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君青澈 第19章 第十九章 进宫

第二日清晨，辰时。

说好了要进宫去送汤药，花念娇当然跑不了。她穿戴整齐，手上提着药，站在王府门口，等马车来。

“你这告假了还与我一同进宫，被人瞧见不怕人说？”她看向站在她身旁的轩辕青澈，小声问。

轩辕青澈今日一身常服，月白色的圆袍配上玉冠，手上还拿着一把题了字的折扇，好一个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装扮。

他转了转拇指上的青玉扳指，浅笑回问：“你一人去皇宫，不怕？”

这倒是问到了点儿上，花念娇一个人去宫里，当然害怕。她从未去过那个地方，连去宫门口转悠都鲜少。那朱墙红瓦，冷寂森严的皇宫，她从不向往，只觉阴森恐怖。

真不知，有多少女人进去后连尸体烂在哪儿都不晓得。

她想到此处，大热天的，紧了紧衣裳领子，只觉寒意乱窜。

“还好，还好，马车还没来。”姨娘带着丫鬟，从王府门里出来。

她小步快走到花念娇身旁，热络地拉着对方的手，并随即就把一对金镶玉耳环放到对方掌心，道：“娇娘，我昨日看你太素了。正好，我这儿有一对金铺师傅新打的耳坠子，你戴上。”

这一对金镶玉的耳坠子可不比昨晚家宴的大珍珠差，甚至更是好上几分。花念娇于自己掌心被塞入时，她吓得连忙还回去，“不，不，姨娘，我不能收。”她不敢要，毕竟无功不受禄。再说，王府里的人给东西，收了只怕是要用命来偿还的。

姨娘不给还回来的机会，她硬塞到花念娇的手里，且紧紧握住对方的手，难得本心地说：“娇娘，我看得出你是个好孩子，你就当替姨娘去见见女儿嘛。好不好？”

这是一个母亲想念女儿的话，花念娇听了心里沉了沉，看得出姨娘是很久没有见过女儿了。

“都是一家人，我也不说她是皇后，份位高低这种话。她是瑾彦的姐姐，也是你的姐姐。”姨娘是求人，她眼眶含泪，与花念娇好生道：“姨娘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去宫里看她了，你帮姨娘去看看，关照一下，好吗？”

花念娇如何能拒绝一个想念女儿的母亲呢？

她看姨娘不顾颜面，在王府门口放低身段求她的模样，她不忍心。“好，我答应姨娘。但是这耳坠子我不能要，太贵重了，你收回去吧。”

听花念娇愿意帮忙，姨娘心里高兴，便更加不愿收回。她不仅仅是不收回，并还于袖袋中掏出了一支翡翠簪子，不等对方说话，直接给插入对方的发髻里。“收着吧，你戴着好看。”说完，她还特意问站在一旁的轩辕青澈，道：“瑾彦，你看你娘子好不好看？”

“好看。”轩辕青澈当然会说花念娇漂亮，因着他也确实是因为她长得讨他喜欢而留了她的性命。

花念娇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低头害羞，并拔下玉簪，将簪子与耳坠一并还给姨娘，说：“姨娘，你也说了大家是一家人。我帮你，不需要好处的。你且收好，这些都是你的东西。”她大概也能猜到，倘若树倒猢狲散，这姨娘定是府中第一个没人管的。若没有金银细软傍身，只怕下场凄惨。

何况，她知道皇后的一些秘密，且不认为皇后能有好结局。

所以，她就更不能要这些东西。

姨娘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单纯傻气的姑娘，王府里的人个个都恨不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落到了这里来？她心里暗叹可惜，但却觉得这姑娘还是见得太少，吃的亏也太少。等日后，未必会不要。

“行吧，那我就替你先收着。等日后你缺了，来我这儿取。”既然对方不收，且把话说得这般漂亮，姨娘便也不强求。横竖，她目的达成，也算是知晓眼前的这个傻姑娘有多好骗了。

她叫来丫鬟，且吩咐说：“今日你跟着夫人，把夫人照顾好了。”

