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雨。
淅沥沥的,空气弥漫着潮湿。
“沈,不要累坏了自己的身体,白瞎了这么漂亮的脸蛋儿。”赫莲娜喝得上了头,她脸上红了一片,说话时咬字发音有些不准,语速缓慢,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往外蹦,但她那副流氓痞样是刻在骨子里的,改不了,说完,她还不忘轻吻沈郁苡的脸庞,装得副痴迷样。
沈郁苡手里还端着个酒杯,她在赫莲娜的动作后,自然地向旁边迈了两步,又靠着墙,把杯里的酒一仰头都灌进了肚子里。
酒精灼烧胃壁,炽热的感觉从胃部传来,驱散些许寒意。
赫莲娜见她不理自己,又贴上去,说:“沈,特利尔说你工作遇到不顺,还是被我之前遇到那个帅哥给搞得,真的假的。”
“真的。”沈郁苡还没说话,林炀就接上,他之前被沈郁苡卖了,一直都记着呢,就想着什么时候还回来,这不,他现在说英文倒是利落得很,半点儿也不卡壳:“他俩高中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还玩得好呢,你的沈甚至都只顾着和他纠缠,根本不理会我,现在呢,那男人反倒让你的沈气得很,只有我勤勤恳恳给她赚钱。”
赫莲娜虽说醉了,但也不忘先纠正:“你和神是共同经营公司,是合作伙伴,你也是在给自己赚钱,别说得像个打工仔一样。”
转而,赫莲娜才接着问:“沈,你们曾经坠入爱河吗,和那个男人。”
沈郁苡笑了声,像是笑赫莲娜的问题,“没有。”她摇头否认,字字句句冷静得让人感叹:“只是那时候臭味相投,在一起当了一段时间的朋友,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更别提坠入爱河了,那时候根本眼里根本看不见河,只有玩乐的海。”
赫莲娜思想跳跃,“沈,你的比喻句用得不错,有进步哦。”像是大人奖励小孩儿一样,她又要凑到沈郁苡脸旁去亲,却被沈郁苡躲过。
沈郁苡站直身子,一手指天,说:“雨要下大了,回去吧,该睡了。”
赫莲娜宿醉仔淋雨,醒来后肯定要头疼。
但赫莲娜刚走进这个话题,根本不想就此结束,她挥挥手,指挥亨利把酒给她,亨利鲜少听见沈郁苡主动提起自己的从前,这时候也听得起劲,干脆进屋拿出来一瓶新开的酒,给在场每人的酒杯都满上,当然,他也没忘把赫莲娜的酒杯从房子里拿出来。
赫莲娜喝了一口,又问:“现在呢,你们坠入爱河了吗。”
这问题不用沈郁苡来答,连亨利都看得出来,他举举杯,说:“赫莲娜,沈哪像是恋爱的样子,她完全像是会复仇的黑寡妇。”
玛丽堵他的嘴,“也比你健身健成绿巨人要强。”
“什么绿…..”亨利彻底闭嘴。
特利尔过来将手搭到沈郁苡的肩上,他身上很暖,沈郁苡也就顺势靠着,免费的暖炉,不用白不用。
赫莲娜看了眼特利尔,犀利点评:“你也没机会和沈坠入爱河。”
特利尔笑吟吟地说:“这要问沈,你说得不准。”他低垂下眼,像是借此询问沈郁苡。
沈郁苡却干脆推开他,连暖炉也不要了,果断地说:“没机会。”而后,她先转身回去了。
再次喝空的酒杯就被她随手递给了亨利。
亨利看了眼手里的酒杯,耸耸肩。
这次又轮到他收拾残局了。
酒精上头。
躺在床上,沈郁苡很快便开始意识模糊,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床里,也陷入梦里。
滴答滴答。
钟表指针转动,发出不明显的声响。
但寂静的夜里,一切都声音都被隐形的扬声器扩大,让人忽视不了。
陡然。
门开了。
一个人缓慢地朝着房间中央的床走来。
