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亮,秋菊就端着洗漱用具敲门。“世子,起了没?”
还在床上睡觉的花念娇被门口的声响吵醒了。她瞥了眼身边空荡的位置,心想这秋菊是真喜欢周瑾彦。不,应该是轩辕青澈把秋菊的魂给勾走了。
她原本想当没听到的,可那门敲得实在太响,吵得她半点儿睡意都没了。没辙,她起身去开门。
“世子寅时就起了,刚刚用好早膳,已经出府了。你若想要伺候他,明日寅时就在门口候着。”她拉开门,与门口端了满手东西的秋菊说。
秋菊今日精心打扮,原以为要见心上人,没曾想开门的却是心上人的夫人。她一脸娇笑全部僵住,而后立马收起,换上不悦的神情,说:“夫人是故意的吗?世子身子刚好,您就让他这般早起。”
什么叫她让他这般早起?花念娇对秋菊是真受不了,弄得她像是棒打鸳鸯一般。“世子要去皇宫当差,我能拦着?你能不让?”她反呛,只觉无语。
秋菊是不能不让,她一个通房丫头连与主子睡一个屋的资格都没有,谈何左右主子的起居生活?她恨恨反击,恶毒猜忌说:“世子是告了病假的,不急着当差。他大病初愈应当调理好身子才是最要紧,夫人怎可不顾他的身体呢?夫人就这般着急自己在府中的地位,非要逼着世子给您抬上去?”
“你怪我?”花念娇发笑抱胸,她瞧着秋菊这一身艳粉色,忍不住发问:“你若当真是想为他的身体好,你穿得这般妖艳作甚?是要勾引他吗?床笫之事比起早起,更是亏空身子。”
秋菊被戳穿,下不来台。她气得想骂,可又担心被花念娇抓了把柄把她赶出王府。毕竟,对方是世子夫人,而她充其量就是个丫鬟。妒意横冲直撞,她忍了又忍,最后也只能端着手中物件,转身走人。
“慢着,你把洗漱的留下。”花念娇上前叫住秋菊,不等对方反应,她直接上手把东西端到自己手中。“记好了,世子寅时起,明日起你打两份洗漱的来。还有,他昨日吩咐你准备布料,你记得今日要送来。”
“叫你一声世子夫人,你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秋菊憋不住,想到花念娇昨日的狼狈模样,还有冲喜那晚,她呸了一声,骂道:“别拿自己太当回事,你那屋子里有什么,你心里清楚!一个祭品,装什么台面。”
秋菊这话点住了花念娇,她回想成婚那晚,搀扶她的丫鬟把她丢到喜房门口就跑了,想必是知道一些屋里的事情的。她疑惑,既然秋菊知晓,那为何会看不出轩辕青澈不是周瑾彦?
“你知道他?”她试探问。
秋菊嗤笑,一副瞧不上的表情,回答说:“王爷和王妃请了东西给世子续命,对外不好说,只能借冲喜掩盖。我就疑惑了,那东西帮世子续了命后,怎么不把你吃了?”
原来下人们私下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只是不全。而秋菊恐怕是听了王爷王妃的墙角,一知半解罢了。花念娇继续发问:“你知那东西是什么吗?”
秋菊不知道,但她猜测多半是鬼怪。她想起那夜喜房里的哭声惨叫,嗤笑说:“那东西夫人应当最了解,毕竟洞房花烛夜,我可不信是世子。”说时,她脸上表情像是在看红杏出墙的□□。
满脑子的下作,花念娇看了恶心,且心想世子早就进了蛇肚子,只怕尸首已然化作了一堆粪物。
不好再继续说下去了,她也不想与秋菊拌嘴,便学着轩辕青澈冷脸说话给人施压的模样,说:“世子交代的事情,你最好做好。你若是想在世子面前露脸,劝你别惹怒我。”说罢,她端着洗漱的东西回屋子,并一把将门关上。
秋菊被奚落了,确切说,是被威胁了。妒火在心头狂烧,方才的话她一句都听不进去,全当花念娇在放屁。
午时,皇宫,皇后寝宫内殿。
“瑾彦真没了?”皇后周婉欣拖着病体,她一脸绝望地站在轩辕青澈面前,询问周瑾彦。
自打周瑾彦在她宫中病发后被轩辕青澈用幻术偷送出宫起,她就一直在等消息,直至今日。
当瞧见轩辕青澈点头时,她受不住打击,上前拉扯对方衣襟,打骂说:“你有本事带他走,为何没本事让他活着?父亲花了这么多的金银供养你,难道都是无用的吗!”
她哭喊捶打,对眼前的人发泄着她这些时日堆积的所有情绪。而轩辕青澈就这么站着看她,他没有还手,好像是没有知觉一般地任她发泄。如同是局外人,他瞧着她满脸悔恨与悲戚,冷冷说道:“皇后娘娘,世子就算不是被过了脏病而暴毙,他也会因与你不伦而死。你应当知晓,纸包不住火。”
周婉欣听不得轩辕青澈的这番话,好比是利刃在剜她心口。她猩红双目,狠厉咒骂:“是你!如若不是你给我下了淫蛊,我怎会走到这境地?瑾彦也不会走错路!”
