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当与希望同行 第32章 岚城

几人在一条小河边停下来稍作休整，林岁愉靠着马车发呆，想着纸条上的内容。

岚城有巫医踪迹，活死人蛊现，速去。

江湖之中，巫医谷算是最为神秘的存在，它座落于煦城的深山之中，那里蛇虫鼠蚁环伺，皆有剧毒，周围还有毒瘴阻挡，除非熟悉之人带路，否则没有人能找到巫医谷的所在。

据说巫医谷中人皆擅医术却不愿入世，林霜当年作为巫医女，有着可以继承巫医谷的资格，可她却毅然决然地离开，解决了当时惠州疫病，救大辰百姓于水火之中，可她却因擅自出谷被巫医谷除名，再也没能回去，这也成为了林霜最遗憾的事情。

而整个巫医谷最为神奇的东西当属活死人蛊，相传它能让森森白骨生出血肉，能使将死之人重新活过来，此物引得江湖中人争相抢夺，却从未有人真正见过它。

江年安昏迷的那几年，林岁愉寻遍天下名医，都束手无策，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去找巫医谷，只是林霜从前或许提到过去巫医谷的路，只是那时的她从未在意过，以至于次次落空，甚至险些搭上一条命，就算如此，林岁愉也从来都没有放弃寻找巫医的踪迹，此次巫医现身于岚城之中，她无论如何也是要去看看的。

尹鹤云见林岁愉神色不对，走上前递给她水袋，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林岁愉接过水袋，摇了摇头，“没什么，在想我们多久能到岚城。”拧开盖子搭在嘴边，清凉之意抚平林岁愉心头的烦躁。

岚城与靖、荣二城接壤，距离邺城还有好长一段路程，林岁愉不禁怀疑，等他们过去的时候，巫医会不会已经离开了。

尹鹤云抬头望着天边飞过的群鸟，“可得走一阵呢。”目光下移，温柔注视着身侧的林岁愉盖上盖子，“对了，你还没说为什么要去岚城呢。”

林岁愉随意晃悠着手里的水袋，道：“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到了才知道。”

路遥车马慢，等驶入岚城地界，转眼已是四月。

刘冠清和东方既明坐在马车外赶车，冲里面喊道：“已过岚城界碑，最快今晚前便能入城。”

林岁愉掀起马车帘，向车外望去，三三两两的行人在路上走着，他们身着满是补丁的粗布麻衣，他们似是走了很久一般，目光无神，面露疲态，步伐沉重。

尹鹤云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向这些人来的方向，若有所思。

林岁愉放下车帘，闭上眼小憩，直到外面逐渐嘈杂的声音传入马车里。

刘冠清将马车缓缓停下来，惊叹又不忍的声音传来，“怎么会这样？”

尹鹤云当即跨步出马车，林岁愉和乔晞在车内，掀起车帘一角，而眼前的一幕直击心灵，言语哽在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音。

大批流民聚集在岚城外的郊区，凌乱的头发，浑身脏臭，露出的皮肤都黑黢黢的，撕裂的衣角还没来得及缝补，他们面颊消瘦，眼眶深陷，嘴唇干裂，似是饿了很多天，虚弱地躺在地上，进的气还没出的气多。

尹鹤云从小长在江都，养在皇宫，从未上过战场，也没有路遇饿殍，虽然常听季远清和尹骁城提起战争是如何惨烈，百姓如何苦不堪言，却远不及自己亲眼见到来的震撼。他狠狠皱起眉头，一只手紧握成拳，再松开，掌心多了几道深深的指甲印。

一旁低低的抽泣声传来，“娘，醒醒。”

一个四五岁大，脸上脏兮兮的孩子正在路边低声哭泣，脸上的泪痕干涸，声音嘶哑无力，边哭边摇晃面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妇人，“娘亲...醒醒...难受，娘亲。”

东方既明不忍心，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干粮袋，朝着那个孩子走去，正打开口袋，腿上一重，感受到一股阻力，低头看去，一个妇人用尽抱住他的腿，颤颤巍巍朝他伸出手，声音沙哑道：“好心的公子，给点吃的吧。”

林岁愉大喊道：“不可！快回来！”

东方既明没有听到林岁愉的话，从中掰下半块饼递给妇人，还嘱咐她小心噎着。

“谢谢，谢谢。”

拿到饼的妇人立马起身，警惕地看向周围的人，护着那半块饼走远，边走边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生怕有人抢来抢。

下一秒，周围的人一拥而上，将东方既明围的水泄不通，甚至还有人朝着马车这边而来。

“给点吃的吧。”