站定,安静地看着沈郁苡。
沈郁苡眉间紧蹙,倏地,她睁开眼,视线笔直地转动到床边那人身上去。瞳孔骤缩了下,而后又放松,她抬起右手揉了揉太阳穴。
“怎么了。”沈郁苡一手撑着床,坐起来,房间昏暗,她整个人像缩在一团暗影中,唯一清楚的就是她的声音。
那人没开口。
良久。
房间安静到沈郁苡觉得自己又要陷入昏睡,那人才堪堪开口,“没怎么。”
沈郁苡长呼了口气,她下意识地朝床边摸过去,但黑暗中她只摸了个空,手下动作停顿,她才想起来,她的烟被扔在了楼下,忘记带上来了,她想要下床,但腿下一软,有些用不上力,便想支着床边缓两秒。
可那人直接起身懒腰抱起沈郁苡,沈郁苡心安理得地窝在那人的怀里,“我要去楼下拿烟。”
顿了顿,沈郁苡又问:“你换香水了?特利尔。”
特利尔用的香水从来都是淡淡的,随时都会令人忽视,却在不知不觉间便会渗入习惯中,像是柔软的厚棉花,你舒适地瘫软在上面,不知不觉中便会陷入其中,直至棉絮堵住鼻子,窒息时,你才会反应过来。而如今这香味,更像是毫不掩饰的侵略占据,不像是特利尔会用的。
那人推开门的动作一顿,像是轻笑了声。
但刚睡醒,不知为何,周遭的一切对于沈郁苡来说都感知的不太明确,她有些听不清,耳边像是蒙着层布。
沈郁苡头靠着那人胸膛,眼睛半眯着,像是随时会阖上。她声音轻轻的:“又是梦。”
梦重叠了一层又一层,沈郁苡已经遗忘了每一层梦境都是什么内容,她只记得自己好像已经惊醒了无数次,又沉沉地睡去,如同梦魇一般。
沈郁苡抬手摸了摸那人的颈侧,冰凉一片,像具尸体一样,唯一昭示着他的生命的就是动脉地起伏跳动,沈郁苡摸着那处两秒,而后手指缓慢摩挲着移动,到了脖颈正中央,她的手如同柔软的抓钳缓慢拢住,却又不用力,只是那样抓着那人的脖颈。
那人抬手摸上沈郁苡的手背,轻轻一扯,就把沈郁苡的手扯了下来,他低头,沈郁苡感觉到了手背上温湿的一片,紧接着就是牙齿的压迫,连带着疼痛感袭来。
哦,不是梦。
她会痛。
沈郁苡困意少了大半。
那人脚下动作没停。
松了口后。
沈郁苡感觉到身上凉飕飕的,有风吹来。
她扭头看过去,便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客厅中央,而正对着她的那扇落地窗,玻璃正中央如花绽放般破了个窟窿,上面还沾染着红色的液体。
这一幕将沈郁苡从不真实的世界中彻底拉出来,此刻,她才嗅到身边环绕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与此同时,窗外烟花绚烂绽放,嘭得一声轰鸣,夹杂着赫莲娜的呼声,以及其他人的细语,世界仿佛也在这一瞬喧嚣后重归死寂。
一只手抓着沈郁苡的下颚,用力掰正她的脸,黑影覆盖而上,连带着冰冷的吻。
沈郁苡灌的酒太多。此刻酒劲姗姗来迟得反上来,如潮浪般汹涌地吞噬着她的理智与感官,她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不断减少,直到最后,仅存这个无声的吻。
沈郁苡下意识地回应,却被咬了一口,无可躲避的疼痛使她短暂地恢复理智。
“沈郁苡,你又要抛弃我。”那人的眼睛很黑,如同跌进去就无法寻到出路的漩涡,里面蛰伏着未知的危险。
沈郁苡伸手去捂住他的眼睛,嘴唇再次贴上去,连带着一句轻飘飘的——
“黑眼睛,不是特利尔啊。”
一根没有任何重量的羽毛却足以令人发狂。
沈郁苡去亲他,他却像是一根僵硬的木头一般,没有任何回应,沈郁苡有些不满,她不在去遮他的眼睛,转而去揪他的衣领,另一只手也挂到他的脖子上去,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上去,强迫着他低下头颅,强迫着他给予回应。
