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百黎总算知道了樊也南为什么非要拿着画具来。
樊也南坐在那画了画的墙壁前,“江百黎,你给我画画吧。”
江百黎盯他两秒,叹了口气,说:“我现在很累,樊也南。”
“为什么给顾林画画就可以,给我画画就不行呢?”樊也南问。
江百黎:“……..”
江百黎说:“樊也南,我们在床上躺了将近三天。”
樊也南说:“所以就不能给我画画了吗?”
江百黎说:“……..不是。”
江百黎在晚上被樊也南折磨得苦不堪言也就罢了,后面几天,樊也南几乎天天拉着江百黎给他画画,更是干脆常常偷摸潜到江百黎的那个住处去,一点一点地把东西搬到自己这里来。
在樊也南的假期最后一天,江百黎早上一起,他刚下床,走出房间,他看着这个房子都像是翻了个天。
他的各种衣物、日常用品、画具,甚至连他那一堆堆的废稿都被樊也南给搬过来了。
江百黎:“……..”
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樊也南连那些废稿都不忘拿。
樊也南还在忙前忙后地往客厅里拿一些快递,江百黎扫了一眼,问:“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买的衣服。”樊也南说。
“哦。”江百黎不打算接着追问。
樊也南却自行补充道:“给你穿的衣服。”
“我?”江百黎刚醒,还有些迷糊,他缓了缓,再次打量了下那堆快递的数量,又想侧头去瞥下门外还没搬进来的快递的数量,但门虚掩着,他看不大清楚,也就作罢,但估摸着可视的数量,说:“我穿不了这么多衣服的,樊也南,我不怎么出门,我都是窝着画画,你买太多了,可能一时间穿不过来。”
江百黎想了想,以后可以每天穿一件,穿上拍个照片给樊也南发过去,而后就重新换上他自己的白T,开始画画,应该很快就可以把每一件都穿到。
思绪回笼,江百黎点点头,暗暗肯定了下自己的决定。
但樊也南却说:“晚上穿着就行了,一天三四件,也就穿个半个月就好了,然后再买新的。”
江百黎:“?”
樊也南看着他笑笑,指着那堆快递,一字一顿道:“江百黎,这些衣服没你想的那么正经。”
江百黎:“?”
江百黎猜出都是个什么样的衣服了。他默了默,喉结极其艰难地滑动了下,他后退一步,僵硬地转身,直行,走进卫生间,“嘭”得一声关上门。
瞧他那模样,樊也南控制不住笑。
江百黎进了卫生间,才舒口气。但一抬眼,他便看见卫生间里也塞满了东西,都是从他那搬过来的,一时间,江百黎没找到自己的牙刷,他大致找了下,洗漱台上没有,淋浴摆架上也没有。
江百黎打开抽屉,挨个找。
第一个抽屉,没有。
第二个抽屉,没有。
第三个抽屉,没……..
有塞满了的…..套。
江百黎麻木地关上抽屉。
第四个抽屉,哦,找到牙刷了。
樊也南正拆着快递,就听卫生间传来“啪嗒”一声锁门声,似是怕锁得不严实,还紧接着传来两声摁动把手和推门的声音。
门没开,里面明显长舒一口气。
樊也南:“……..?”
……..
顾林那幅画拖了又拖,这几天顾林依旧不死心地打过来电话,江百黎每次接电话的时候都累到意识迷离,压根儿就没什么心情接电话,但樊也南每次看见这个名字都像打了鸡血一样,非要接通,还故意把电话贴到江百黎耳边,让江百黎讲两句话,然后他自己再凑过来说两句话来怼顾林。
要是不知道的,光听这对话,估计都要以为是顾林比樊也南大上十多岁了,樊也南太幼稚了,幼稚得可爱。
最后江百黎被折磨得压根儿不打算接着给顾林画画了,但樊也南反倒是上赶着让他去给顾林画画,这最后一天,樊也南硬是要他去给顾林把那画给画完了,美名其曰——把这画给他画完了,他就没理由给你打电话了,省得他再烦人。
但出门的时候,樊也南不知道从哪掏出来套情侣装,自己穿好,要给江百黎套上。
“哪里来的?”
“网购,刚到,刚刚好。”
“你不是说没我想的那么正经吗。”
“就这一件正经的,便宜顾林了。”
“……..”
至于顾林,他就像是硬凑上来被人羞辱了一顿。
他坐在凳子上,乖巧地等着江百黎给他画画,他努力维持着整个人的动作不变,樊也南呢?他就站在江百黎身边,看顾林一眼,凑到江百黎脸旁亲一下,看顾林一眼,低声用顾林也能听见的音量说一句——宝宝,事看见他就没灵感吗?你给我画画的时候就不像现在一样别扭。
江百黎次次都来不及应他的话,他就抛过来另一句去砸顾林的脑袋。
顾林第一次觉得一个人这么可恨,可恨到顾林看着他,就想要硬生生地把他给咬出个大口子。
顾林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脸上始终维持着僵硬的笑,尝试着关心江百黎:“江百黎,你累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樊也南直接一句话扔过来:“放心,江百黎在画画的时候能坚持很久,基本不会累,他累的时候还有我给他按摩,他坚持的时间保证要比一些不入流的画家强的多。”
不入流的画家是说的谁?
