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寅初时分,九娘便早早的起床洗漱,今个儿仍然似昨个儿差不离,以免一身的衣着太过华丽名贵而凭白惹人眼,便照着昨儿个的打扮,换了身之前在如意居特意买的杏色细布襦裙,头上的两个小揪揪各戴了一支藕粉色细布攒花,只脚上仍穿了云锦面料的绣鞋,倒不是刘妈妈几个之前没思虑周全,单单落下了一双脚,而是九娘自小到大的鞋,一概都是家里头绣娘照着她的脚亲制的,且按照老三房嫡出姑娘的份例,每月六双。
所以,自来穿惯了家里头绣娘比照着脚大小缝制的绣鞋,再换了刘妈妈自外头成衣铺子买来的鞋,便总觉着大了些,或是小了些,总之,就是不合脚。
如此,将刘妈妈在外头采买的无双绣鞋一一换上脚仍觉着不论哪一双鞋都穿的勉强后,刘妈妈首先就心疼的不让九娘再穿,春草也觉着不过只一双鞋罢了,便是穿了平日里的绣鞋,左不过只露些脚尖罢了,哪里有九娘的脚重要,最后身为智囊的夏朵也认为刘妈妈同春草言之有理,不过一双鞋,虽是云锦面料的,且不论有没有衣裙遮掩,便是栖霞寺那些个香客,哪里有盯着一个姑娘家脚瞧看的,便是瞧见了露出的那点子脚尖,也不是人人都似沈家女眷那般有见识,认不认得是云锦的料子还指不定呢!
洗漱完罢,又匆匆用了些用熬了一整夜的老母鸡汤煮的鸡汁银丝面,之后春草仍旧留在屋里头,充作九娘,而刘妈妈同春草则陪同九娘去到山门前等待陆三郎派来的心腹婆子背九娘下山。
当然,给守山门的小师傅塞银钱,也是必不可少的。
刘妈妈同夏朵一左一右的将九娘护在中间,在薄薄亮的月光下,三人摸下了十来个沾了少许露水的石阶小道。
再回首朝山门处望了眼,只这十来个石阶而已,哪里还能瞧的见山门的影子,只瞧见一团幽暗罢!
直到这一刻,刘妈妈立时侧眸同夏朵对视了一眼,随后两个人暗暗点了点头,刘妈妈便压着声音阻止九娘还要往下的步子
“姑娘且歇歇脚罢,不过一刻钟便要寅正了,倘那陆三郎应了姑娘的要求,他派的婆子当是这会子便要上来接姑娘。”
顺着刘妈妈的话,九娘想了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脚下步子也就顺势顿在了原地。
而刘妈妈则趁着九娘寻思的片刻功夫,已然利索的解开挂在胳膊上的布兜,先从里头拿了一个蒲团垫在了九娘身后上头一阶的石阶上,又扶九娘坐好了,适才又从布兜里拿了两个蒲团,一个递给了夏朵,一个则自个儿垫在屁股下头坐了。
三个人并排的坐在石阶上往山下头瞧,却是寅时的天色尚黑,天上的月儿还未退去,至多只能瞧见三两个台阶以及山岩边影影绰绰的树木黑影。
时不时的山风拂身而过,便是金陵的夏季再热,可山里头,又是寅时时分,倒是更深露重,颇有些寒凉透体之感。
几乎还不待九娘冷的打个哆嗦之际,已被刘妈妈搂到了怀里头,另一侧的夏朵也朝着九娘那边挪了挪,并拿两只胳膊轻轻环住九娘,这么一来,九娘大半个身子在温温热热的刘妈妈怀里头,另小半个身子被夏朵环着,倒是风吹不着,更不觉着冷,而刘妈妈同夏朵虽替九娘挡了透心凉的山风,却也接受了一些子自九娘身上传过来的温热,倒也能抵些子凉意。
如此三人抱做一团了些时候,便听到山下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与隐隐约约的喘气声。
有了昨儿个的例子在前,这厢九娘同刘妈妈倒也不再昨儿个般害怕什么野兽坏人,再有那越发粗重的喘声与越来越沉重的脚步,想也能知晓,来人定是自山脚下爬到这儿,累的很了,不论是不是陆三郎指派来的婆子,只这点子体力,想来也害不了她们三个。
只不过,过了会子,随着喘声与脚步渐行渐近,约莫隔了个石阶的样子,九娘三人仔仔细细的将停在石阶处弯着腰直喘着粗气的风姿卓越的男子瞠目结舌。
那男子不是陆三郎还是哪个!
陆三郎应了约不说,竟还亲自上山来接九娘,这倒是九娘三个万万没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