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求求我的话……”沈昭禾漫不经心的一手玩弄了一绺头发,在手指上绕呀绕。
“求求你。”声音郑重带着清冷,仿佛冬日的冰块发出清脆地撞击。
沈昭禾本是着捉弄一下他,哪曾想他回答那么干脆,此时却是把自己弄得措手不及。
呆愣的应了一句,“好。”
严澈脚步跟沾了风似的,从怀里拿出那封和离书,当着沈昭禾的面撕得粉碎,丢进了焚纸炉里。
动作行云流水,看着那纸片全然变了灰烬沈昭禾才反应过来。
那合离书她不是在顶柜里的匣子锁着。
那刚刚严澈怎么是从身上拿出来的?
火盆的灰烬上的最后一点红也消失殆尽。
她的心头烧的旺盛。
合离书他早就偷走了,今日还装模作样的演这一出。
看着严澈此刻坐在床边,含情脉脉看着她。
扬起手就拍了一脸得意的严澈肩膀一巴掌。
打完还不解气,又要再打一巴掌。
手臂却被紧紧攥着,怎么也挥不动。
严澈微笑问她:“这样能解气吗?”
看着面前炸毛的猫此刻安静了下了,严澈松开了手。
“啪。”
“吱呀。”
一个清脆的巴掌甩到了脸上。
念一推开门看到这一幕,微微垂下了头,后退一步关上了门。
严澈笑的餍足又玩味,跟个没事人似的追问着,“解气了吗?”
看着面前这人这般无赖的模样,瞪了他一眼。
她可不是故意的,谁知严澈忽然松了手,将那原本落在他肩上的手甩到了脸上。
他拉过刚刚甩巴掌的那个手,看着那掌心一片通红轻轻揉了揉。
沈昭禾嫌痒,话语里带着别扭,“你出去,我要更衣。”
严澈转身走到门前。
身后传来沈昭禾的声音,“去年八月十六,打铁花那里。”
那人背影顿了一下,“是我。”
“是我偷偷跟着你。”
说完默默垂下了眼帘,袖子里不自觉攥紧了双手。
严澈定在那里等待着审判,身后却没了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那双眼睛正看好戏似的盯着他。
他咽了一下唾沫,想起昨日夜里那双迷离的眼睛,被困顿额那头巨兽仿佛渐渐有了苏醒趋势,慌忙出了厢房。
若是让他的昭昭知道了此刻他心里想的那般上不得台面,该会如何看待他,岂不是坐实了她口中说过的伪君子。
沈昭禾此时哪里知道那人在想什么,还以为又是被拆穿后害羞逃窜了。
六月十五夜里念一趁着沈昭禾熟睡后悄悄背上了包袱,塞进厢房一封书信。
或许因为见面的离别太难说出口,所以这样沉默的方式离开。
从前一直是她陪在沈昭禾身边,可是如今她身边多了一位可以放心托付的人,她也可以放心的离开去闯荡江湖。
如果她当时回头的话,一定能看到沈昭禾厢房的窗子开着一条缝,直到她背影消失在那深夜里许久才关上。
念一刚翻出墙,门外一个人牵着马仿佛等了她许久。
“她猜的果然不错。”
念一回头看了看只能看到那高墙,眼睛却是朝着沈昭禾厢房的方向看着,半响才收回目光。
“倘若你若负了她,我一定会杀了你。”
严澈轻笑语气带着几分得意,从怀里拿出一本易筋经递给她,“你恐怕没有这个机会。”
那人身影逐渐缩小,逐渐隐没在夜色里。
念一走后春桃成了铺子的一把手,又聘了管事的和几个伙计帮忙。
沈昭禾将春桃的卖身契还给了她,让她专心照料茶楼。
广元的药铺子已经重新建好。
那个经常拿着一把金丝楠木扇子在端月茶楼一楼坐着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沈昭禾得了圣上特权,也不怕宣北律法规定的官员家眷不可经商的条例了,与严澈一起出门也可以大大方方的了,也不必担心有人将她认出来了。
兰清辞正式成了一名捕头,整日忙的脚不沾地,也会抽空时不时去端月茶楼喝喝茶。
只是眼看着严澈与沈昭禾二人此时恩爱的模样就来气,兰清辞真想把当初阻拦二人的自己深深挖个坑买进去,把她当成什么了?耍猴也不能这样啊……
每当走的时候定会拿着沈昭禾几瓶新品敷面当做赔罪。
这日兰清辞得了空又来了茶楼,她说着前段日子的一举无名男尸。也不知道是什么深仇大恨,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四肢粉碎,连脸都被砸烂了。
全身上下也没找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只是那腰间挂着一个包的跟蘑菇似的药包,还有一个破旧的桃木护身符,上面还残留着几个被刀劈过的痕迹。药包找人看过了找人看了是防瘟疫的。
沈昭禾只觉得耳朵一阵嗡鸣听不清兰清辞说得什么。
那个蘑菇一样的药包,她声音带有些发颤,“江……晏霖。”
严澈说江夫人早就带着他走了,又怎么会出现在京城?