贪心的人总是不觉得自己有错,错的永远都是旁人。轩辕青澈显然不认可周婉欣的责怪。
他将她从身前拉开,嗤笑说:“如若不是你们父女一个要权,一个要钱,我又如何需要对你下蛊?更何况,当初是大王爷与你求着我来的。享尽荣华富贵时我便是好的,自己作孽得了坏果我便就是万恶之源?”
三年前,景治一年,新皇登基。原定大王爷周乾霖须得在新皇登基前前往北部就藩,落脚藩地不再回京。可就在他路过琼山之时,得了泥菩萨的指引,用血祭的方法将被困在琼山三百年的轩辕青澈给引了出来。并且,他当即立下血誓,只要轩辕青澈帮他回到京城不再就藩,他周乾霖愿与蛇君共享荣华富贵。
凭此承诺,轩辕青澈来了京城,且供养于皇后寝宫三年。
周婉欣被提及了当年往事,她不觉有错。她情绪上头,顾不得深宫之内恐隔墙有耳,咬牙恨言:“昏君无用,若不是这些年父亲在京城保留了权势,你我如何能有今日地位?”
她留意到对方今日穿的是周瑾彦进宫当差的袍服,“你穿了他的官服?你替了他?”见对方不言语,她心口犹如火烧,顿时癫狂撕扯道:“你早就盘算好了对吗?我应当猜到,你不会甘心被供养在我宫中,永远藏在阴暗之处。”
周婉欣认为是轩辕青澈有意让周瑾彦染病暴毙的。
当听到她这般说时,他一把将她推到地上,不留情面地说:“你父亲让你将我供奉好,让我给你下蛊诱惑君王,叫你侍奉好君上为他谋权谋利。是你贪心,深宫孤寂你不满足于皇帝一人,仗着手握皇权而屡屡与宫外野汉偷情不作数,还将未经人事的亲弟弟引上床榻,酿成大祸。”
他讥讽笑看趴在地上早已失了皇后仪态的周婉欣,戳她心窝,厉声反问:“难道不是你害死了周瑾彦吗?是你断送了他的性命与仕途,一切的祸端皆是你引起的。”
“不是我!是你!”周婉欣不愿意面对。
轩辕青澈冷笑,他看她癫狂否认,言语刻薄地继续刺激她,说:“你别觉得你是在为周瑾彦难过,你其实是为你自己。若不是我对你用了幻术,叫旁人瞧不出你身上的病斑,你应当知晓你是活不到今日的。”
大王爷已然对这位位主中宫的女儿有了杀心。他根本就不用直白说明,想来她自己也清楚她早已身处悬崖峭壁,距离死不过是半步之遥。
周婉欣被戳到了心口,可她不能承认,也不愿承认,便伸出食指指着轩辕青澈,恨恨否认:“你胡说!你不过是个妖物,少来蛊惑我!”
“究竟是我在蛊惑你,还是你自己在骗自己?”轩辕青澈抱胸讥笑,作势非要扒了她虚伪的外衣,道:“皇上病重,他身上的病斑与你一样,与周瑾彦的也如出一辙。你们三个,谁传谁,谁是始作俑者,不用细查也知快刀会落在谁的头上。”
人算计多了,自然也有被算计的一天,这是天道轮回,因果相报。周婉欣身处朝堂权谋,她何尝不知自己不过是父亲的一枚棋子,要用要弃全凭她是否还有价值。更别提,身处皇权之下,她无力对抗,要死要活全凭上位之人说了算。
什么母仪天下,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过是拿出来展示予人看的一件鲜艳衣裳。脏了,换一件就是。
“听闻七月十五王府办了喜事?”周婉欣冷静下来,她回想这几日得来的消息,逼迫自己镇定,问道。
提及这阴森可怖的‘喜事’,轩辕青澈脑海里随即就映出了花念娇的面孔。他轻笑点头,挑眉回答说:“是,我替周瑾彦娶了一位世子夫人。”
果真是便宜了这蛇妖,周婉欣眼神轻蔑,心中暗骂。她调整好情绪,抬手将额前乱发拨到耳后,抬眼对上他,傲气发问:“是哪家的千金?”她知道周瑾彦原定要娶的是礼部侍郎家的千金。
轩辕青澈读到她的心思,他阴阳嘲讽道:“周瑾彦又不是什么香饽饽,礼部侍郎怎会将掌上明珠嫁给一个快要病死的人?再说,十五那日他已经死了,人家为人刚正从不作恶,何故要摊上这么一门倒霉亲事?”
周婉欣被怼得心口直烧,她冷哼一记,啐骂:“妖怪娶妻,滑稽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