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大人请自重 第3章 命案

论说这京城官员之中人缘最广的，定属已故肃国公之子温鞍。

四书五经六艺，温鞍在世家公子中垫底，在国子监当学生的时候就没少抄褚垣的功课，就连这如今的六品大内侍卫也是当今圣上看在肃国公的军功赏他的闲职。

不过，这京城之中哪间酒楼最美味，哪间教乐坊乐姬的歌声最动听，何处登高楼光景最好，他都如数家珍。

许是当初褚垣那次默许他抄功课，温鞍擅自将他当成了自己最好的兄弟，做什么都要拉上他一起。

褚垣对此很头疼，一见到温鞍就头疼，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当着平平无奇的闲散王爷，最好就是连褚家人都不记得他的存在。

可他偏遇上了温鞍，褚垣说到底是心软，不好拒绝他三翻四次邀请，被迫结识了许多“朋友”，也多了许多流言，毕竟年轻英俊又富有的王爷是极佳的饭后谈资。

“好久不见殿下，”温鞍上前一步同他说话，“怎么几次邀你都推脱了？”

“本王......”褚垣的眼睛开始乱飘，想着如何搪塞过去，支支吾吾半天说道：“头，头疼犯了。”

“殿下这头疼的毛病从以前就有了，怎么太医没个说法？”温鞍语气关切，眼神诚恳的说：“我最近听人说起一位包治百病的神医，要不我去请来给殿下瞧瞧？”

“不，不必了，”褚垣摆摆手，“多谢温兄记挂，这头疼也不严重，只是偶尔发作。”

“还真是怪了，怎么这偶尔回回都让我撞上。”他语气只是惋惜，听不出来暗讽。

“哈，哈，哈。”褚垣干笑几声，余光瞥见柏溪青竹都回来了，便佯装有恙咳了两声。

“昨夜吹了风，身体不大爽利，本王就先走了。”他说完微微颔首示意。

温鞍听着后退一步向他行礼，说道：“那殿下要多注意身体，臣恭送殿下。”

回到王府，褚垣叫来柏溪在书房说话，青竹则守在外头。

“如何？”褚垣坐在椅子上问道，“打听出了什么？”

柏溪站在跟前说道：“问到了，当夜崔大人身边还跟着一个名叫崔平的小厮，只是据婢女所说，自崔大人出事之后人也不见了。”

“不见了？”褚垣说道，“崔家人就不怀疑？”

“怀疑，现在还在找人。”

“你可问清楚了那人的长相？”

柏溪听此露出一个得意的笑，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张小像，“属下不光问出来了，还画出来了。”

“真的？”褚垣一听面露喜色，伸出手去接，“我瞧瞧。”

难得一次柏溪为自己机智感到高兴，他恭恭敬敬地递上小像，目不转睛地盯着褚垣的神情，满眼期待。

嘴角的弧度逐渐凝固，褚垣看着那张小像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这是你画的？”

柏溪喉头微动，乖巧的点点头。

“青竹！”褚垣把站在门口的青竹喊了进来。

青竹走进来就看见柏溪忐忑的神情。

“你瞧瞧你的好徒弟画的什么东西。”褚垣把小像递了出去。

“嗯......”青竹端详了半天，犹疑地说道：“这是王八还是鳖？”

褚垣没忍住笑出了声，他无奈地摇摇头对一脸委屈的柏溪说：“还记得那些人形容小厮长相的话吗？”

“记得。”柏溪有些泄气。

“青竹给我铺纸笔。”

铺好了纸笔，褚垣照着柏溪的形容开始作画。

“那人的下巴比我尖，眼睛比我细长，嘴巴比我薄......”

“怎么都是拿你作比？”褚垣停下笔问道。

“这样好记。”柏溪老实的回答。

“也算聪明。”

即便褚垣夸了他一句，柏溪高兴不起来。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一副栩栩如生的画像便作好了，青竹在旁边站着，一会儿瞧瞧画，一会儿瞧瞧小像，反应过来也笑了。

“你这小像口鼻歪斜，眉眼细长如线飞入发髻，到底是你画工不精，还是自以为你长这模样？”

柏溪憋屈，他不敢斜他师父，只好苦着脸不做反抗。

“青竹，知道什么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褚垣拿过帕子擦手，戏谑地说道：“那你必定知道什么叫有其父必有其子吧。”

“殿下你就惯着他吧。”青竹也不恼，拿起了桌上的画像，横竖看了一眼，“那属下就先叫人画像描摹几份，再让府内亲卫暗中查找。”

“去吧。”褚垣应允，转头对一旁还在失落的柏溪说，“你去问问崔怀最近跟什么人来往，可曾结怨。”

“是。”柏溪应声告退。

一连几日过去，青竹与柏溪两遍都没有传来新的消息。彼时褚垣正在亭子里画着池上亭亭玉立的荷花骨朵，帐纱随风吹动也算惬意。

他正停笔赏鱼，就见一四五十岁的妇人步履匆忙地走来。

“奴婢见过殿下。”她手上拿着份帖子向褚垣躬身行礼。

“刘娘怎么这样匆忙？”褚垣放下笔问道。

刘娘是府里的管事，她上前一步将手中的文书呈上说道：“兵部尚书刘忠卒了，这是讣告。”

