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发昏 第46章 觊觎

樊也南脸上的表情收了收，眉眼情绪很淡，显得有些冷，他的视线笔直地落在屏幕那头的赛克身上，像是在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人，但不过两秒，他便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江百黎。

江百黎扭过头，看见赛克那张脸，他下意识地皱紧眉头，说道：“这与你无关。”

赛克直勾勾地盯着樊也南的脸，说道：“我知道你。”

见状，江百黎站起身，将手机屏幕遮挡住，免得赛克再去看樊也南。赛克看那两眼可能无所谓，但是江百黎讨厌他窥探的态度，理直气壮且毫不掩饰，那太过没礼貌，比起问候，更像是暗戳戳的挑衅。

“我不知道你。”手机那头，樊也南的声音淡淡传来，轻飘飘的，就像是不把赛克放在眼里，全然将他当成了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只是出于礼貌才回复了这么一句话。

赛克退后一步，他盯着江百黎的眉间，抿抿唇，解释道：“江百黎，我没想对你做什么。”

“但我的事与你无关。”江百黎重申道。

那头的樊也南听着这句话，扬了下眉头，看样子，这个外国人不止一次骚.扰过江百黎了，他有什么意图，又是何居心？

樊也南可是也知晓那个传言——学艺术的大多都不直。他没法判断这个外国人是否是个异性恋或同性恋，但他清楚一件事——这人肯定对江百黎有兴趣，至于是哪方面的兴趣，他不得而知。

樊也南用舌尖磨了磨自己的尖牙。

他吃飞醋吃的勤快，最近情绪也不太对。

因为他怀疑江百黎把爱分给了楚松砚。

他知晓他如今也没个堂堂正正的身份，况且江百黎和楚松砚之间或许当真有过什么纠葛，他没资格去插手过问，所以他只能闷着吃飞醋，缄默地抽着烟。

但这个外国人凭什么觊觎江百黎？

江百黎对他感兴趣吗？

没有，江百黎似乎还有些烦他。

樊也南过往几天的闷气像是找到了个出气口，他叫了一声：“江百黎。”

江百黎听见，应声：“怎么了，樊也南。”

江百黎端正地拿着手机，后退两步，自己看着手机屏幕上樊也南的脸，又能避免赛克的再次窥探。

“他是谁？”樊也南问。

“赛克。”江百黎抬眼看了下赛克，拧着的眉头紧锁烦闷，“比赛的竞争对手。”

赛克听见江百黎对自己的描述，嘴唇紧绷成一条直线，视线落到江百黎手里的手机上，没吭声，但也没试图再次窥探。

方才他的行为很不礼貌，那是令人不齿的偷窥，是下流的，赛克紧蹙眉头，觉得他有些太冒进了，他见到樊也南太过激动了，这几乎让他失去应有的风度，这不对。

“赛克？”樊也南提高尾音。

赛克听见这人叫自己的名字，便条件反射般应声：“嗯。”

“江百黎不喜欢你的靠近。”樊也南一直见血地挑明：“你现在的行为让他很烦躁，赛克。”

“……..我知道。”赛克应声：“你是樊也南吗，江百黎的缪斯。”

江百黎想开口阻止赛克接下来的问话，他并不希望赛克和樊也南攀谈起来，因为他不喜欢赛克，自然也不希望樊也南和他沾上。

但樊也南已经开口回答：“是我，我是樊也南，你要说什么吗。”

樊也南没说英文，全程用中文提问、回答，但他的屏幕页面已经切换到了百度浏览器，他在搜索赛克的相关资料，果不其然，能参加这个比赛的人履历都极其丰富。

赛克，纽约人，艺术世家，自小接受艺术教育，在孩童时期便放弃了普通教育，受着美术氛围的熏陶，在十岁时被录入格谭林美术学院，世界第一艺术院校，十二岁崭露头角，在比赛上披巾斩棘，从此时其名开始流传于美术界内。

同时，赛克最著名的标签是——沉默寡言，沉迷色彩，鲜少与人社交。

樊也南扫了两眼赛克曾经斩获的奖项，大部分都是眼熟的，他在百度统计的江百黎的获奖履历上看见过。

赛克此时开口说道：“……..我没有什么想说的，但是，你是江百黎的第一个缪斯。”

“我知道，这是一个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实。”樊也南慢条斯理地点了根烟，说出这句话，话落地，他勾勾唇角，笑了一下。

得，第一个缪斯这个身份原来这么特别，有这么多人惦记着他这个名头呢。

说不准他以后在美术界就会被冠上一个响亮的名号——江百黎的第一个缪斯。

樊也南哼笑一声，觉得他就像是出了名的金丝雀一样，尽管他实为饿犬，最爱磨着江百黎一起吃肉。

赛克沉默半晌，才说道：“你不配。”

