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站在二楼的阳台处静静向下望着,黑色卷发的少年依旧不改满目的傲气,站在球场上就仿佛独我为尊的架势。
控球力有改变,最主要的是力量,能均匀控制了…但还是有点不够。
进步空间很大。
“他进步了很多。”忽而间,一道少年清淡安宁的嗓音传来。
“嗯,优秀的苗子。”幸村夸赞道,看着下面切原和准正选打得有来有回里,甚至于逐渐演变为一方压倒的局面时,忽而笑了笑,“把他安排进校内选拔吧。”
少年秀拔挺长的身形逐渐显现,棕色的短发堪到眼睑,半阖着眸子,睫羽在半空中轻晃,鼻骨,唇形优越,有一副极好的骨相,生的浅淡俊雅的长相,却格外的吸睛。
“要把他和弦一郎安排在一起吗?”柳嗓音也带着股奇异宁静的色彩,淡淡的,又带着理性。
幸村点了点扶手,懒散的伸了个腰。
他唇角微弯,“让他和雅治还有毛利一组。”
雅治?柳的眉宇微不可查的轻蹙,突然叫这么亲热了……“我知道了,我会安排。”
学生会这两天都很忙,柳是秘书部的,柳略微思考后问,“最近和弦一郎一起回家?”
说着,柳手里的笔尖顿着,心里下意识悬紧。
“嗯……”幸村微顿,突然想起来这两天柳缺席,自己去和真田去吃了冰碗,摸了摸鼻子,“在和他一起走。”
在心虚?
柳阖着眸子,轻轻拿笔尖点了点笔记本。是没有和真田一起回家…还是干了别的什么,他不知道的。
有点不爽呢。
柳放缓声音,“我今天和你一起回去吧。”
“嗯?秘书部这两天很忙吧?”幸村茫然看向他。
“已经没什么需要忙的了。”柳静静看着他,“可以一起走吗?”
有点奇怪。在担心什么?幸村茫然的看向他,然后弯了弯眸子,“可以啊。”
周场的凝视里,光线洋洒落在球场。
汗滴顺着侧脸滑过折射出晶莹的光彩,嘀嗒顺着少年的衣领滑落进胸膛,黑色卷发半湿,少年眉目张扬的看着对面的人。
“喂——前辈,是我赢了。”
他嘴里喊着“前辈”的字眼,但却感知不出什么尊敬的意味。
对面栗色碎发的少年坐在地上,轻喘着气,掩盖的眸底里那股近乎溺出水一般的温柔。
他抬头,栗色的碎发顺着汗滴黏贴在脸面,眉眼弯弯的,似揉着春水一般的柔和,“嗯,切原君很厉害。”
说着,他踉踉跄跄的想要站起来时,脚踝突然一扭,被网球砸红的地方落在脚踝,一片白皙间红肿起来的地方格外显眼。
望月垂眸看了一眼。
对面切原微微蹙眉看着,“喂——前辈,你能不能行啊?”
伴随着这句话,望月微微一愣,“不用担心…”脚踝的红肿伴着少年颤巍的动作,显得有些可怜的模样。
周遭围观的人贴着耳朵在说什么。
“谁担心你啊?”
切原皱起眉,极力忽略掉那股因为周遭言论而升起的怪异的感觉,一脸不耐烦,“下一个呢?!那个蓝头发的…”
少年人的无惧似乎总让他们不断跃跃欲试,越挫越勇。于是周遭的言论让他下意识屏蔽,又似乎在用那副模样,遮掩住在强硬外表下的心慌。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从头顶听到声音。
“在找我吗?切原君。”支着围栏的少年正笑盈盈的向下望着他。
与此同时,听到他声音的望月愣住了脚步。他下意识抬头向上望去。
而周遭的非议戛然而止。
“大家都很闲?”幸村支着下巴笑着问。
倏尔间,陡然的沉默蔓延球场。
“去训练!”
冷漠沾染上姝丽的眉眼,那股凛傲感扑面而来,少年仰着下巴,扶着下巴的手不知何时收敛了回去,就那样静静站着,但那股不容忽视的威慑自上而下蔓延。
真心软啊,幸村君。
望月微微闭眸,然后轻声问道,“幸村君,今天我的训练可以提前结束吗?”
