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把人放走了?”
羽田机场外。
雾蓝色碎发的少年安静坐在轮椅上,“他早该走了的。”
撩起的衣袖处露出白皙清瘦的腕骨,镶嵌着翡玉环扣里的朱砂显得格外浓墨色彩。
——“前些天一直在找人做的。”
——“这里有定位器。”
朱砂样式的项链被婺源从脖子里拿出来,说着,婺源又蹙眉,“你打球能戴吗?”
“这倒没事儿,不过,给我这个干嘛……”
幸村眨眸看他,刚再次处理完缝合手术口的人面色还带着病白,嘴也显得没有颜色。
“我在这里装了个……”婺源指着自己项链,“我手机常年挂机。”
婺源将他手腕处的环扣扣好,“即时定位感应,你的这份富里那里也有。”
——“以后你想的话。”
幸村拨弄着自己手腕处的手钏,问推着他轮椅的富里,“他自己磨的?”
“他哪有那个本事儿。”
“不过我还想要来着儿……他倒是大方。”富里垂眸看他手腕上那串看起来不怎么值钱的石头。
南非那儿捡的,亏他也能说出口。
“你以后可别去找他。”富里嘱咐道,“显得多不值钱。”
——“双方向视听……”
一个游荡于外界的旅人,亲自给自己套上了枷锁。
——“如果不怕的话,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或者我想见你的时候……”
幸村撑着侧脸笑,“什么不值钱?”
外面五月天的光散落着,落在他脸侧,头发,轮椅扶手,富里推着他往外走。
而什么也没带来,什么也没带走的男人,仅仅是拿着手里的机票,环着隐藏在衣领下的那颗朱砂模样的吊坠,踏过了安检门。
富里脑袋一转,“我不值钱,你以后去找他带着我。”
“富里桑……”
“人要知足的。”
富里垂眸看了眼他手上戴的沙弗莱石,神色自若道,“这句话不怎么适合你。”
——下次别说了。
“我像提前步入了老年生活一样。”
头顶细碎的阳光散落下来,他嗓音带着仿佛如出一辙的温暖柔和一般。
富里推着他,“还挺知福的,我都还没享受到。”
“不过你这两天就在轮椅上待着吧。”
缝合口再次裂开,富里想到昨天光色晦暗里无意间瞥见的那一眼就差点没心梗。
昨晚他模糊的眯着眸子问,“你衣服上沾什么了?”
“血。”
那时候婺源碾着手指尖轻声道,“是血。”
可他在那儿站着,模糊的光影里。
——“不要和津和交代啊。”
记忆的不确切里,眉眼那时候待着疏阔的青年明朗,牵着到他膝盖处大小的稚童。
两个人在那条他们走过无数次的街道上,那时候婺源手里捏着网球俱乐部的宣传单。
“今天是个好天。”
步入五月份的东京每一天都在晴朗里,可暖融的光里,幸村想,今天是个好天。
羽田机场的现代化建设宏伟里。
富里推着他在往来的人群里,而他撑着下巴,任由雾蓝色的碎发佛落在眉眼耳侧,又绕着在锁骨处打圈。
时间总是在奇怪的转变。
他可以在一天里度过恍惚的不同层面,又仿佛定格在了一个片段。
小一周的时间他又蜷缩在病房里,除了那堆总喜欢往这钻的孩子,这里显得冷清又寂寥。
余贵弯腰掀他的衣服,看着新结出的病痂。
“你是不是很久没出去过了?”
病痂覆盖着上一次的结痂,缝合口又添了一层。富里正拿着湿毛巾给他擦耳朵。
他手术伤口没恢复不怎么能洗澡。
前两天没忍住洗了一次,仿佛进行了一场伟大的工程一般,小板凳摆在浴室里,被富里余贵两个人上下其手时。
这辈子的羞耻心仿佛都落在了浴室。
现在富里拿着湿热的毛巾擦着他的耳廓,略湿的碎发垂落,幸村不自然的避开。
“我想……”
幸村想了想两天前洗澡的场景,又委婉道,“我自己也能擦……”
送走婺源的第一天后。
他就没忍住池田给他擦脖子的那种别扭感,提出过自己擦,毫无疑问的,伤口险些再次崩裂里。
富里拿着毛巾沉默了很久,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对池田说,“我来吧。”
事实证明混了几年的情谊到底和别人是有差距的。
富里擦他脚时,神情相当沉默,“我真有一种你在过老年生活的感觉了。”
位置颠倒的异常自然。
幸村似乎也有些别扭,他不自然的想抽脚,“喂欸……我能自己洗脚吧。”
富里擦着他脚指甲,蹙眉问,“你指甲都这么长了?”
