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安帝寿辰这日。
不同于往年由皇子安排宴席,今年寿宴一应所需,皆由礼部全权负责。故谢守初和赵长钧不必早早去宫里候着,只需要比臣子们早到两刻即可。
但谢守初还是起了个大早。
她先去侧殿看了眼孙渺渺。
——为避人耳目,谢守初早早使人将侧殿家具全部搬空,专门留给孙渺渺练舞。
今日帝王寿宴,东宫原本准备的寿礼是一幅极精美的《万福来朝》图。谢守初给这份礼加了神来一笔:由孙渺渺借着献舞,为陛下献图。
谢守初奇思妙想颇多。
寿宴上舞女那么多,怎样让孙渺渺的献舞别具一格、又如何让陛下顺理成章地把孙渺渺纳入后宫、并且让她真正入了陛下的眼,无数巧思与设计,都已经准备好,只等寿宴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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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守初踏进侧殿的时候,孙渺渺正好描完最后一笔眉。
听到谢守初进来,孙渺渺回首:“见过太子妃娘娘。”
“不必多礼。”
谢守初走过去按着她的肩膀,从铜镜里与她对视:“银宝公公会送你入宫,等候寿宴开场。切记,一切别人给你的东西,都要万分谨慎。”
她拿过特制的丝绸,为孙渺渺系于颈间:“从现在起,这世上便没有孙渺渺、只有绿珠了。”
“绿珠明白。”
“绿珠自永州而来,因一支盘鼓舞得太子妃娘娘青眼,有幸为陛下寿辰献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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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遇见旧人?”
“民女家中遭难,父母亲朋皆亡,这才来京城寻一线生机。想来,宫中并无旧人,贵人也许是认错了。”
“既然是贵人,就不会错。”
谢守初递给绿珠一支磨得极锋利的簪子,转身向屋外走去。
“你小娘和弟弟的长明灯,就供奉在京郊的大觉寺。不到万不得已,这就只是一只普通簪子。”
“是。”绿珠起身,盈盈下拜:“恭送太子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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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侧殿出来,谢守初又带着青桉与青竹去了趟白氏酒楼。
回来时,她身后多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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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我们要准备进宫了。”
谢守初正伸着手由青溪为她换冠服,屋外突然响起赵长钧的声音。
赵长钧穿着件银白底子水红暗纹兰竹纹样的缎面窄袖圆领袍,满脸不情愿。
——今日家宴,皇后娘娘早早派了人吩咐,要他们二人务必穿一旬前宫里新制这批衣裳。所以即使赵长钧对这件衣服的颜色很是嫌弃,却还是好好地穿上了。
可是他进了屋,却看到谢守初穿的并非是同一匹料子做的衣裳。
“昭昭,你怎的不穿母后吩咐的这身衣裳?”赵长钧背着手踱步至跟前:“母后可是专门派芳姑姑来吩咐过的。”
看着穿得像个小纨绔的赵长钧,谢守初忍俊不禁:
“母后吩咐的是家宴要穿,可家宴前还有宫宴呢,中间得空去换一次不就好了。”
赵长钧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昭昭果真聪慧。”
谢守初换好了衣服,走过来牵赵长钧的手:“走吧,太子殿下。”
“且慢,我要去换掉这身衣裳。”
赵长钧试图解腰带,被谢守初按住,颇为嫌弃地拽着他往外走:“快走吧,仔细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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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守初今日进宫只带了青桉,和那个从白氏酒楼领回来的小姑娘。
那姑娘换了身青竹的衣裳,不熟悉的人瞧见了,只会觉得是太子妃娘娘的丫鬟,并不会做他想。
——甚至连赵长钧也差点被骗过去。
行至半途,赵长钧突然想起来要拿之前答应给幼妹静和公主带的市井小玩意儿,于是掀开帘子问道:“青竹,给静和公主准备的小物件可带了?”
“青竹”低着头走在马车边,闻声一怔。不待她反应过来,一旁的青桉回话道:“回殿下,已经随寿礼一同先行送进宫了。”
“旁边那个,你不是青竹!你是谁?”赵长钧突然发现不对劲,正要叫人救驾,就被谢守初眼疾手快地拽回车里。
谢守初伸手去捂赵长钧的嘴:“小声些。”
赵长钧说不出话,只能“呜呜”叫了几声,神情焦急。
谢守初低声解释,语速极快:“她是我父亲之前留给我的侍卫,功夫极好。今日入宫,无论是有人要对我们不利或者要加害绿珠,有她在都能多几分保障。”
谢守初松开手,赵长钧佯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作势倒在谢守初怀里,抱着她的腰感慨:
“我家昭昭,当真是温柔善良,对绿珠也如此心软。”
“毕竟她也是被我们利用,而且朝夕相处这么久了,总会有感情。”
谢守初推了推赵长钧的脑袋,示意他从自己身上起来,“坐端正些,弄皱我的衣服了。”
赵长钧不情不愿地起身坐好,想了想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一想到她进了宫,我们就吃不到她做的桃花酥和水晶茶饼了,还有几分不舍。”
谢守初瞥了他一眼:“放心。知道我们太子殿下喜欢,青竹前些天就已经学会了。这几日的茶饼都是青竹做的,你可尝出来差别了?”
