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澈不情不愿的回了书房,看到那角落的画筐内装着曾经收罗那些名门贵公子的画像,真是碍眼。
他随手拿出来一幅打开看了一下,偏巧不巧的拿的正是林清晏那一幅。
他拿起那幅画放放在书灯上点燃,看着那火焰吞噬了那画像中的人,直到五官都成了灰烬方才将那画像丢进了炭火盆里。
紧接着将满满一画篓的画全倒了进去。
那火焰一下窜的老高。
屋子里浓烟四起。
竹青从外面看到屋内火焰几乎要窜到了房梁上,大声惊呼,“走水了,走水了……”
这书房可都是少将军的宝贝藏书,有些甚至都是孤本,花钱都买不来,这要是都烧没了可怎么办?
撒腿就往书房里冲。
“哐当”
严澈正要打开窗散散烟气,听到竹青的惊呼声,脑海中灵光乍现,紧接着就看到竹青一桶水正朝着那炭火盆子泼过来。
他用脚一踢,那炭火盆子转着圈的转到了他平日睡觉的软榻上。
“哗啦啦。”
一桶水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稳稳落在地板上。
风顺着窗子钻进来,吹得那火焰朝着软榻偏去。
竹青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那被子被烧了一个窟窿。
他不明所以看着不为所动的严澈。
“接着喊。”
竹青听着严澈莫名其妙的话,看着火焰吞噬了那床被子,在这么烧下去整个书房都要遭殃,心情再怎么不好也不能想不开啊。
“少将军,快走。”竹青一下扑过来就要把严澈往书房外抗。
严澈微微侧身躲避了开来,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竹青,一字一句的指导着, “接着喊走水了,让人来救火。”
竹青慌忙提起水桶,吆喝起来,一时间,下人们一股脑的都朝着小院奔去。
府里人都知道这少将军的书房是禁地,除了竹青能随意进出之外,旁人是进都不能进的,就连打扫也都是少将军吩咐了才能进去,里面的东西不用说也都知道多重要,一个拼了命的提着水桶往里面冲。
严澈看着还未来的及蔓延便被熄灭的火焰,心里松了一口气,在他的预料范围内,仅仅烧了软榻和锦被,其他一切安然无恙。
沈昭禾睡梦中听到外面惊慌的脚步,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再喊书房走水了。
严澈正睡在书房。
她慌张坐起身子,鞋都未来的及穿。
匆匆推开厢房门,便看到站在院子内的严澈长身玉立的背影,还有书房门口淋漓洒落的水渍。
提着水桶的下人三三两两的散去,书房那漆黑一片,看来火势已经灭了。
“你没事吧?”沈昭禾拉过严澈的手臂,看着他面色如常,身上也没有受伤,紧张的心才放松下来。
“无事。”严澈才看着她身上仅穿着一身单衣,视线在往下,她竟然连鞋子也没穿,内疚感瞬间攀上心头。
严澈打横将人抱起,她身上带着淡淡药香气息瞬间涌向他。
身子蓦然一空,沈昭禾抓紧了严澈的衣服。
她看到匆匆赶来的念一和春桃二人忽然就停住了脚步,羞的她将头埋进严澈的胸口,一双脚来回踢弹着,嘴里小声威胁,“放我下来。”像是炸了毛的猫发出的嘶吼在一头大狮子面前丝毫没有威慑。
严澈走进了厢房,将人放到了榻上,才悠悠出口,“好。”
好你个大头鬼啊好。
严澈看着她又气又恼的模样,可爱极了,想亲。
但是她生气了,不能亲。
“少夫人,热水洗洗脚吧。”春桃端着一盆热水进来。
严澈挥了挥手,春桃碎着步子退了出去。
沈昭禾刚要出声喊,严澈已经蹲下了身子,握住了她的脚踝。
他的手掌很热,温度仿佛是一团火焰,顺着脚踝缓缓往上窜,这奇异的感觉让她身体生出了一丝黏腻的湿热。
他拿起铜盆边沿的帕子,将脚底的一些灰尘拂去。
又将那双玉足放入那温水中。
沈昭禾双脚被那温水包裹着,看着严澈此刻蹲下身子,撩着水一下一下洒在脚面上。
她不禁回想起方才赶严澈回书房时候他一脸的不情愿,他总不可能是故意烧了书房的?难道就为了想睡到她的厢房?可是火烧起来谁能控制的了?真将整个书房都烧了代价未免太大了?
严澈给给她擦好了脚,抬头看着沈昭禾正盯着他,看的他有点心虚。
“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随意的将那帕子丢进水盆里,嘴角噙着一丝笑,反问道,“故意烧了书房,顺理成章的睡到你的厢房?”
心里那点小想法被戳破被摆到明面上,看着严澈一脸的坦然,沈昭禾觉得自己太过狭隘。
昏暗的光线里他五官反倒更显得优越了些,眼睛深邃又明亮,看的沈昭禾呼吸都漏了一拍。
严澈笑的一脸玩味,“如果我说是呢?”