“嗯？”褚垣接过讣告略看一眼，问道：“刘忠年轻时是驻边将军，如今也不过知命之年，怎么忽然就过世了？”

“奴婢听说是患了怪病忽然死的。”刘娘说。

“流年不利啊......”褚垣说完忽然沉默了。

半天没等到吩咐，刘娘抬起头问道：“殿下？”

“算上月初在闹市被马车撞死的宣威将军秦敏亮，这个月来已经是第三位官员过世了。”褚垣说道。

“殿下觉得，”她试探性的询问。“此事古怪？”

褚垣摇摇头将襻膊解下，抚平袖子上的折痕说道：“暂无定论，你将纸笔都收好，本王有些乏了先回房歇息。”

“是。”

还未走两步褚垣忽然驻足不前，回身望着不远处的院墙。

“殿下有事吩咐？”刘娘停下手中收纸笔的动作问道。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看，褚垣收回眼神看着刘娘说：“那副鱼戏荷花图裱好之后吩咐人送给太后。”

“是。”

鸡鸣三声，王府里点起了灯，褚垣半梦半醒之间被人伺候着穿衣，柏溪负责稳住褚垣摇摇欲坠的身体，旁边的侍女七手八脚的帮他穿衣，青竹一早准备好了轿撵在府门口候着。

按道理来说，像褚垣这般年纪的王爷应当有自己的封地，但由于他是德宗最小的孩子，其兄仁宗登基之时已年过知命，而褚垣仅有十五岁，同时德宗留下遗召褚垣不得离京，褚垣也就呆在了京城。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恒安王也如他一般留在帝京，不过与褚垣不问朝政不同，恒安王褚瑛是当今圣上的十三弟，也是朝廷的议政大臣。

褚垣虽然不管朝政，但总有那么几天要赶着去上朝。

等人清醒的时候，阳光已经照进了崇德殿，兵部官员正在上报边疆战事。

赵无机大将军又胜了。

“殿下，臣有事要奏。”说话者是大理寺卿赵居正。

赵居正说话中气十足，一下就抓住了褚垣的注意力。

“启禀陛下，”赵居正手持笏板，朗声说道：“宣威将军秦敏亮，吏部侍郎崔怀，兵部尚书刘忠皆是为人所谋害！”

此言一出，朝堂上哗然一片，连褚垣也为之一振，他猛地看向左右想要表示自己的惊讶，结果发现周围都是不认识的新面孔，就只好压制自己的激动，转而盯着堂前的赵居正。

“肃静——”褚珣身边的路公公喊道。

“赵卿你可有证据？”褚珣沉稳发问。

“陛下，此事是大理寺少卿卫涂发现的，请陛下传卫涂前来详述。”赵居正回答道。

得到了褚瑛的准许，路公公朝着百官喊道：“传卫涂——”

褚垣觉得这个名字耳熟，等见到人的时候便想起来的。

“这不是那个容貌京城第一？”他喃喃自语道。

步履不疾不徐处处透露着风度，卫涂一撩衣摆双膝下跪朝褚珣行礼。

“臣大理寺少卿卫涂参见陛下。”他腰板挺直，微微颔首垂眼看着跟前，一派温良恭俭的模样。

“你说秦敏亮三人的死亡是人为可有证据？”高堂之上，褚珣问道。

“秦敏亮将军、崔大人和刘大人的死看似是意外，但是他们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说着，双手呈上一份证词，“经仵作检验，三人口腔中同样的位置均丢失了一颗臼齿，都是死后被拔下的。”

这番话犹如晴天霹雳瞬间在朝堂上炸开了锅，路公公将证词呈上，褚珣看后紧锁眉头。

还未等褚珣发话，卫涂再一次开口：“不仅如此，经太医院苏雨凝苏太医查验，刘大人其实是中毒身亡并非罹患怪病。”

“只因那不是寻常毒物，一般的大夫不认得，才会以为误诊。”卫涂继续补充道。

那份证词被盛怒之下的褚珣摔在地上，他宛如一头发怒的狮子低吼道：“究竟是谁！如此大胆赶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一旁沉默的赵居正此时开口：“陛下息怒，天网恢恢，疏而不失，还请陛下将此案交由大理寺查办，臣等定不负所托，将凶手绳之以法。”

日上三竿，天气逐渐热了起来，褚垣站在懿德殿门外等着褚珣传召。

不多时，温鞍走了过来。

“臣参见安平王。”

“免礼。”褚垣用帕子擦拭自己额上的汗。

“殿下，”温鞍凑上前来，悄声说：“明日休沐，臣在春满楼摆宴，请殿下来。”

褚垣热得慌，摆手晃脑想着敷衍过去：“再谈吧再谈吧。”

温鞍还想开口，见大殿里走出人来，他便退到一边，褚垣回头望了一眼，想着可算是到自己了。

“臣参见安平王殿下。”卫涂和赵居正朝他行礼，褚垣一心只想着快些进去，对他们只是点点头，两人便告退了。

双手一背，褚垣忽然看着卫涂离去的背影发愣。

“他刚才是不是看了本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