麝香葡萄 第14章 第 -14 章

赌坊内灯光昏暗，喧嚣中夹杂着低沉的笑声和赌桌上筹码的碰撞声。人不见了总是要问的，在这走丢一个小姑娘小男孩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虹姐声音柔和：“甜姐，你再想想，肖楚还能去哪儿？”

光听声音,只会觉得是一次寻常的提问,但Lucas站在门口，神色冷峻，眼底却藏不住威严狠辣。

甜姐跪趴在地，挨了伍点金一巴掌,脸颊已经肿了起来。

她颤着声音哽咽：“我真的不知道啊……她自己没出来，我能怎么办？……”

虹姐只是扬了扬头，伍点金直接抓起甜姐的头发，拽进了厕所。

擦肩从里面出来的男人手还在裤头，好奇回头只瞥了一眼，生怕惹是非地快步走了。

耳畔是姑娘断断续续的哭喊声，Lucas站在阴影中，并不想在她身上浪费太多时间，见没有收获，他一声不吭走出了房间。

虹姐站在原地，只看着他走，什么也没说。

前台的姑娘瞧他出来，快步上前：“没找到，也没有人看到薛钦，估计走了。”

“他还住在那个地方吗？”

前台姑娘翻了个白眼，“不一定是薛钦吧，说不定你妹妹只是贪玩出去走走，一会就回来了呢。”

Lucas眼神冰冷而淡漠：“这里走丢一个小女孩太正常不过了，是吗？”

“她不过是你妹妹而已，别这么大动干戈。”姑娘被他凶狠的眼神吓得噤声，但依然嘴硬，“要有人把她带走了，指不定已经被绑起来当肉票或者藏起来准备卖到哪里去，谁知道呢？事情都发生了，你干脆别回去了！你在这里混的也不过，何必回去看人眼色呢？”

Lucas眉头一皱，语气陡然冰冷，一字一顿道：“要不然，我把你也绑了卖窑子试试看看？”

姑娘脸色一变，愕道：“我好歹跟你好过，你这么狠心？”

“我让你看好人，人呢？”

她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Lucas懒得理她，他们的关系早就断了，也从不亏欠。

现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思考为什么人不见了，他只想找到肖楚。

肖楚是他第一个妹妹，不是随便可以放弃的东西，也不是可以随意逃避的责任。

他果断拿起前台的电话，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滑动，最终还是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他咬牙，知道一旦接通，他会被如何责打。

但面对虹姐现在的态度，他别无选择。是非对错，他分得清。

挂了一个过于冷静的对话，Lucas眼神游离，心跳加速。

所幸，李航很快跑了过来，兴奋道：“找到了！有人刚刚看到一个男人带着你妹妹离开了。”

Lucas的心脏猛地一缩。

“灰色西装，打红色条纹领带。”

“就是薛钦！灰色西装！”

Lucas的目光骤然锐利，脑中浮现出薛钦的模样。他瞬间转身，低声吩咐李航：“带家伙，上路。”他知道这个男人住在哪里，他也算他们家的常客了。

Lucas没有犹豫，立即上门，只有去得早就能尽量保全肖楚。

无论如何，他都要让肖楚毫发无损的回家。

薛钦是记账公司的普通文员。

赚的不多，但是一个人过日子无聊又没经济压力。棋牌室，按摩店，常常可以看到他。

人看着干瘦，平时穿得人模人样。

棋牌室的人可能只觉得他是个赌品还不错的人，但是按摩店的姑娘们有时嘴碎，说薛钦一点钱玩的花样却多，龟毛，其实人挺变态。

此刻他在家里记账，给今天在棋牌室的收支做盘点。

筹码在牌桌上进进出出频繁变化，薛钦能够事后复盘一分不漏。

住所的木门被一下下地砸门，薛钦就快算好，只觉得楼下餐厅的送餐员烦，朝门口大喊：“炒饭房门口就好！”不耐烦地前往开门。

未等门完全打开，Lucas已经一脚踹了过去，门板狠狠地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薛钦被门狠狠地撞翻在地。

伍点金向来习惯用身量言语恫吓对方，虽然他确实能打，可是他习惯先用气势压人。

Lucas就不一样了，他觉得没必要说那么多，了解清楚了，他会直接动手。

楼下的炒饭店小伙说看到薛钦带着小姑娘上楼了。

薛钦还没来得及反应，Lucas已经一脚踢踹到了他的胸口，铁棍直接架在他的肩膀上：“我妹妹在哪儿？

薛钦完全没料到会有这种突袭。先是愣住了，而后大声嘴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可李航早已经溜进房里，乒乒乓乓地开门翻箱，很快就窜出来。