“伸舌头。”沈郁苡简洁的话语就像是在下命令,像是在训狗。
那人笑笑,他身上的温度总算暖了些,但很快就变成炽热,那是烧人的烈火,稍有不慎,就会烈火焚身。
沈郁苡干脆双臂都挂到他脖子上,借着力,双腿夹住他的腰间,也就是在这时,她察觉到了那人的不对劲,以及火苗的燃着点。
沈郁苡一手薅住他的头发,用力向后拽,强迫他仰头,自己则手肘支着他的肩膀,低头亲上去。
这个吻硬是被她弄得如同赏赐一般。
呼吸越来越急促,火也愈燃愈烈,窗外的烟花爆鸣声如同柴火燃着时不时迸发的溅火声,噼里啪啦,烧了一片。
沈郁苡腿夹得更紧,就在那人一手搂她腰一手抓她后脖颈想要吻得更深入时,沈郁苡推着他,笑着歪头,烟花绽放的彩色光亮映照在后背,她的脸逆着光,看起来模糊不清,但也丝毫不耽误那人看清她脸上的恶劣。
沈郁苡一字一顿:“容瑜笙,你不止想给我当狗,你还想和我坠入爱河啊。”
“是不是,小狗?”她笑着等待回答。
容瑜笙的呼吸急促,他直接抱着沈郁苡重新上了楼,将人抛到床上。
沈郁苡跌落在被子上,头发凌乱,却好整以暇地欣赏了遍容瑜笙难掩的**。
“容瑜笙,我骂你反倒会让你爽啊。”沈郁苡看着容瑜笙单手脱上衣,此刻才发现容瑜笙垂在身侧的左手早已鲜血淋漓,连带床上也滴着不少血渍,还有一滩已经干涸的,显然是刚才刚醒时就染上的。
“你亲他了吗。”容瑜笙将衣服扔到地上,人跪到床上,伸手去抓沈郁苡的脚踝,“沈郁苡。”
沈郁苡佯装不懂,“你说谁。”
容瑜笙不再点明,他知道,沈郁苡就是这么顽劣,他越想知晓的,她就越不舍得告诉他,他越想要得到的,她便越藏着不肯给。
她就是把他当乐子来玩弄,他也乐得被她玩弄,在沈郁苡面前,他就是个贱骨子的受虐狂,他只会爽。
沈郁苡见他如此,便开始笑,她弯着眼睛,黑夜里眸底像是有着光亮,“容瑜笙,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我没有。”容瑜笙手已经摸上她的腰肢。
沈郁苡抬脚踹他,本想踹他腹部,但黑暗中看不清楚,却踹得偏了,反倒让他爽了。
容瑜笙闷哼一声。
沈郁苡抓他蜿蜒而上的手,“那你亲她了吗。”
“你说谁。“容瑜笙将话奉还。
沈郁苡啧了一声,整个人在床上滚了一圈,直接滚到边缘处,刚想抽回脚下床,整个人就被桎梏住。
容瑜笙轻而易举将她抱过来,让她骑在自己腰上,“沈郁苡,你在乎吗。”
“不在乎。”沈郁苡笑着说伤人的话。
容瑜笙平淡地说:“我知道,所以你又何必问。”
“我怕得病。”沈郁苡一句话,让一切燥热瞬间重归平静。
容瑜笙冷静地看着她。
两人此刻分明紧紧相贴,缺又仿佛形同陌路,沈郁苡是笑着的,却被冷着脸的容瑜笙要更加不近人情。
两人僵持着对视。
最后,是沈郁苡先别开眼。
她起身下床,走到窗边推开窗,让刺骨的冷风吹进来,吹灭屋内曾燃烧的野火。
顺着月光,沈郁苡点评了句:“身材不错。”
容瑜笙抬眼看她,没应声。
沈郁苡也懒得理他,干脆下楼去拿烟,她刚把烟盒拿到手里,众人就推门而入,与此同时,亨利也发现了破碎的窗户,以及散落一地的碎片。
亨利吊着眉头,说:“这是遇到恐怖袭击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完全不慌。
沈郁苡先回答了:“没事儿,进来了只野狗,已经赶走了。”
亨利点头,做了个祷告的手势:“希望可爱的小狗晚上不要做噩梦。”
沈郁苡点了根烟,揣着烟盒,上楼了。
玛丽看着沈郁苡的背影,又扫了眼地上的乱象,走到特利尔身旁,问:“你故意的?”
