不想看见姜梨,“啪”一声,杳香关上了窗子。
“多大个人了,一点小事记到现在,小气鬼,”姜梨发泄完朝宋知枝招手:“她跟你说了什么?”
宋知枝:“刚才王爷来了?”
“来了,不过很快又走了,”姜梨压低了声,眼睛冒光:“你怎么不早说,王爷长那么好看!”
光听说他杀人手段了得,姜梨一直不甚热络,对恩宠可有可无,没想到长相如此儒雅清俊,早知王爷这么好看,她争取的就用力一下了!
“也不知那对双生胎是不是入了王爷的眼,我瞧着王爷也不太像是特意来寻她的。”
姜梨是边说边思考的,忽然想起来:“王爷不会是想来看你的吧?”
“应该是来寻你的。”
心脏又有一点欢喜的情绪蔓延,宋知枝问:“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王爷是来找我的?”
姜梨仔细打量宋知枝的脸,的确是那种让人觉得很乖的漂亮,明琴长的也漂亮,但是会让人觉得有距离感。
宋知枝是那种让人想养个女儿的漂亮。
“大概是你漂亮的无害。”
宋知枝:“……”
姜梨心口泛着一点小小的酸:“你漂亮倒是漂亮,但是小白痴一个啊,王爷到底看上你什么呢?那可能还是想来找那对双生胎的。”
宋知枝:“你怎么骂人!”
“好了好了,我跟你玩笑的,你还有别的优点,”姜梨摁住宋知,目光往下,落在她鼓鼓的胸前,很是羡慕:“够肥。”
“你讨厌死啦!”
宋知枝一张脸涨的通红,一溜烟的跑了,“我要跟你绝交!”
姜梨扶着窗棂笑,还是个不知事的小女孩呢。
宋知枝跑回寝房内,惊慌的低头看了自己胸前一眼,目光一烫,又立刻收回视线,拍了拍红红的脸颊,让自己忽视这里。
“孺人,您怎么了?”
小圆身体还未发育,完全体会不到宋知枝的别扭,隔着屏风担忧的问。
“没事,我找花绳来玩着。”
“在外头笸箩里呢,奴给您拿。”
宋知枝忘性大,出来翻了几下花绳就给忘了,玩到睡觉的时辰,沐浴擦干头发,沾床就睡过去。
一夜好眠。
前殿,张宝如今被撤掉大半职务,伺候储司寒起居去殿中和大臣处理政务,自己就打着纤去灶上巡查早膳,检查了菜式,突的想起来,宋知枝如今要不要尝早膳?
和美人的接触,还是越多越好。
这么一想,招了个小内官,唤他去后院叫人。
宋知枝正贪着懒觉,小圆拨开纱帐挂到金钩上,“孺人,要起身了。”
宋知枝翻了个身继续睡。
小圆只好往里头爬了爬,“孺人,孺人,要起床,给王爷试菜了……”
小圆叫了好几声,宋知枝完全听不进去,陶姑姑推了门进来,“孺人,该起身了。”
陶姑姑迷迷糊糊揉揉眼睛,看看窗外:“天还没亮呢。”
陶姑姑说:“张内官叫您早膳便过去,王爷辰时四刻用膳,这会子起床洗漱再赶过去正好。”
宋知枝打着哈欠,“王爷不睡懒觉吗?”
陶姑姑:“王爷寅时四刻就要起床处理朝臣朝事,辰时都处理完朝事了。”
宋知枝迷迷糊糊嘀咕:“冬日里庄户人家都要睡到巳时,没想到当王爷比庄户还辛苦。”
“姑姑给我穿衣服。”
宋知枝朝陶姑姑怀里一靠,完全不想动。
小姑娘软软乎乎的抱着,睡的迷迷瞪瞪的摸样甚是可爱,陶姑姑宠溺的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给她穿衣服洗漱,又给叫了轿撵,省的她被清早的冷风吹的冻着。
宋知枝赶到前殿的时候储司寒还在和朝臣议事,张宝将她引到膳厅坐着,隔了一扇门,大臣的奏报声,储司寒的声不时传过来。
枯燥的朝事,还文绉绉的,宋知枝像是听天书。
她更困了。
这个年纪,总是吃不够也睡不够。
繁杂的朝事终于处理完,储司寒捏着眉心,步入餐厅,小姑娘眼帘阖着,圆乎乎的脑袋一点一点,猛的沉到桌几上,似乎是有所觉,脖子动了动,迷迷糊糊又往上抬了抬,脑袋保持了一瞬,又一点一点。
天,这里都能打瞌睡,像个什么样子!
