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苡踩着高跟鞋从办公室走出来,就看见玛丽靠墙站着,手里端着杯咖啡,细慢地喝着,时不时侧头同特利尔聊上两句。
特利尔脸上仍挂着得体的笑容,不过他右手时不时用手指轻点着手臂,那是他不耐烦时惯有的动作,他的余光始终看着办公室门。
玛丽听见声响,扭头看向办公室方向,便见沈郁苡那精致的打扮,她笑笑,轻声说:“特利尔,沈可真漂亮。”
特利尔不置一言,径直走向沈郁苡,与此同时,也隔住了坠在后面的容瑜笙。
“累了吗,沈。”特利尔注意到沈郁苡隐藏的疲惫。
沈郁苡始终低垂着眼去看地面,“没有,你怎么来了?”
特利尔常常来公司里待着,整天就像没事干一样,但实际上他很忙,他与沈郁苡差不多,都是学业事业两手抓,因此要两头跑,但他又和沈郁苡不一样,沈郁苡没靠家族企业,是自己干起来的,因此现在点事业只是一小步一小步地前进着,虽说也忙,但总归比不上大企业,而沈郁苡也记得前些天特利尔说过,今天他要去参加个晚会,要早早准备着,他还明里暗里地邀请沈郁苡同他一起去,但这种场合,沈郁苡疲于应对,她知晓参加了肯定少不了要扩展人脉交际圈,对她也有好处,可她还想等等。
等她搞完手头的事,等她的公司看起来没那么不起眼、上不得台面,至少在那种场合里说出去,能让人一瞬就想起来——哦!那个公司啊。
沈郁苡就把特利尔给拒绝了。
可现在特利尔却陡然跑到她这儿来了。
“你不是要参加晚会吗。”沈郁苡想起这码事,随口一问。
特利尔笑容加深,少了两分假,他说:“玛丽刚好也要参加晚宴,她缺个男伴,就来借林炀。”
沈郁苡这才看见玛丽。
玛丽朝她举杯示意,“沈。”
沈郁苡问:“亨利呢。”
玛丽嫌弃地摆摆手,说:“沈,你可别提他,他最近又在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厮混,我都怕他把不干不净的东西传染给我呢。”
顿了顿,玛丽放下咖啡杯,理了理衣领褶皱,站直身子,一副淑女模样,笑不露齿,她推了下自己鼻梁上架着的金丝框眼镜,“我父亲可是希望我成为和他一样一丝不苟的老古板,这种场合,还是少和亨利接触为好。”
林炀收尾,他关上办公室门,就听见这一句话,他冷哼一声,不情愿地说起英文来回应:“我难道就像是个一丝不苟的老古板了吗。”
玛丽说:“至少你不会在脖子上留下醒目的痕迹,林。”
林炀撇撇嘴,看了眼特利尔,知晓玛丽能突然想到他,肯定有特利尔的手笔,“烦人得很。”
容瑜笙手里还拿着份文件,身上也难得穿了件西装,只不过衬衫扣子没全系上,眼皮下垂,懒洋洋的反倒像斯文败类。他不动声色地审视着在场所有人,但视线又在每个人身上都停留不过三秒,便收回。
玛丽也早暗暗观察这个男人。
玛丽记性不差,自然认得出这男人是之前赫莲娜酒醉夸赞的那个英俊男人。但玛丽对他的脸没兴趣,只是觉得这男人的身份肯定很有意思。
大街的偶遇,再到如今的会面。
玛丽直觉这男人绝对有什么目的。
再加上特利尔最近若有若无的……..不对劲。
玛丽推了推眼镜框,镜片闪烁出锐利的光芒。
看来,沈又要烦上一阵子了。
“沈,不如你也一同去呢。”玛丽发出邀约。
沈郁苡摇头,“你们去吧,还有点儿工作没搞完。”
玛丽也不勉强,她早就猜到沈郁苡肯定是已经拒绝了特利尔的邀请,否则也轮不到她再来邀请一次,“沈,不要累垮了身体。”
沈郁苡坐到一旁的办公椅上,她微抬下颚看着几人,还不忘叮嘱林炀,“别躲在角落里,去社交,顺便练练英语。”
林炀叹了口气,说:“知道了。”
几人道了别。
而容瑜笙,则以还有正事没聊完为借口,留了下来。
沈郁苡也懒得管他,反正他离开了也会想方设法地回来再缠上她,容瑜笙就是个狗皮膏药,最让人烦躁的那种。
沈郁苡试图去忽视他,处理自己手上的事情,早些弄完早些心安,但容瑜笙却肆无忌惮地窥探着她的所有。
“这谁?”容瑜笙看着沈郁苡从一个信封中拿出几张照片,指着其中一张照片上的人问。
沈郁苡干脆利落:“别管。”
容瑜笙看她一眼,说:“是我多嘴了。”
沈郁苡讽:“知道就好。”
容瑜笙说:“我给你道歉?”
沈郁苡:“……..”
她想起昨晚容瑜笙所谓的道歉。
容瑜笙笑,慢悠悠地补充:“…..跪着。”
沈郁苡放下手里的照片,整个人后靠到椅背上,右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没规律的脆响反应着她心底的燥乱。
深吸口气,沈郁苡问:“我走之后你过得怎么样?”