没找到人。

Lucas的铁棍已经重重压在他肩膀上，将他死死钉在椅子里。

他眼眸中只有狠意，离开的这几个月他还没有被完全驯养成温顺的狗。

他又给了对方胸口送了一脚：“少废话，人呢？”

薛钦挣扎着，硬是挤出一个笑容：“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根本没见过——”

话音未落，Lucas抡起铁棍就砸在他身上，不分落点，力度之大，瞬间逼出一声惨叫。薛钦疼得蜷缩起来，却依然嘴硬：“我不知道！人不在我这里！”

“分明有人看到你把小楚带走了！”李航指着他，义正言辞地控诉。

“有本事你们搜！”

Lucas再次屏住了呼吸，他直接挥起铁棍狠狠地打在男人的腿上，听到男人巨大的哀嚎。

抓住男人的衣领，将他按在墙上，声音低沉而充满威胁：“最后一次，她在哪儿？”

薛钦笃定了人不在这里，什么也没说。

Lucas的耐心彻底耗尽，他松开手中的铁棍，将薛钦一把推倒在地，眼中的愤怒与无助交织。

他深吸了一口气，却发现这股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压垮。

称手的铁棍第一次脱离了恐吓的作用，成为凶器是它此时被赋予的唯一价值。

男人发出了刚才到现在最惨烈的哀嚎，Lucas停住了。

熟悉的手感侵袭他的理智，如果找不到人，他和肖楚还要赔上人生。

他需要发泄口，不需要废话。

干净的连帽衫上铁红痕迹不知道是铁棍上的锈迹还是血，蓬松的额前发被汗水沾湿。

狂暴的动作和凄厉的叫喊声，这只是那几年最平常不过的，此刻再现，却已让房里出来的李航感觉恍若隔世的陌生。

李航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他本能地抱住Lucas，甚至企图夺走了他手里的家伙什，为薛钦求情起来。

“你别把他打死，把自己给毁了！”

Lucas且听得清话。他将铁棍丢在地上，铁棍落在男人耳边，与地板发出的脆响让男人为之一颤，同时他听到皮带抽出的声音。

皮带破空的呼啸声，薛钦还没有感觉到疼痛，就已经大感不妙。

从进门到现在，挂钟上的分针才走过去一个字，李航已经看楞了。

从孩童长大的男人，多少都知道皮带的滋味。

李航不敢靠近，只哑着嗓子问：“Lucas，够了吧……”

男人要跑，可Lucas浑身最大的优势就是腿长，抬腿就朝他的后腰踹去。

皮带所幸没有突然落在后背，但是不幸的是，被很有耐心地直接穿过铁环勒住脖子。

就像牵一条狗一样，男人把皮带勒拽着脱离房间。

他颤抖着张大嘴，就像脖子被一松一紧地打了活结一样。不是呼吸困难，是舌头被拽得生理性地伸出，只能发出类似野兽咆哮般的呜咽。

就在他陷入绝望的那一刻，伍点金气喘吁吁地跑来说：“你妹妹找到了！”

伍点金并没有李航那种不安，看到现场反而会心一笑。

Lucas停了手，可拽人的皮带还牢牢攥在手里。铁青的脸色，难掩眼中的惊喜激动：“在哪？”

“老中医那里！”伍点金话音未落，Lucas已经将皮带塞进他手里，简短地交代：“麻烦虹姐收尾了！”

随即一个转身，匆匆跑出了门，背影带着一股风，这世上再没有更让他牵动的事情。

推开中医诊所的门，店里已经结束问诊了。

昏黄的灯光下，肖楚的脸色有些苍白，双手握住自己的那三帖用红绳捆起来的药包，静静地发呆等人。

“小楚！”

一声唤响彻小小的房间，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与不安。

肖楚寻声看向门口，木然的表情，小小一只的个子，呆呆地抱着药包。

Lucas慢步靠近，仔细打量。肖楚头发有些乱，衣服穿得好好的，脸蛋还是那么的白嫩，毫发无伤。

他想蹲下来仔细看看肖楚，可一路快跑而来，现在甚至有些腿软。

下一秒，肖楚被拉入一个紧紧的怀抱。

他一言不发，整个头几乎都要埋在她的怀里，像是要确认她的心跳，确认她的体温，确认她真实存在。

肖楚只觉得自己被报得很紧，像是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一样的发疼。但是怀中轻微的颤抖和粗重的喘息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肖楚微微挣扎了一下，又不忍在此时闹别扭。

她感到陌生而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最后她将小手放在微湿的头发上，安慰地揉了揉。

就跟以前不开心的时候，妈妈揉揉自己的小脑瓜一样。

“你没事就好……” Lucas终于低声开口，声音哑得厉害。

他缓缓松开手，目光从上到下反复地打量她，像是要确认每一寸肌肤是否干干净净，是否平安无事。

肖楚被他看得有些发怵，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咬着唇，小声道：“我……我不敢打电话回家，怕你又挨打……”