张宝疾步欲走过去提点一翻,听见储司寒低低的声:“给她拿件衣裳。”
张宝有点不确定:“这里只有您的外裳。”
“给她。”
张宝就飞快去找了一件大裳过来,罩在宋知枝身上。
储司寒坐下来,挑了清淡的蒸红薯,慢条斯理小口吃着,就一碗小米粥,偶尔抬头,宋知枝的脑袋一点一点,后来干脆趴到了案几上。
宋知枝迷迷糊糊趴了一会,胳膊隐隐发酸,肚子里有气撑的难受,迷蒙揉着眼睛起来,肚子里的气呼出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发现从身上掉下来的披风。
案几上什么都没有,屋子也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宋知枝抱起大裳起身,跨出门,去大厅找人,储司寒高坐在那张金丝楠木宽阔的椅子上,手腕悬空,支着宣笔,案几上堆了许多勒书。
宋知枝站了好一会,看的忘记了时间。
储司寒搁了笔,撩起眼皮看过来:“本王已经用过早膳了,饭在灶上,叫人给你上。”
宋知枝抱着大裳,噔噔瞪跑过去,踩着台阶上了丹墀,跪坐在案几前,眼睛弯成月牙,糯糯一声:“王爷--”
“您怎么不叫我?”
少女的脸饱满漂亮,笑起来的时候鲜嫩耀眼,储司寒没见过哪个女子这样喜欢笑。
隔着一张案几,少女特有的馨香气息悠悠,储司寒不看她了。
垂下眼皮,又拿了另一本勒书翻开,只说:“以后午膳和晚膳过来,若是本王不在,便不必过来。”
宋知枝:“那这裳衣?”
“宫人的,多余用不上的,你看着处理。”
“哦。”
宋知枝也没什么常识,对她来说,都是柔软的毛,穿在身上暖和,也分不出毛长毛短色泽之类的,至于月麟香,她只能闻出淡淡的香味,很好闻。
对她来说,熏香都很好闻,也闻不出其中区别。
“那我拿给同顺。”
储司寒翻书页的手停了停,旋即又翻开。
宋知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看他眼睫好长,看他鼻子,看他唇瓣微微抿着。
直愣愣的视线。
储司寒收了笔,“你还不去吃饭?”
宋知枝:“我还不太饿。”
储司寒捏捏眉心:“别人这样说,意味着他不放便,叫你去吃饭的意思。”
“哦。”
宋知枝点点脑袋,茫然的看着储司寒,慢了两拍才反应过来。
她拍了拍两腮:“我去吃饭。”
宋知枝抱着大裳,一路走至殿外,不需要宋知枝开口,张宝已经迎上来:“孺人,饿了没?老奴已经叫人摆膳了。”
“谢谢总管。”
宋知枝笑着道谢,殿前看守的士兵人高马大,冷肃的一张脸像是泥塑的,连眼睛也不眨,好像都没见他们打过喷嚏。
“总管,他们是活的吗?”
张宝:“……是人。”
宋知枝撩起发丝拔了一根头发,垫起脚尖,用发丝挠将士的鼻子。
“切”一声,那士兵打了个喷嚏。
“真是人唉。”宋知枝笑,还朝对方打招呼:“你好啊。”
“过来。”
宋知枝回头,不确定的指自己:“我?”
储司寒:“过来。”
宋知枝噔噔噔跑过去,储司寒递给她一沓纸。
宋知枝翻来覆去翻到底,确定是白纸:“王爷,您给我这个做什么?”
储司寒:“撕它。”
“哦。”
宋知枝撕了好几张才想起来问:“撕纸做什么?”
储司寒披着勒书头也不抬:“本王的士兵皆需是守卫王府,不可祸害。”
宋知枝:“……”
宋知枝撕着纸小声碎碎念:“哪里就祸害了,只是玩一下下,怎么就成祸害了……”
“你不服?”储司寒提了宣笔,撩起眼皮看过来。
“……服,服气的。”
宋知枝啪的撕开一张纸:“撕纸好玩,我喜欢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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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耀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