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虽是坐下来了,心里却憋着一口气,我看看你,你看看我,就是不说话,一时间只剩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乔晞偷摸着瞄了苏牧好几眼,终于是忍不住,带着期待的目光看向苏牧,道:“苏大哥之后会和我们一起吗?”
尹鹤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忙活着手里的野味,耳朵却高高竖起,听着苏牧的回答。
苏牧却摇头,“不了,还是独来独往的日子更适合我,自在。”
闻言乔晞惋惜地啊了一声。
尹鹤云心里倒是乐开了花,抬眼望向林岁愉,却见她皱着眉看向苏牧,尹鹤云还没来得及扬起的嘴角又耷拉下来。
她...很期待和苏牧一起吗?
“谁让你不自在了?”刘冠清鄙夷道。
苏牧轻啧一声,白了一眼刘冠清,懒得回答他。
“我先去休息了。”林岁愉起身离开,朝马车走去。
她的语气虽然平静,却也透露着几分不舍,苏牧看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
剩下的几人没坐多久,也纷纷去休息。
篝火渐渐熄灭,徒留灰烬余温,月光洒在树梢,夜风带着猫头鹰的叫声而过,几人睡得正沉。
一个身影蹑手蹑脚离开,独自往蒿里山里走去。
“咳咳。”
身后传来声响,林岁愉脚下一顿,脑海里已经蹦出好几个借口,在转身看清人后,松了口气,将刚找的借口全部抛到脑后。
“苏大哥?”
“走吧。”苏牧追上后超过林岁愉,朝前走去,见林岁愉还愣在原地,微皱眉头,“走啊,你不是去怨坑吗?”
林岁愉追上苏牧,疑惑道:“你怎知我要去?”
苏牧得意道:“你会留着那怨坑里的秽气让他们继续祸害人?”
月光透过枝桠照在崎岖山路上,苏牧和林岁愉并肩而行,虫鸣声不断在耳边响起。
苏牧望向身侧静静走路的人儿,从初次相遇他就觉得林岁愉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开口劝慰道:“你觉得江湖是什么?”
林岁愉思考一番,道:“是争名逐利的场所,是释放**的地狱,是映射人心丑陋的镜子。”
苏牧没想到林岁愉会这样说,“这么悲观?”
林岁愉苦笑道:“若是能重生一回,与其纺衣织布,耕田放牛平凡一生,也不想生在江湖,手染鲜血。”
苏牧不由笑出声,“人啊,总是喜欢预设自己走过另一条完全不同的路。”苏牧侧身,上下细细打量林岁愉,“我猜若是你真如你所说那样织布耕田一生,到时候你又要说,就算江湖血雨腥风、危险重重,你也要闯一闯。”
闻言,林岁愉想起自己儿时闲不住的性子,开怀道:“你别说,还真有可能。”可在大笑过后,林岁愉又回归平静。
“那你觉得江湖是什么?”林岁愉好奇道。
苏牧双手交叠放在脑后,感叹道:“是情缘啊。”
这个回答显然是林岁愉没想到的。
“情缘?”
苏牧接着道:“因为缘,你爹习得秽气,而后遇上了一生的挚友以及携手共度余生的你娘。”
林岁愉忆起那个和蔼的小老头,嘴角不禁上扬。
“又因为情,你爹当年才甘心推廖聪上位;又因为情,廖聪、常怀庸在江啸天出事之后收养照顾你,教你武功招式。”苏牧看向林岁愉,“你不也是因为情,才多次挡在乔晞面前吗。”
林岁愉长舒一口气,沉默不语。
苏牧见林岁愉将自己的话听见去了,这才说出他一直想说的话,“我看的出来,你对他们戒心很重,有意疏远他们。”
“可是林岁愉,你想走的这条路太难,你想要报仇,想要改变世人对怨修的看法,这不是你能凭一己之力就能做到的,更何况蒿里山一事不难看出,这背后之人筹谋许久,林岁愉,孤掌难鸣啊。”
苏牧打量着林岁愉的表情,见她面色依旧平静如水,接着道:“我看的出来,尹鹤云、乔晞他们都是明事理的好孩子,有我这个怨修的先例,相信他们得知真相后,不会为难你的。”
林岁愉不语,只是点头。
聊着聊着,很快就到了怨坑入口前,苏牧站定,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递给林岁愉。
“这是你爹当年交给我的功法,上面还有我的心得感悟,如今,我把它交给你,也算物归原主。”
林岁愉朝他手中看去,只见一本边角蜷曲微损的本子,卷曲的书角露出里面泛黄的书页,她看了眼苏牧,双手接过。
苏牧夸赞道:“你对秽气的运用更甚于你父亲,相信不久的将来,你的成就会远高于你父亲。”
林岁愉点头,迈步朝往怨坑里去,却见苏牧驻足原地,“你不进去吗?”