看着他笑的不怀好意,又这般故意调侃她,愤愤出口,“卑鄙。”
真想端起洗脚水泼他脸上,可是他笑的过于放肆,又怕如他的意,真将他给泼爽了。
这还是白天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少将军吗?莫不是被鬼附了身。
他手掌静静感受着她脚踝的那股温热,攀岩至手臂,又缓缓蔓延钻入脊背,似乎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在这热度的侵袭下变的敏感,身体压抑的那份躁动就要破笼而出。
严澈垂着头给她洗着脚,“昭昭说的是。”
他确实卑鄙,又龌蹉。
沈昭禾躺进了被子里,脚踝处感觉还残存着他手掌的温度,看着那那紧关的厢房门。
就这么走了?
话也不说一声。
灯也不给她熄。
刚刚埋怨完,那门又开了。
是严澈。
“昭昭,书房被烧了,委屈你跟我睡一间房了。”
“昭昭我睡哪?”
“地板。”
严澈美滋滋的抱起被子正要铺在沈昭禾的床榻边。
沈昭禾从被子里抽出一只手指了指,一侧的软榻。
称心如意的严澈温顺的抱着被子去了。
夜很漫长,屋子静悄悄的,唯独留的一盏小灯捻子偶尔发出噼啪地炸响声。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沈昭禾起了大早和念一一同去了茶楼。
几个月未曾来过,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在严府修养身子这些日子沈昭禾也制作好了一批玉容膏。
想着上次便对上次失约的事情沈昭禾又写了一封帖子打算亲自送去以表歉意。
马车来到江府门前,还未停稳,就听到江宴霖大喇喇的喊着,“沈老板,师傅!”
江宴霖还是与往日那般肆意又张扬。
沈昭禾朝他微微颔首。
念一一手拿着拜帖,江宴霖眼尖一把就薅了过去,“走走走,我带你们去。”
等了片刻江夫人款款而来。
虽然年纪已经四十有余,面庞依旧紧致,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若是不知道她时江晏霖的母亲的话,沈昭禾真要以为这人是他的姐姐。。
她手上涂着殷红的蔻丹,像是熟透的樱桃泛着光泽,将手指衬得过分的白。
江宴霖小跑着过去,抱着江夫人的一边手臂。
江夫人一路走来目光始终落在沈昭禾脸上,落座后才将目光偏向那不争气的儿子身上。
“沈掌柜,喝茶。”说话语气很柔和,一如她的长相一般。
江宴霖十分殷勤的将茶杯递到沈昭禾和念一面前。
瞧着自家儿子没出息的样子,江夫人轻声说着,“宴霖,莫让柳先生久等了。”
这柳先生是江宴霖的老师,前段时间江宴霖一声不吭跑去了闹瘟疫的广元,江府上下找不到人,闹得鸡犬不宁。
从前只是性子顽劣,从未有过失联,这一遭可把人急坏了。
找了许久没有消息,江宴霖自己大摇大摆的回来了。
江夫人便没收了江宴霖的零用钱,请了柳先生,教导他功课。
每日按照柳先生批阅的功课甲乙丙丁的登记分配给他的零用钱。
才将人困在了府里。
江夫人待人温和,并未将先前的实际放在心上。
沈昭禾告别了江夫人便回了茶楼,在二楼翻看近些日子的账簿。
念一脚步在面前来回踱着,来来又去去。
沈昭禾看这那来晃得身影,看的她头晕,笃定念一心里肯定是藏着事,“念一?”
念一停下了脚步,扫了一眼她手中的账簿,咽了一口唾沫,“姑娘,可有哪里不对?”
沈昭禾轻轻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账簿,拉过念一的手,“你有事瞒着我。”
不是在询问,语气非常肯定。
她后退一步眼神闪躲了几下,顿了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是,上次府里遭贼那次,刺伤少将军的是我。”
不待沈昭禾从那震惊中脱离出来,念一又道,“你们新婚夜就合离了我也知道。我就是想替你出口气.”
她一口气说完,才抬起头去看。
沈昭禾正在笑,她张开双臂将念一抱住,声音温柔,“你怎么现在要跟我说?”
沈昭禾知道念一这个时候说出来,绝不会因为觉得是她当时做错了。
“我……”念一想起姑娘躺在病榻上,严澈用心头血豢养血莲救命的时候,还有他踩着大雪从山脚一步一叩首跪到了大佛寺时候,以及那流萤河的三万盏莲花灯。
这些都不是假的。
现在的姑娘说是严澈拿命换来的也不为过。
但是她不能说,也不想说,与其让她知道了徒增负担不如一只瞒着她让她随身所欲的活着。这点她和严澈想法出奇的一致。
她一直都对严澈的偏见太深了。
“少将军人还算不错。”难得从念一口中听到对严澈的一句好话。
“多谢念一姑娘夸赞,严某受之有愧。”
沈昭禾松开念一看到严澈正抬步上来,眉眼含笑, “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