他出声,他的视线才落在他身上。
“回去休整。”
又移开了。望月垂眸,怎么就不能多停留一会儿呢。多一会儿…看着他。
幸村收回眸光。
“你似乎超出我想象的喜欢那个孩子。”柳轻声道。
幸村从阳台走回来,抻了抻腰,眸眼又恢复笑盈盈的看着桌子上的一堆材料,“你去看着他吧。”
“总觉得是个很会惹麻烦的后辈。”
“是因为他很像真田?”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如果是因为这种理由的话,那真的很占便宜啊。别人费尽心思需要去靠近的人,因为同样的性格,就突然插了队。
桌子上堆着以往历代立海大的训练单和部长日志,幸村拿着笔在写什么,“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出挑的一年级。”
第一代部长日志上写着一段话。
他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在这么一瞬间冒出一个想法,想让这个队伍,这个名声,一直昌盛下去。”
幸村在昨晚凝视着这段话很了很久。最后仿佛妥协一般的阖上了部长日志。
柳垂眸,“嗯,我知道了,我会去看好他。”
“切原君。”
当这个棕色顺发的人突然出现时,切原正站在人群外,表情冷漠的注视着他们的训练,没有人来理会他,他又不乐意服输这个字眼。
所以看见柳时,切原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些,他抬着脸,表情冷傲的问,“什么事儿?”可以看在你第一个理本大爷的份上……稍微理一下你吧。
柳垂眸,就看见少年一双清澈晶莹的眸子望过来,纯粹的湖绿色,纯粹的容不下别的颜色……
似乎确实有点讨喜的一个小孩。
柳耳边突然想起来他第一次来网球部后,幸村的那句评价。—“不错的表情。”
还真是。
柳阖上笔记,心中的不满消散,转而正色道,“切原君。”
“嗯?”
立海大临海,傍晚吹过来的风总带着些许的凉意,柳的视线落在黑色卷发少年的身上。
还穿着别别扭扭的校服,很多褶子,那样不服输的望着他,眸底除却微不可查的慌乱外,尽是不服输的执拗感。
也有点像幸村。
柳忽然笑,“欢迎加入网球部。”
——我们的一年级生。
“接下来,我将会告诉你一些网球部的现状。”
“还望仔细些听。”
柳在前面走着,切原在后面跟着,少年不屈服僵硬的表情维持了片刻后,就有些遮掩不住本性的凑上去。
“这是网球场,网球部有三块球场,其中是两块球场就是你看见的这两块。”这是部活室前的球场。“一块在部活室后面,接通了滨海公路那边。一般是正选训练的地方。”
“那,是部活室。一楼有洗浴间,二楼是部活室。”切原顺着柳的目光看去,柳的嗓音清清淡淡的,又带着少年期变声的微哑,“那里面有立海大这么多年的荣誉墙,还有数年积攒下来的档案之类的资料,也有一些部员心得…”
“那个蓝头发的…”黑色卷发的少年恍然醒悟般,“就在那里是不是?!”
“嘘。”
柳轻轻的视线落在切原身上,却无端让切原噤声,柳看见他安静下来,才满意的收回横在他嘴边的笔。
“切原君。”柳安静垂视着他,“首先,你要称呼他为部长。其次…再这样称呼他,我也会生气。”
“你若是未进网球部,怎样称呼都好,但现在切原君既然在这了,还是称呼一声部长的好。”
“网球部部规七十三条,第一条,尊重部长。”
教学楼。
真田从学生会出来后,遇见柳生时微微颔首。
“真田君要去网球部?”柳生不经意问起。
“是。”真田颔首。习惯这人的简言,柳生接着问起,“仁王君是网球部的正选?”
真田点头,“怎么了?”似乎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真田微微蹙眉,“他整蛊你了?”
柳生扶了扶眼镜,“没有…”他又问,“幸村君这两天很忙?”
真田有些疑惑,还是回答道,“还好叭。”
网球部。
外面的视线有些昏暗了已经,幸村戴着眼镜,突然听到敲门声,“进。”
他桌子上摊着的是每个球员的资料,他略微抬眸,就看见那一头白色碎发的脑袋恹恹的冒进来。
“仁王?”
幸村有些疑惑,“怎么了?”
白色脑袋恹恹的垂着,仁王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随意摆手道,“过来歇会儿。”
幸村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他和毛利前辈一样,平时都不怎么喜欢出现在他眼前,属于那种避开走的。
幸村安静等了会儿,看见白色碎发脑袋的少年恹恹坐在椅子上,也不说话,就撑着下巴往窗外看。
幸村微弯唇角,又垂下头看资料,“打哪儿受委屈了,跑我这儿来了。”
国一时喜欢藏在天台庭院看他浇花,现在倒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他眼前了。
仁王突然问道,“你觉得我双打怎么样?”
幸村的笔因为他这句话突然顿了一下,然后轻笑道,“怎么突然想起来双打了?”