怎么还有丫鬟？！花念娇瞧见那丫鬟手里提着食盒。“丫鬟就不用了，东西我带进去便是。”她从丫鬟手里把食盒提到自己手上，算是婉拒。

她不想欠人情，更不想被监视，这帮忙也无非是尽力而为。她不想他人难办，也不愿自己难受。

“姨娘，丫鬟就算了。皇宫里，就娇娘自己进去，我也是要在外面等的。”轩辕青澈出声帮忙。

姨娘看出来了，花念娇是被男人护着的。如此，她便不好过分行事。何况，宫里的消息最终她靠的还得是世子。

她识相地把玉簪与耳坠重新从袖袋中掏出来给花念娇，并顺着轩辕青澈，谄媚说：“你这孩子，丫鬟也不要，首饰也不要，我这面子怎么过得去哟。既然瑾彦说你戴得好看，你便戴着，日后有了好东西我再喊你来一块儿分。”

生怕对方再与她拉扯，她把东西塞到对方手里后，便就赶紧转身带着丫鬟走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马车来了。花念娇不好让车夫等，她手里拿着首饰，转身想喊姨娘拿走，可对方根本就不理睬她。

“走吧，切莫让宫里的人等久了。”轩辕青澈拉她上马车，他认为，替人办事理应收钱财。清高，最最要不得。

花念娇被强拉着坐上马车，她坐在车里，看着手中的食盒与首饰，叹气道：“你为何不让我把东西还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好收下？”

轩辕青澈撩开马车帘子，他看了一眼车外，无所谓地说：“我觉得你戴得挺好看的。”

“又是金又是玉的，能不好看吗？”花念娇无语嘟囔，且把手中东西塞到他的手中，道：“给你吧，这是王府的东西，我不要。”

轩辕青澈拿起首饰看了两眼，他掂了两下，嗤笑道：“还未有我昨日送你的南海珍珠一半贵重。”说完，他便将东西还到她手里，如同是丢一套不值钱的玩具。

是，他千年蛇妖见多识广，花念娇瞧他那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儿，忍不住暗暗在心里啐。她将东西收到袖袋里，把话题拉回进宫送汤药上，问：“皇后当真是治好了？”

“没有。”轩辕青澈简洁回答。

“没有？那这千年人参与雪莲炖煮是……”她皱眉猜测，莫不是皇后快死了？

轩辕青澈见她一副见鬼的样子，看她胆小，便读了她的心。他半真半假，与之说：“还能吊一口气，但也长久不了。不过，究竟是谁死在前头，这不好说。”

除了皇后，还有谁要死？花念娇听得心头突突跳，她感觉这马车的每一步都像是进地狱一般，让她惶恐不安到想要跳车。

她坐立不安的样子进了他的眼睛，他握住她的手，带笑与她说，“别怕，我在呀。”

花念娇看着他一脸的温柔，她深知这不是安慰，而是在拉她一起进地狱！

她惶恐，慌乱之下欲要抽出手，可他却紧紧抓住不放。她无奈问他，“为何是我？”

走到如今这地步，明显她是被一步步推至此的。自她答应上花轿起，她的命运仿佛就如同断线的风筝，任凭风吹。她不甘心，也不明白，世上那么多的人，贪心的也好，愚笨的也罢，为何偏偏要选她？

当然，她也后悔。为何她偏偏要收王府钱财，答应这荒谬的冲喜？若是不收，或许她还有得选，不会落得这般失控无助。

“兴许是命？”他给出回答。

“我不想认命。”她不愿被卷席进入这腌臜权欲，她想好生过好她的日子。

轩辕青澈看到了她的不愿与不甘，他对上她的眼眸，不妨也直言：“我也不想认命。”

没有人会甘愿碌碌无为，更没有人会愿意永远都是卑微低下。他无非是想要个体面，要好生活着，要身旁有人，且无人敢动他罢了。

千年孤寂，他被封印在琼山之下尝尽了滋味。既然他如今有机会，他便怎么都不会放弃，定要把想要的全都拿下。

她读不到他的心，他也不会把这些说给她听。且当是俗世凡尘，万物皆无一幸免，都不认命。

马车快到宫门口，轩辕青澈看了一眼路，便叮嘱花念娇，道：“皇后脾气不好，你进去少说话，别惹怒凤驾。”

花念娇点头，她此刻没得选，只能小心谨慎地把这一关过了。

“对了，那病会传人，你自己小心，别让她传给你。”他继续叮嘱，且没有玩笑与她道：“若是你得了那病，我只能把你丢了。”

这话好比尖刀，垂直戳入她的头顶，让她脑门激灵。谁能想到，老百姓看到的权贵荣华之下藏着的，竟是这般脏污泥泞，比起那世间最恶最脏的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