苏牧摇头,“不了,我在外面替你看着。”
林岁愉默默点头,回身一步一步朝里走去。
眼前的少女腰挺得笔直,独自朝着深处而去,宛若行走于死寂之地,不免孤寂萧瑟,垂在发梢的火红发带随步伐欢快摇摆,给她添上三分生气,林岁愉步伐沉稳直至被黑暗吞噬,消失在苏牧的视野里。
怨坑里的人已经被他们的同伴带走,坑里空无一人,拿出苏牧给她的小本,翻开第一页,小孩般的大字出现在眼前,旁边还有一行蝇头小楷,形成鲜明对比,林岁愉失笑摇头,指尖拂过一行行大字,最终收了收心神,盘腿坐在怨坑正中心。
闭上双眼,双手放于膝上,让内力行走体内周身大穴、十二经脉,而后汇集于丹田气海之中,此间怨坑内无数秽气朝她汹涌而去,都被她拒在一丈之外,而后松懈下对它们的控制,秽气瞬间涌来,与每一寸皮肤紧密贴合。
她要将进入身体里乱窜的秽气引入经脉之中,驯服炼化成为自己的东西,这个过程需要全神贯注。秽气源源不断的进入经脉之中,却又霸道凶狠,稍有不慎,便会秽气失控在体内乱窜,爆体而亡。
此时的她紧皱眉头,汗珠从额头滴落,呼吸逐渐急促,放在膝上的手忍不住颤抖。
疼,浑身涨得好疼,好似要爆开一般。
这种疼痛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直到逐渐有秽气转化成为内力存放丹田之中,才缓解一些。
林岁愉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任由身体朝后倒去,整个人成大字型,躺在地上休息,感受着丹田内充盈的内力,终于是放心的闭上眼小憩,此时的她极度疲惫,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苏牧在外已经感受不到里面的秽气,“看来结束了。”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林岁愉从里面出来,汗水打湿的碎发还贴在额上,夜风拂过,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我们回去吧。”
山中早晨的空气总是格外清新。
苏牧骑在马上扶正草帽,朝着各位高声道:“诸位,苏某告辞,江湖山高路远,我们后会有期。”
尹鹤云心里腹诽道:“你可算是走了。”面上却是一副惋惜的样子,冲他抱拳道:“后会有期。”
林岁愉站在苏牧面前,沉默不语。
乔晞心中郁闷,视线一直黏在苏牧身上,想要将他的样子记在心里,不舍道:“苏大哥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吗?”
苏牧笑道:“不必难过,我们终有重逢的那一日。”
苏牧手拿缰绳掉转马头,望向刚露出山头的晨阳,耳边是鸟叫,“各位都是难得的英才,相信不久的将来,便可扬名天下,而我在外每一次听见你们的名字,便是我们的一次重逢!”
“走了!驾!”苏牧缰绳一甩,扬长而去。
林岁愉抱拳,郑重行了个礼,目送苏牧离开,说起来,苏牧也算自己的师兄,这一礼,就当是自己认了这个师兄。
尹鹤云揽过刘冠清的肩膀道:“不知刘兄接下来要去哪啊?”
刘冠清摇头道:“不知,还没想好。”
“那太好了,和我们一起吧。”侧身看向林岁愉,“怎么样啊,美人。”
尹鹤云本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林岁愉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这下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东方既明上前主动介绍自己道:“东方既明,叫我东方,或者既明,都可以。”
刘冠清:“刘冠清。”
乔晞笑嘻嘻冲着刘冠清打招呼,“我是乔晞。”
林岁愉:“林岁愉。”
尹鹤云问道:“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啊,美人。”
林岁愉打了个哈欠,朝着马车里走去,“当然是回去啊。”
尹鹤云这时注意到马车前原先的两匹马只剩一匹,指着马车疑惑道:“还有一匹马呢?”
乔晞指着苏牧离开的方向,“苏大哥骑走了。”
尹鹤云看着已经跑没影的苏牧,无语的笑出声。
他们错落前行,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桀骜,意气风发,阳光洒在身上,春寒料峭,怎么也压不下耀眼的光,他们坚定向前,所走的每一步都算数。
咕咕——
回程的路走了不到一半,信鸽便驻足在马车上。
林岁愉将信鸽唤在手上,拿下腿上的信件放飞信鸽。
林岁愉拆开第一张纸条,笑着道:“酒老已经将霁月安全送到东方家了。”
东方既明大喜,“真的吗,那太好了。”
尹鹤云在一旁开口:“那酒老呢?是不是也该回来了。”
“你是不是惦记他的酒呢?”林岁愉好不犹豫拆穿尹鹤云的小心思。
尹鹤云一顿,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道:“完了,被美人看穿咯。”
林岁愉淡淡撇他一眼,笑着答他,“酒老说他太久没出门,要去溜达溜达。”却在看清手里第二张纸条的内容后,笑容僵在脸上,良久道:“我们可能要去一趟岚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