顾林脸都绿了。
好不容易画完了。
顾林站起身,刚要凑到江百黎身边问上一句贴心的话,樊也南就直接站在两人中间,把他隔开,开始自顾自地给江百黎收拾画具,还不忘嘱咐:“江百黎,你走一走,放松一下肌肉,别在这里站着了。”
“哦。”江百黎看了他一眼,走来。
顾林咬着牙关,心底唾了樊也南一下,便要寻着方向去找江百黎,但樊也南这人就像是后背长眼睛了一样,顾林往哪走,他就往哪退,怎么也不肯给顾林让出一条路来。
顾林:“…..樊先生,可以让一下吗?”
樊也南全然当作听不见。
顾林:“……..”
顾林有些稳不住气,他看着江百黎即将消失的背影,忍不住出生叫:“江——啊!”
樊也南毫不犹豫地踩了顾林的脚,“不好意思。”樊也南笑得半分真诚都不见,虚伪极了。
顾林说:“…..樊先生您是哪里看我不爽吗?”
他做戏。
樊也南收好了画具,他直起腰身,双手抱臂,听见这话,他先是没忍住笑了一声,才说:“顾林,我和江百黎都比你大太多了,你那点儿戏谁看不出来。”
顿了顿,樊也南又说:“我这个年龄,要是再大上几岁,都能当你爸了。”
顾林皮笑肉不笑,说:“樊先生确实年纪比较大,或许是到了更年期吗,才这样情绪不稳定?”
“啧。”樊也南单肩背着画具包,摸出烟盒,点上一根,大有要和顾林长谈一番的意思,他这两年的烟抽的越来越烈,还没来得及换成淡烟,那烟草味儿一出,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经过时间的沉淀后充满难以躲避的侵略性,顾林止不住地后退两步,皱着眉头。
樊也南那样看着他,半眯着眼,像是在看他,又像是没在看,他脸上表情看着还不算凌厉,仍是柔和,但他话里却是实打实的不容置喙:“别费力气,你从江百黎这儿得不到什么。”
“我没想得到什——”顾林下意识反驳。
“他人也是我的。”樊也南这句话砸过来,连同他压抑了许久的妒忌心一起爆发,“别再靠近江百黎,记住,如果他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好处,你靠近,可以,因为江百黎收益,但你什么都不是,离他远点儿,他是我的。”
看着顾林那张年轻的面庞,要说不羡慕是假的,顾林年轻,他在最好的年纪走着现在的路,他在最好的年纪以樊也南那时候所没有的好状态遇见了江百黎,樊也南何尝不想,但顾林也就止步于此。
江百黎有他樊也南守着,江百黎现在说要爱的是樊也南,不是顾林,顾林年轻,但他也就只有年轻,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
樊也南从来不认为顾林爱江百黎,更不可能比他还要爱江百黎。
既然如此,那顾林就给他滚的远远的,不要再次靠近。
樊也南没把烟抽完,他直接掐了,抬手挥散了些面前的白雾,他才一步步地走到离顾林最近的位置,两人眼对着眼。
樊也南说:“顾林,别再打来电话,别奢望靠着江百黎炒作,你是画家,别搞那些虚的,这些东西也从来都是江百黎不屑的,我也最讨厌这种东西。”
“顾林,离得远远的,我劝你。”樊也南说是劝,但要真说他话里有几分劝的意思,顾林可能一分都没听出来,他只能感觉到樊也南话里藏着的凛冽。
这和他在网络上了解到的樊也南这个人不同,顾林以为他只要做些什么就能够像几年前的楚松砚一样,把这俩人之间的矛盾不安纷纷挑出来。
但他算错一点——他跟江百黎之间甚至连一分过去交情都没有,樊也南也不会任由他发展未来的什么关系。
顾林,离得远远的。
这句话像是警告。
樊也南出去,就看见江百黎就蹲在门口处,他脚步一顿,伸出手去拉江百黎起来:“怎么没到处走走。”
“我累。”江百黎站定后,脑袋自然地靠在樊也南的胸膛处,听着樊也南剧烈的心跳,他知晓,樊也南不像他说的那样胜券在握,他也在心慌,江百黎眨眨眼,一只手摸过去与樊也南十指相扣,才小声说:“今天可以歇歇吗,樊也南。”
樊也南怔怔,才露出一笑,他牵着江百黎的手向前走,速度很慢,阳光在阔大的窗户处尽数争先恐后地挤进来,挥洒在走廊的里,挥洒在这两人的身上,就仿佛他们不是走向外面,而是稳步地走进不眠夏日的光辉。
“累了?”
“我每天都在说累。”江百黎控诉道。
“好,歇歇。”
“……..”
“那宝宝,今天晚上试试衣服?”
“……..”
“…..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