Lucas听到这话，心头像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他还是跪着，抓住她的手，直视她的眼睛，声音低沉却坚定：“傻丫头，你有没有受欺负？害怕吗？”

满是悔恨和心疼。她是为自己着想，可这就是他自己活该。

只要别赶他出门，什么都好。

只要肖楚没事，什么都好。

薛钦确实想把肖楚带走，但是肖楚发现薛钦不是带自己去给牡丹上香后，便挣脱跑了。

全凭印象和问路，找回到诊所。

Lucas听后笑着告诉肖楚，牡丹阿姨是天主教徒，不需要上香的。

牡丹很信命，有什么是都会去上香掷筊求问。可Lucas不信命，他可以不给妈妈上香，也不希望肖楚踏入那个世界。

他不想多说，那些过去的疮疤只属于他，这些肮脏的事实不能玷污了她的世界。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些事永远隔绝在她身后，哪怕自己早已被困在泥潭中，也绝不让她卷进来。

肖典威和陈茹来得很快，带着林虹来到诊所的时候，兄妹两个人坐在条凳上，什么话也没说。

陈茹着急着关心女儿，肖典威只看了妻女一眼，就黑着脸跟虹姐讲话。

肖楚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甚至把注意力从妈妈身上离开，攥紧了Lucas的手，连指尖都开始发凉。

今天的事情，Lucas有责任，肖楚自己也有。

甚至是陈茹，都有责任。

可是事情总要有人负责，肖典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倒了Lucas身上。

毕竟陈茹事出有因，肖楚也尽量乖乖地等着了。可Lucas不应该听妹妹的话，抱着私心去那种地方。

肖楚上了车，车门关上才发现爸爸和Lucas他们还站在一旁。

她慌了，从车窗伸手想拉住Lucas，却被一记冰冷的目光钉住。

肖楚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朝一句话都没有问的爸爸喊：“爸爸，你和哥哥今晚会回家吃饭吧？”

黑色的轿车刚驶离没多久，一巴掌重重甩在了Lucas脸上，清脆的声音即使在街上也能听清。

Lucas只是低下头，甚至没有擦嘴角渗出的血迹，没有任何抵抗或辩解。

“肖典威，别在我这里动手。” 虹姐忍不住开口，眉头微皱，但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他也算是我的干儿子，你太过分不如把他还给我。

林虹认识肖典威十几年了，她评价是个有本事的男人，但是他的本事几乎都来自于他的自尊。

肖典威冷冷瞥了她一眼，转身看向Lucas，目光中满是失望与怒火。

“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了！这个家，不养废物！” 他的声音如雷，“今天的事不是第一次，这次还把小楚牵扯进去！”

“孩子又没出事，别在大街上教育儿子。”虹姐揉揉脑门，当街教育儿子可不是肖典威会做的事情。

“林虹，这是我的家务事。”肖典威对Lucas怒吼，“我有没有说过再跟以前有牵扯就离开肖家！”

林虹翻了个白眼，看向Lucas说，“你要是被赶出门，来找姐。我还收留你，给你活干。”

可她没想到，Lucas就在街上，顺从地跪下。

安静地，没有愤怒地，请求肖典威不要把他赶出家门。

街上人来人往，路过的人时不时瞄向他们。林虹催促着他们父子有话去她店里，免得当街丢人现眼。

毕竟，认识她的人，谁不知道Lucas以前在她手下办事。

Lucas现在已经与她无关，但是她看着孩子长大，有曾经在她手底下做事，这一跪就像当街打她的脸一样，让林虹有些气急败坏了。

本想借机让进了肖家的Luca顾念旧情，在以后有需要的某一天可以当作一个资源利用，甚至希望他偶尔可以回来帮她。

肖典威就在她的办公室，当着她的面，当着牡丹的牌位，毫不避讳被其他人看到，肆无忌惮地下了狠手。

她也没想到Lucas对肖典威如此顺从，任打任骂，甚至承诺不再过来给牡丹上香这样的条件都答应了下来。

虹姐的如意算盘被彻底打翻。

就算Lucas以后愿意帮助她，也会把肖家放在第一位地顺从。

肖楚担心Lucas因为自己的任性妄为而被赶出家门，好在晚上，一家人还是如约在外面的饭馆坐在一起吃了饭。

只是肖楚看不到，Lucas小腿上密密麻麻的细痕，不仅仅是藤条竹枝留下的伤痕，更是他踏入肖家这个荆棘丛的代价。

白玫瑰也是玫瑰，有刺的。

只是玫瑰的刺，不一样是它的本意，也是造物主为了保护娇美的花朵，给她设下的诅咒。

每个封建家庭中，受礼法要求的女孩，难道不是荆棘城堡中的睡美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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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