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映照下,幽暗隐秘的山岩石阶染上了一层稀薄的模糊与神秘。
以至于,这一刻,隔了个石阶对上目光的九娘与陆三郎两个,一个不自觉坐直了背脊,另一个则因着大口大口的粗喘,不得不双手攒紧并撑在双腿上,而原本就稍许下弯的腰,倒是越发弯了些。
透着月光,穿过幽暗微湿的薄凉,隔空相望了会子,陆三郎渐渐平息了将将爬山上来的粗喘,之后,也不管僵着背脊坐在石阶上的九娘怎般的心思,便一步踏上石阶,从而来到九娘的身前。
直到这一刻,刘妈妈与夏朵才从愣神中拉回了思绪,从而一个手脚利索的扶起坐在石阶上的九娘站稳,一个则将地上的三个蒲团一一拾起并收回布兜里去。
或是因着将才不顾形象的坐在石阶上歇脚被来人瞧了去,此时的九娘竟不自觉别过了与陆三郎对视的眸光,面上更是微微发热,倘不是天色尚黑,只幽幽月光照了些许亮,只怕这会子九娘面颊上泛起的薄红会被来人给瞧了去。
轻咬了咬下唇,九娘暗暗深吸了口气,便将浑身的窘迫敛了去,随后便重新仰起脑袋,寻摸的朝着身前的陆三郎的眸子看去。
兴许是差一个石阶的高度,兴许是石阶山道狭窄,此时的九娘竟头一遭觉着自个儿同陆三郎的距离从未有过的近,甚至能够自那近在咫尺的胸膛前听到来自胸膛里头的砰砰心跳声。
咚咚咚
听着陆三郎强有力的心跳,似是有节奏的在胸膛里头跳着,九娘竟不自觉低头瞧了眼自个儿的心口处,她能感觉到,自个儿的心脏也不自觉加快了跳动的节奏。
一番莫名的脑袋空白中,九娘已然忘记了约陆三郎到底所为何事。
不过,相对于九娘的恍惚,陆三郎显是镇定自若的多。
打量了九娘以及九娘左右站着的刘妈妈与夏朵后,又朝着漆黑的山上扫了眼,瞧着四下并无旁人,便立时压着声音道了声
“今日我亲自来赴约,已证明了我的诚意,也请沈九姑娘拿出你的诚意来。”
陆三郎一双黑眸,在幽暗的月光映照下,瞧着倒是越发清亮了些,不过,应声望去的九娘,倒是觉着他亮晶晶的眸子里头藏了无数的沼泽深渊,好似一不小心就能被它吞噬的连骨头渣都不曾留。
心下生了一抹忐忑后,九娘想了一想,又寻思了会子陆三郎所谓的诚意,倒是越发露出了些诚恳来。
“或许陆三公子觉着我言行举止坠了沈家女的贤名,不过,我之前同陆三公子的一言一行,都是出自本心,并无欺瞒,诓骗。”
顿了顿,又朝着陆三郎福了一礼以示诚意
“倘陆三公子觉着我言行无状,还望多多容谅些个,九娘在此先赔个不是,一概都是九娘不舍五姐姐,所以才想着私下里在金陵替五姐姐寻一户门当户对,上无婆母磋磨,下无妯娌大小姑子刁难的好人家。”
叹了口,九娘继续往下道,而陆三郎则面色不动,只继续盯着九娘,半丝情绪都未外漏,倒是叫人不晓得他此刻心里头到底在想些什么,又有着怎样的盘算。
“直到晓得陆三公子父母相继过世的这一桩,又私下里打探了陆三公子的品性实属上佳,又满腹才学,日后便是不靠着陆家,定也能有一番作为,所以才起了这个心思。”
话罢,九娘又长长的一叹,适才双眸灼灼的对上陆三郎纹丝不动的眸光,并一字一句郑重道
“所以,此事乃九娘一人所为,还望陆三公子莫要迁怒我五姐姐,更希望陆三公子可以郑重考虑这桩亲事。”
瞧陆三郎竟连眸光都未动分毫,九娘焦急之余,深知陆三郎到现在还对自己存疑,几乎是指着自个儿的心口,语气显出了好些的激动道
“我可以拿我的性命作保,我五姐姐绝不似我这般狂悖出格,她是一个善良,明朗,贤惠,孝顺,漂亮的好姑娘,在沈家女学里头课业俱都出色,陆三公子倘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沈家女学里头打探一二,便晓得我所言俱是真的,只因着她是小二房庶出的姑娘,不受嫡母待见,这一次我四姐姐出嫁,二伯母回了梅花巷处处刁难我五姐姐,五姐姐从未反驳过半个字,是我看不得五姐姐受委屈,又晓得琅琊王氏规矩严苛,怕五姐姐嫁去那王大人家受那从卯时站到戌时的磋磨,这才不得不铤而走险,寻到了陆三公子的门上。”
尽管九娘一叠声说的激动澎湃又面色潮红,心口起伏不断,但陆三郎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样儿,落在九娘眼里,便越发急恼万分了。
“我都将沈家内院的阴私事儿说出来了,陆三公子还是不相信我的话吗?还是因着我年岁小,觉着我人微言轻,不值得信任?”
九娘一股脑的连着两句质问,倒是未得到陆三郎半个字的回应,反倒是将自己气的欲跳脚。
心下更是恨恨的想着
‘这个陆家三郎,真个儿是油盐不进的主儿,想她五姐姐这般好,倘不是实在信不过二伯母的品性,才不要同这厮废话半个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