兰清辞神情严肃,“你确定?”
沈昭禾找出从前她包的那个药包拿给兰清辞看。
比那人身上的干净多了,也比那个要圆,只是那打结绕线的方式确是一模一样。
当时江夫人请提前得到消息,知道育婴堂事情即将暴露,天不亮便出了城。
江晏霖醒来已经到了边境,也知道了一切的事情真相,知道她是少将军夫人,可他还是执拗的想要回去,只要看到她平安,只看一眼去就好。
谁知一语成谶,就看了那么一眼,看到她坐着轿子从太医院出来,少将军正守在她身边。
一直牵挂的人可如今亲眼看到了才算真真正正的安心。后面面对追杀的仇家,他根本没有反抗。只觉得是在替阿娘赎罪。
只是那刀划过血肉的时候太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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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禾一边忙着研究医术,还会抽出空来研制茶楼的新品,同时还兼任了女子医学馆的先生。
虽然忙了些,但是也乐得自在。
有时也会忙里偷闲的看话本子,她可是从鬼门关走了两次的人,身体才是最重要的,爱惜着呢。
那本七抢探花郎,念一走的时候也不知道放哪去了,沈昭禾找了半天都未曾找到,难不成混在严澈的书架里搬进去书房了?
沈昭禾朝着书房走去,在书架上搜罗了一番,终于在他书案的那一摞书的最下面找到了一本,只是那页上没有名字。
她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画的全是手,每只手的动作都各不相同,这显然是一本手语书。
看着像是手作描绘的,沈昭禾看了看那书本的手,抬了抬手腕,看了看掌心纹路与那画册上的掌纹一模一样,连她自己都未曾注意到小指手侧的一浅褐的痣都赫然在哪书本上描绘着。
看了半响将书本放了回去,瞧见压在这本上一本厚厚的书,侧面书封上大大写着“七抢探花郎”
只是比着她看的那一本厚了足足有一指。
她再次看了看书名确认,的确是七抢探花郎。
这书还会自己写续集不成。
她好去翻开书页,看了第一页内容与原先她看那本是一样的,她继续往后翻看,那内容却是让她大开眼界。
飞快的合上了书本,再次看了看书名,悄悄的睁开一只眼睛,想看却又十分难为情的打开,快速的扫过一眼。
文字句句香艳,每一句都让人浮想联翩,这不是她的那本。
脑海中想起那的翻云覆雨夜晚,脸上泛起一阵灼热,手中的书本忽然变的烫手。
“吱呀”
沈昭禾手中的书本掉落地上。
两只手同时落在那本书上。
严澈眼神带着一丝慌乱,飞速夺过那本书,压在那一摞书下面,坐到椅子上,眼神闪躲强装着镇定,“在找什么书。”
可是已经红透的耳朵暴漏了他的心虚和紧张。
沈昭禾假装无辜的点了点他刚刚塞进去的那本书,“七抢探花郎,不是你看的这本。”
严澈垂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中间,假装无意的扯了扯腿上的衣衫。
沈昭禾看着严澈默默垂下的睫毛,看来这人又是害羞了,都已经同床共枕了怎么还是这样。她索性坐到严澈腿上。
刚坐下,便被那苏醒的巨兽惊的起了身。
本来是打算要捉弄一番严澈,可她怕真的捉弄下去,最后求饶的还是她。
严澈伸手将人拉了回来,将人紧紧紧固在怀里。
“跑什么?”
沈昭禾背对着坐在严澈腿上,明显听出他话语里的玩味,“知行,药房还有事。”
严澈淡淡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带着强烈的压抑,将头埋在她的肩膀。
听着耳边高高低低弯弯绕绕的唤着“知行。”
严澈不语,只是耳边的声音渐渐地的模糊到一个字都听不清。
院子那一片荷塘里花儿开的正盛,时不时的又微风拂过。
一些还是花苞的骨朵被一阵疾风吹的连连朝着那荷叶敲打着,那荷叶无处可躲,被那荷花苞撞的节节败退。
沈昭禾怕在书房的软榻上晾着头发,挨着软榻的那扇窗开着。
正好能看到那院子里的一大片荷塘。
严澈看着沈昭禾侧躺在软踏上,缎子似乌发的散开,严澈拿着帕子帮她擦着。
“晚上吃荷花粥好不好?”
沈昭禾昏昏沉沉比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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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种了一颗香椿树。
沈昭禾问他为什么要种椿树,他笑了笑,声音低沉而温柔,“椿龄无尽。”
寓意长寿。
严澈看着院子那颗旺盛的椿树,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
微风摇晃着树叶,斑驳的光影洒落在沈昭禾的侧脸上。
大佛寺一处长廊上的祈福牌在风中吹得来回撞击,像是在浅浅吟唱又像是向着上天述说着人们的祈愿。
每一个祈福牌子各不相同。
其中有一处却是挂满了同样木牌。
每个木牌上都写着“昭昭平安。”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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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 7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