容瑜笙笑容收了收,“怎么想起问这个?”
沈郁苡从办公桌侧面抽屉里摸出个棒棒糖。拆开扔嘴里,用尖牙咬着,挽起来的头发些许凌乱,掉落了两缕,落在脖颈处。
容瑜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等她说出来什么。
但沈郁苡却只是又问了一遍:“过得怎么样?”
容瑜笙沉默良久,才扯扯唇角,但刚要开口,他的话就被刺耳但电话铃声阻断。
沈郁苡瞥了眼她放在桌上的手机,不是她的来电。她又看向容瑜笙,催促:“快去接电话吧。”
她巴不得容瑜笙给她半分清闲。
容瑜笙在电话即将挂断的前一秒才接通。
“容瑜笙。”
电话那边的女声急促地挤出来,占据了这片寂静的空间,笔直地落到沈郁苡的耳朵里。
沈郁苡瞥了容瑜笙一眼,不知想到什么,哼笑了声。
容瑜笙“嗯”了一声。
他也不避着沈郁苡,就站在她面前接这通电话。
那边女生无意识地娇嗔:“容瑜笙,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容瑜笙像是习惯了她这样的撒娇,没什么情绪波澜,只说:“不一定。”
女生有些埋冤:“啊?怎么突然就出国了呢,要不是我问温逾安,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打算跟我说。”
沈郁苡这头,正看着侦探寄来的照片,上面对人全部都是前些年她知道的那些觊觎沈家店私生子,虽说一个个的都没什么本事,不足为惧,但沈郁苡也就权当是看几个笑话打发打发时间了,更何况,有备无患,没事儿看看这些个小娄娄在搞什么没意义的东西,也挺有意思的。
在这种事上,沈郁苡总是有一万分的耐心,而照片中,有一半都是顾落衡的,这几年,她和顾落衡还保持着联系,两人都心照不宣,闲来就聊些有的没的。
最终,沈郁苡的视线落在最后一张照片上顾落衡的笑颜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像是出了神。
容瑜笙注意着她的每一分变化,他伸手取遮那张照片,同时,沈郁苡也回过神,抬眼看他,无声地问:“干嘛?”
容瑜笙只看着她,回应手机那头:“温逾安说什么了。”
女生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打哈哈,想把这话题糊弄过去,“对了,容瑜笙,你想不想我?我买了这周末的机票!我要去看你啦!”
容瑜笙却在下一秒问出个让对方彻底哑住的问题———你哪位?
那头女生哑了好半晌,就在容瑜笙没了耐心,打算挂断电话时,她出声说:“我是温年啊,容瑜笙。”
容瑜笙“嗯”了一声,挂断。
沈郁苡听得直发笑。她颤着肩膀,“容瑜笙,你真是绝了,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还能聊这么久,而且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真的。”容瑜笙已经在屏幕上敲敲打打,给温逾安发过去条信息,
【R:你把我电话号给了谁。】
那头的温逾安看见这条消息时候简直眼前一黑,脑袋嗡了一声。
他什么也没干啊。
他把电话号给谁了?
【温逾安:你说什么?】
温逾安想打过去通电话,直接问清楚,但奈何那边根本不接通,不给他这个机会。
温逾安这头正在国内“受刑”,真不知道同辈的人怎得都一个比一个上进,全都做出或大或小的成绩来了,他老爹就天天追着他让他上手公司里的事。
温逾安倒不是只知道玩,之前也接触过不少,但这下他爹给他上了强度,让他天天早上醒来一直到晚上睡着之前脑袋都嗡嗡得,烦躁得很,现在容瑜笙这一句话更是给他搞得懵得不得了。
温逾安咬着嘴唇琢磨。
未果。
他能把容瑜笙手机号给谁?
他又不是闲的。
……..
“咔。”
棒棒糖被沈郁苡咬碎。
她咔嚓咔嚓地嚼了两下,放下手里的照片,像是突然来了八卦的心思,问:“故意装冷淡?还是真对人家没感。”
容瑜笙不说话。
沈郁苡点点头,总结:“是装不认识呢。”
容瑜笙简直想笑:“你从哪得出来的结论。”
“瞎得的。”沈郁苡说。
沈郁苡又说:“她过来之后待多久?”
“问这干什么?”容瑜笙说:“你搞同性恋了?”
沈郁苡被噎了下。
她白了容瑜笙一眼,说:“问问还不行?”
她只想知道那女生能缠住容瑜笙多久,说不准自这周末之后,她就重获自由了。
至少别让容瑜笙天天夜里来敲她家门,偶尔放纵一下还行,舒缓下筋骨,叫两声当练练嗓子了,要是太频繁了,她可就烦得很了。
总之,容瑜笙快滚。
“你怎么不问问我的事?”容瑜笙问。
“非要自取其辱?”沈郁苡简直无语。
容瑜笙总是能用轻飘飘一句话就激得她想出言讽回去,这人说话实在是欠揍的调调。
“哪门子辱。”容瑜笙接话。
沈郁苡毛了:“别这么粘牙行不行?”
“小狗不都喜欢没事儿乱叫?”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你他妈的不是小狗,你就是个烦死人的!”
“烦死你了?”
“……..别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