“因为觉得自己单打很垃圾。”
仁王直白道。
完全找不到可以突破的点。
幸村因为他这句话突然笑起来,昏暗的光线里,洋洋洒洒的散在他眉眼间,他向后倾去,将身子沉在椅背上,芥子色的队服松散落在身上,整个人显出一种奇异的少年懒散与温柔。
“我小时候也这样想。”
“因为觉得自己打不赢,所以想给自己找个搭档。”幸村微微打了个呵欠,他手腕撑着侧脸,“所以你怎么想。”
“你是想双打,还是想赢?”
昏沉的光线落在桌面的资料上,白色碎发的少年眉眼写满稚嫩,眉眼恹恹却又摆出认真的姿态,就那样生生盯着镜头。
——仁王雅治。
仁王顺着他的声音把眸光收回来,他静静窝在椅子里,直直的看着他,就像是那张证件照里,同样认真,又藏着执拗。
仁王喜欢藏在天台庭院的角落里,就是毛利前辈摆吊床的那个地方,他喜欢躲在那丛蔷薇科植物的后面,蹲在壁沿处。
又或者在光影散落下来的时候,昏昏沉沉的窝在那张吊床里。
然后睁眼的时候,那是个很好的角落。外间看不见,里面却可以调整角度望过去。
穿着白衫尚为稚嫩的少年就垂着眸子,眉眼柔和的用指尖拨弄着翠绿的枝叶,他明明在球场上显得那样不近人情,私下里却可以对着那堆植物露出从来不会在球场上露出来的温柔。
仁王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喜欢窝在那里。
他逐渐伸展出四肢,缓慢的伸开,像是幼兽一般,逐渐离开自己的舒适圈。
仁王从椅子上下来,又微微垂着腰,恹恹的向外走。
……你是想双打,还是想赢?
那颗黑色的痣在唇角下轻轻牵动。他知不知道,自己说这句话时,眸底的锋利近乎在那一瞬间迸发,将那股少年独有的柔软褪去的一干二净。
真厉害啊……部长大人。
——“网球部部规七十三条,第一条,尊重部长。”
柳说这句话时,眉眼之间仿佛是天然沾染的严肃和认真。
切原嘴蠕动了两下。“知道了啦!幸村部长是吗?!我知道了!”怎么突然这么认真…不适应。
“接下来呢,要去哪?”
柳垂眸,“带你去看荣誉墙。”
教学楼。
“怎么突然想起问网球部了?”真田疑惑的看向他。
“因为有些好奇。”
柳生突然低笑,“高尔夫球社的裁决过两天就下来了,想找个下家收留。”
真田正色道,“网球部随时欢迎。”
“别了。”柳生幽幽看了他一眼,“全年无休什么的,还真是让人受不了。”
“明天见,真田君。”
柳生随意摆了摆手。真田点头示意自己知道后背起书包往网球场赶去。
真田来到网球部的时候。
柳正带着切原看那些网球部获得的证书。黑色卷发的少年尚还懵懵懂懂的,看见那满墙的荣誉说不出的躁动感。
除却那堆荣誉奖章外,有个名人堂,前面是名字,后面写着成就。
仁王正恹恹的下着楼,耳边突然炸开一道声音。
“总有一天,我的名字也会留在上面。”
黑色卷发的少年洋洋得意的垂着腰,眉眼生动飞扬道,唇角得意的笑压都压不下。
“上面会写,切原赤也。网球部23年创年历史的王牌大人!”
——“我要在全国第一的网球部成为第一!”
那是开学的时候,黑色卷发的少年跳上校碑上,眉眼飞扬的说出来的话。
而现在,尽管只是单单站在荣誉墙前,他却也能说出一往无前的骄傲与凛然。
他的世界似乎并不需要观众。
懂他的人自会爱他。
真是……仁王眉眼微挑,看到了门口处真田的身影,懒散的抻了个腰。
充满活力的热血笨蛋人物看起来就很麻烦的模样。
果不其然……
“笨蛋!不许在网球部大声喧哗!”
正在少年洋洋得意时,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豪气万千,他下意识瑟缩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出现的黑面神部长,苦着脸往柳身后缩。
真田黑着脸,柳在一旁轻轻道,“弦一郎,精市让你带他了解一下网球部的规矩,我还有些资料整理,他就交给你了。”
赫然睁大眼的切原。
而此时的楼上。
“王牌大人?”
幸村点了点下巴,笑盈盈道,“很不错的志向嘛。”
少年的果敢无畏啊。
幸村微垂眸。那就别让我失望啊。我们未来的……王牌大人。
这样想着,又有些头疼的拿起电话,“你好,我是幸村,嗯……望月君那边怎么样?脚踝处的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