“我家昭昭聪慧,连丫鬟也不遑多让。”赵长钧日常吹捧。
提到自己的几个丫鬟,谢守初很是得意:“那是自然。不是我狂言妄语,青溪青桉几个,便是去宫里做女官都是使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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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辘辘,停在宫门前。
赵长钧牵着谢守初下了马车,与赴宴的诸位大臣一道入宫。
按规矩,今年的万寿宴依旧设在太和殿。席前,礼部安排了丽人献茗。
赵长钧尝了一口茶,示意谢守初:“这应当是二皇兄派人送来的庐山云雾,味道很是醇厚。”
谢守初平日里喜甜,不喜茶之清苦。
这时听赵长钧说了,便也尝了一口,随即瞪大了双眼:“是甜的。”
谢守初很快喝完了一盏茶,正要唤宫女来添茶,一抬眼就看到了誉王。
誉王殿下今日穿了件湖蓝镶绯红织金花卉纹样镶边圆领袍,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誉王殿下正十分熟稔地与众位大臣交谈,也许是注意到这边打量的目光,他转过身来,冲着谢守初露出了个纯良无害的笑容。
谢守初微微颔首。却见誉王殿下不知同身边的卢侍郎说了什么,随后穿过人群,径直朝赵长钧与谢守初处走来。
见此,赵长钧稳稳坐着,只是举了举手中的茶盏:“二皇兄这茶当真不错,费了不少钱吧。”
“父皇寿辰,便是花再多的钱也值得。”誉王不以为意地笑笑,他往谢守初身后张望着:“怎的没见我那位孙妹妹?虽说只是个妾,可多少也算一家人,今日家宴,也该带她一同入宫才是。”
谢守初闻言神色稍黯,抱怨道:“不瞒誉王殿下,那位姑娘也太娇弱了些,我只不过让她洗了几件衣裳,又命她打扫了院子,竟然就累得一病不起了。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呢。”
“明明是来给我做丫鬟、日后伺候太子殿下的,现在可好,我还得派人去日日送汤送药照看着。”谢守初语气不满,又看向誉王:“殿下不如重新选个身体好些的妹妹送过来,若是日后诞下皇孙,殿下既是舅舅又是叔伯,这才真真是亲上加亲了。”
一番话说得誉王殿下脸色铁青,差点维持不住笑容,匆匆说了声“我还有事”便转身走了。
谢守初正笑着,身侧的赵长钧在桌案下寻了她的手来捏了捏:“昭昭,休要再说让别人给我生孩子的话。我说过我只娶你一个,孩子自然只能由你给我生。”
“好好好,生,我生。”谢守初安抚地拍了拍太子殿下,“只是说给誉王听的,不必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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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宴席开始。
礼官逐一唱出臣子所送之礼,大都是些玉石、瓷器、珠宝等工艺品,晋安帝听得兴趣缺缺。也许是察觉到了帝王的情绪,唱礼的官员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到了皇子所送之礼。
誉王送的是一面屏风。
屏风用了双面异色的手法,绣的是晋朝大江南北乃至北狄南蛮的景色,各种风景在一幅屏风上融合得很是巧妙。
赵长钰起身超晋安帝拱手行礼,介绍道:“这面屏风名为万寿无疆。儿臣以异域之景入画,以期天下万疆皆归于父皇。”
晋安帝虽然老了,但仍有野心,誉王一番话听得他龙颜大悦:“吾儿之礼,甚得朕心。”
誉王入座,颇为得意地看了一眼对面老神在在的赵长钧。陛下身旁的嘉贵妃面上也是掩不住的笑容。
下一件便是太子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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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礼官唱完“太子殿下作《万福来朝》图,贺陛下万寿”后,并未立刻见小太监或宫女呈礼物进殿。
誉王看向赵长钧,眼里的嘲弄之意分外明显:你的礼,不会是出岔子了吧?
丝竹之声渐歇,就在整座大殿都因为这“岔子”而陷入短暂的安静时,殿外突然响起了清越的笛声。
笛声由远至近。
伴着笛声,数名宫女鱼贯而入,在大殿中央展开了一张巨大的素色丝绢。
整张绢布铺开,其上竟然空无一物。
不等众人疑惑,突然,琴瑟声起,绢布中央突然站起来了一个身着黑色纱衣、做雀鸟打扮的女子。
她黑纱覆面、赤着双足,伴随着乐声在绢布上起舞。
而随着她的舞步,原本空无一物的绢布上,渐渐显出了一副画作,正是太子殿下为陛下准备的,
——《万福来朝》图。
突然觉得,现在运筹帷幄的昭昭和“傻白甜”的太子殿下也蛮幸福的。
幸福到让我一想到后面的刀子就于心不忍(亲妈危险发言。
今天也早早写完辣!!我真棒xix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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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绿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