特利尔觑她一眼,说:“你指什么?”
玛丽了然。
这里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要么有人放行,要么粗暴硬闯。
真硬闯进来,可不会仍有能力摸到沈郁苡的房间去。
玛丽看着楼梯口台阶上仍残存的血迹,手指点了点腿侧,眼神变得深长,陡然觉得养条狗其实也不错。
适当的忤逆也是一种情趣。
沈郁苡进屋关了门,把烟盒扔到床上,“灭灭火气。”
容瑜笙却直接等她走过来后把她指间夹着的烟给夺了过来,印着她牙齿咬出来的一圈痕迹,将自己的嘴唇印上去,接手了这根烟。
沈郁苡盯了他两秒,干脆自己再点了一根。
“为什么抢那块儿地。”沈郁苡耿耿于怀。
容瑜笙言简意赅:“因为你想要。”
“我想要什么你就抢什么?”沈郁苡笑出声,又觉得这人不可理喻,像是个小孩儿,可偏偏就是他这副做派才让她彻底记着这人的执拗。
容瑜笙说:“看心情。”
“哼,你倒是气派,还看心情。”沈郁苡说:“你怎么就能确定下次你还能抢得来。”
“因为我够无耻。”容瑜笙将自己描述得格外卑劣,“我就爱翘别人的成果,特别是你的。”
“和我干上了?”沈郁苡问。
容瑜笙没吭声,他更想干的从来不是事儿。
沈郁苡摸上他手臂上的伤口,也不嫌黏腻,摩挲着伤口的大致大小,又向上摸,刚才短暂的贴近,她感觉到了容瑜笙手臂上和腰上、后背上都有伤口,她一一摸去。
容瑜笙也不喊疼也不躲,就任由她的胡乱动作给自己带来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摸完腰上的伤口再向下摸,沈郁苡简直想骂这人。
不折不扣的受虐狂。
疼痛也能让他爽成这样。
沈郁苡抽回手。却半路被容瑜笙截胡,他抓着沈郁苡的手掌,手指一根根地插入指缝间,两人十指相扣。手掌中央停留的黏腻潮热是血液。
容瑜笙问:“什么时候回去住?以后都不回去了?”
“我回去干什么?”沈郁苡明知故问。
容瑜笙脸上表情神色变都不变,就那样冷淡平静,用一副性冷淡的模样漫不经心地说出令人羞耻的话:“小狗也会想主人。”
“你是想爬我的床。”沈郁苡抓紧他的手,指尖扣他手背。
容瑜笙供认不讳,“是,所以什么时候回来。”
“你不是已经冲别人摇尾巴了,法式热吻?”沈郁苡提醒他。
容瑜笙说:“假的。”
容瑜笙用一种近乎凶狠的力道擒住沈郁苡另一只手腕,他将沈郁苡的两只胳膊都套到自己脖子上,侵略性地亲吻,像是陡然冒出来的怒气占据了头脑,将理性统统驱赶。
“假戏都骗得过你,可你偏偏一点儿也不在乎。你总是轻而易举就让我无法自控,我不想和你对着干的,可你只在乎那些让你怒火中烧的人,你太让人讨厌了,沈郁苡。”容瑜笙说:“…..回忆一下我的频率吧,沈郁苡。”
沈郁苡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容瑜笙,你就像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一样,你要爱上我了。”
顿了顿,她凑到容瑜笙耳边,明知故问:“你要爱我吗?”
容瑜笙动作仅停顿一秒,下一刻一切澎湃加倍爆发,他没回答,但一切都已然有了答案。
沈郁苡笑了笑,说:“容瑜笙,我要那块儿地。”
容瑜笙瞬间明白沈郁苡怎么突然接受了他的靠近,不是**的驱使,也不是感情的变质,只是他有了新的价值。
一旦价值再次消失。
他仍然是只可怜得徘徊在原地等待主人的弃犬。
容瑜笙的动作重得吓人。
他享受着猎物的战栗。
眸底,爱恨交织。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