“给点吧。”

刘冠清拿起身旁的长枪，吓唬着想要靠近的人。

身体被挤得站不稳，眼前是一双双黢黑的挣扎着往东方既明面前伸的手，手指缝露出一张张饿极了的面孔，直勾勾盯着东方既明手里的饼，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伸手去抢东方既明手里的饼，其他人争相效仿，直接将东方既明扑倒在人群中。

“既明！”

尹鹤云眼睁睁看着东方既明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之中，着急的大喊。

就在尹鹤云想要下车去救东方既明的时候，看见他从人群腿间的缝隙中爬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顾不得身上的脏手印，狼狈地爬上车，“走走走，快走。”

“驾。”

尹鹤云搭手将东方既明拽上马车后，刘冠清驾着马车远离这里，朝着城中而去。

东方既明一手撑着身体，一手捂着胸口坐在马车上，大口喘气，心有余悸道：“吓死我了，差点被他们踩死。”

尹鹤云拍了拍东方既明身上的灰尘，“去里面缓缓吧。”

东方既明点点头，进入马车一屁股瘫坐下，林岁愉递来一杯水，接过后大口喝下，才算缓过来，看着浅蓝的衣服上尽是杂乱的手印，才开始整理自己。

尹鹤云掀开马车帘，出声询问道：“林岁愉，江都...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林岁愉疑惑的看向他，“没有，怎么了？”

“那靖城呢？有传来什么战事吗？”

林岁愉依旧摇头，却明白了尹鹤云的意思，“最近没有有关战事的消息传来，这些流民应该不会是从战场那边来的吧。”

尹鹤云不语，心中隐隐不安，背靠在车壁上，喃喃道：“但愿是我多心了。”

刘冠清闻言握着缰绳的手，不由紧了紧，目光瞥向自己的银枪。

“为何这些人在城外？”东方既明接下乔晞递来的帕子，擦拭脸颊，“他们看起来饿了很久，官府衙门就算不让他们进城，也不派人施粥吗？”

东方既明随口问出的问题却在尹鹤云心里停留很久。

林岁愉缓缓道：“看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要等我们进了岚城才知道。”

不到一个时辰，马车驶过岚城城门，岚城看着和邺城差不多，只是相比邺城，岚城少了些生气。

不多时，林岁愉掀开车帘，却见外面只有刘冠清一人，问道：“尹鹤云人呢？”

刘冠清：“刚进城他就说他要去办点事，离开了。”

林岁愉不禁疑惑，他刚到岚城，有哪门子事情要办，也没听他说过。想不出个所以然，林岁愉干脆收了心神，坐下来打量岚城的大街小巷。

街道宽阔，路上人来车往，两边也有摊贩在叫卖，此时正值晚饭时间，街边的馄饨锅腾起白茫茫的雾气，香气四溢，店小二站在客栈门前卖力招揽生意，这些也算平常，只是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时，林岁愉注意到一户人家偷偷开了一条门缝，缝隙里怯生生露出一只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外面，林岁愉温柔地冲着门缝里的男孩笑笑，里面的大人却像见了鬼似的，迅速扯回孩子，砰的一声，用力将门关上。

林岁愉微皱眉头，心头满是疑惑，再看眼前的大街，她终于知道哪里奇怪了。

是了，没有孩子欢闹的身影，有的都是一些年长之人。

马车停在客栈门前，小二热情地迎上来。

“几位贵客，打尖还是住店啊。”

刘冠清道：“寻两间宽敞一点的房间，打点热水来。”

这时东方既明和乔晞跳下马车，东方既明之前凌乱的发丝现在束得整齐，只是身上得手印仍然清晰可见。

“好嘞。”小二热情招呼道，“几位里面请。”

几人跟在小二身后进门，林岁愉询问道：“街上怎么不见孩童呢？”

店小二左右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关注这边，才开口道：“几位是从外地刚来的吧，你们有所不知，岚城这边啊，有人贩子，专拐小孩，现在各家看得紧，都不让孩子出门了。”

东方既明道：“这种情况多久了？”

店小二道：“哎呦，这记不清了，反正是有一段时间了。”

刘冠清道：“没人管管吗？”

“官府在查了，只是一直没抓到人。”小二停在两间房间门前，伸手推开房门，“到了，几位请进，晚饭需要叫人拿上来吗？”

刘冠清摆摆手，道：“先不用，你先去吧，我们好了叫你。”

“好嘞，”小二将抹布一甩，搭在肩上，便手扶栏杆下楼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林岁愉转头和他们说道：“我也出去一趟，晚饭不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