幸村一时语塞,“我…”
“指甲剪来…”
富里给他擦完脚后,在一旁柜子里面翻找。
幸村看着富里突然愣住,那时候阳光透过外面的枝叶剪影里,幸村轻叹。
“您还是让池田过来……”
“找到了。”
“好用吗这?”富里在自己指甲上试了试,“挺快的,我看看哈。”
那天富里捏着他的脚踝给他剪指甲时,幸村就垂眸看富里的头发,浅金色在阳光下拢着朦胧的浅光。
后来富里拿着塑料膜裹他肋骨处时,手指触碰里,幸村只穿着裤子有些不适应的看他,“我觉得我可以自己…”
富里已经学会无视他了。
富里突发奇想,“回来你这一块儿痊愈的时候,会不会都有色差?”
幸村被他半扶着,“……我就现在挺无助的。”
“你自己非要吵着洗澡。”
“那我也没想过是——”幸村抵了抵腮侧,“您来动手啊。”
“不止我呢。”
幸村一开始没听懂这句话,直到被这人半扶半抱拖进浴室时,余贵刚洗完头发,朦胧的水汽里顺着头发滴答水。
“来了?”
“你怎么先开始洗了?”富里穿着浴衣不满道。
“……哦,原来我还不能开始洗。”
余贵白了他一眼。
“让我看看啊,先给他洗头?”
说着,余贵挑着架子上的洗发水,“着什么味儿的?荔枝…”
富里扯着小板凳过来。
幸村看着余贵手中的花洒,沉默了一会儿,挣扎道,“我真觉得自己能洗。”
“唔嗯……”
被猝不及防的花洒淋水淋了满头时,幸村眨了眨眸,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富里气急败坏道,“干嘛呢你!”
余贵觉得自己真挺无辜的,“我给他洗头啊……”
“照脸喷啊——!”
说着,富里抢他手里的花洒。
凌乱的花洒喷水在两人的掠夺里,幸村感受着不断喷来的水沉默了许久,“真的没人管管我吗?”
也不是……真的没人能来管管他俩吗?
时间线·现在。
感受着湿热的温度,幸村低声回应余贵,“不是不让我乱跑了吗?”
“我看天台那儿的花开的不错。”
余贵拿镊子把伤口边要感染的地方轻轻刮蹭,“疼吗?”
“不是很疼。”
“你多出去走走有利于身心健康。”余贵收回镊子,又拿一边的棉球蘸消毒水。
“您怎么老想着让我出去走?”
自从经历了一次堪比困难级别的洗澡工程后,幸村不大怎么乐意动弹,怕流汗。
偏生他走的又费劲,没两步路就得缓半天。
“这不是怕你复健撑不住。”
余贵理所当然道,“你伤口下周约莫差不多了,就开始复健疗程了。”
“反正都从走开始,不如你自己乐意主动去溜达溜达。比在那一堆仪器压迫里舒坦多了。”
“那我现在挺不乐意的。”
幸村随口道。
“思想颓败要不得啊。”富里捏了捏他的耳垂,“带你去关西那边玩玩?”
“怎么老想把我喊出去?”幸村有些茫然的看他俩。
“你想听真话假话?”
余贵将绷带打结。
“……假话。”
“还没编好。”
“那真话?”
“西徐觉得你心里不太健康。”余贵放下他的衣服站直身子神色自若道,“说你内心闭塞才不愿意出去。”
“……”
富里的手一顿,那双与白仁相依的瞳孔难得浮现了些许茫然的看余贵。
而幸村也有些茫然,“我谢谢你们?”
“不客气。”余贵客气道。
就觉得这对话奇奇怪怪的找不到头脑,
“关西那边要办个艺术展。”
“听说还挺多名画的,你不想去啊?”
富里摸了摸幸村的后脖颈,自从他打过一巴掌在这儿以后,他似乎就偏爱的喜欢摸这里。
幸村神色复杂,“有时候真挺害怕去到就回不来的节奏。”
他一直觉得余贵和富里是两位可靠的成年人。
如果他们没给他洗过澡的话。
“……也不是什么恐怖展览会吧?”
幸村和富里对视的片刻间,明明什么都没说,富里又觉得他说了挺多的。
富里自顾自的圆场,“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呗。”
“也没什么好看的。”
他年少时无畏的也和婺源去看过几场,至今不记得自己怎么在那样的屋子里待了三个小时的。
余贵话题倒是转得快,“新出了部片子也挺好的。”
幸村凝视着穿着白大褂垂头看手机的男人,似乎只要他同意,下一秒就够买好电影票一般的行动力。
“……我是非出去不可吗?”
……他们也挺想知道的。
世津子call了三天电话了,为此几年不联系的人还拉了个小群。
群名是——论当代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教育。
几个在群里的人天天看着各种营销号文章就还挺……
信以为真的。
论当代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教育——
【惊——!当代著名青年作家竟称年少时……】
【!!来自高智商犯罪者的陈述……】
【没有人可以一成不变……】
【为什么现在的孩子越来越独立……】
【……】
世津子:麻烦好好看看上面的文章可以吗?(微笑)
……
富里:……??
婺源:…………
……
余贵(深呼吸):(微笑)我为什么要在这个群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家庭线过去了就很轻松了
……
……
……
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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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谁来管管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