他这三个字吐出来的一瞬，江百黎的眉头皱得更紧。

江百黎上前两步，逼近，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这样很没礼貌，而且显得你素质低下，到底是谁不配，赛克，我反倒觉得是你不配出现在这个比赛场地里。”

江百黎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况且餐厅内仅有少数人在低声交谈，很快，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里无形的硝烟以及江百黎那毫不掩饰的厌恶，以及站在他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赛克。

赛克方才叫江百黎的名字，他们也都听见了，但也就是挑眉一笑，把江百黎这个扬名许久，近几年却鲜少参加比赛的亚裔面孔记在心底。

江百黎那句话落到他们耳朵里，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都是——

果然画风想象的两个人要么就是成为知己，要么就是成为死敌。

看现在这架势，赛克和江百黎估计是要成为死敌了。

大家都抱着看好戏的念头，放慢了吃饭速度，甚至有两桌干脆叫了酒店餐厅的服务员来加餐，刻意点了上餐速度最慢的几道菜。

暴风雨来临的雷霆总是让人格外期待，甚至连兴奋激动都来不及掩饰。

但出乎意料的是，赛克深深地看了江百黎一眼，深吸口气，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拳头，说：“嗯，我会努力的。”

赛克转身就走了，江百黎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像是还未痊愈便出了院的精神病，更像是让他讨厌的放了几天的洗画笔的水，糟糕极了。

江百黎没了继续吃饭的心情。

“江百黎。”樊也南叫他名字。

“我在。”江百黎尽量平稳心里的情绪起伏，说道：“你不要生气，他那么说只是因为他是我的竞争对手，所以他要想尽一切办法来贬低我，他自以为是地认为贬低你就是在贬低我，能够让我跌到尘埃里，他说的都是狗屁不通的假话，樊也南。”

“狗屁不通”这四个字从江百黎嘴里冒出来，就像是被逼急了的兔子开始模仿狠戾的狼的模样来嚎鸣，呆呆的，却自认凶狠，这成功地让樊也南忍俊不禁。

“我没信他的话。”樊也南说：“他最近两天都是这样烦你的吗？他贬低你哪了？”

江百黎摇摇头，说：“他没来得及贬低我本身……..但是他还是很讨厌。”

赛克的“你不配”三个字不停地在江百黎耳边回放，让江百黎不厌其烦。

江百黎第一次觉得，世界上真的有那种让人一想到名字就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的人。

江百黎不会破口大骂，但是他觉得，如果他以后成为了那种很难相处的人，赛克一定是直接原因。

他甚至因为赛克那张脸开始不喜周围那些同样的西方面孔。

他们的面孔立体却显得刻薄，江百黎这样想。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刻薄的话了。

他决定以后都要用这话来形容赛克，那个口无遮拦且素质低下的人。

“没事儿，你别因为他心情不好了，我没把那些话听进去。”说这句话的时候，樊也南是笑着的，那笑实在是太过明显，让江百黎的眸子停顿，问：“你笑什么，樊也南。”

樊也南说：“没什么。“

江百黎不信：“你骗我，樊也南。”

“嗯。”樊也南坦坦荡荡：“我在骗你。”

“那你到底为什么笑。”江百黎追问。

樊也南轻描淡写道：“你在心疼我，江百黎。”

江百黎心底怔松一片。

心疼？

为什么？

为什么樊也南会觉得自己在心疼他呢？

分明是因为他，樊也南才会被贬低的。

樊也南很好，他知道，所以他才会因为赛克那一句话而生气。

他只是觉得樊也南遇见了无妄之灾，这也算是心疼吗？

江百黎皱皱眉头，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揉皱了的白纸，上面涂涂抹抹勾勾画画，而他自己则需要努力在一切勾摹的墨迹中寻找自己想要的一切答案，但那很困难，常常找不到，所以他只能亲口问樊也南——

“你为什么觉得我在心疼你呢？我只是讨厌赛克的措辞而已，他在说假话，这很让人讨厌，不是吗，樊也南。”

樊也南不解释，只是笑着附和说：“对，他很让人讨厌。”

樊也南想。

不怪他总喜欢在晚上磨着江百黎。

江百黎懵懂无知的模样，像还未来临的黎明。

而他，爱看黎明的崩坏，天际的将暗。

在樊也南下一次演出时，也就是江百黎的第二次比赛。

当天。

江百黎出了绘画制定场地后，站在人群鲜少的一处树荫下，用手机给江念郁发过去一条视频申请。

江念郁那边接的很快。

“咋了？你不是在美国比赛呢吗？担心装修的事？我已经派人帮你弄好了，你回来之后直接自己弄墙就好了，很简单，你现在不用担心到时候来不及完工。”江念郁脸上画着带有“White Crayin”字样的涂鸦，涂鸦面积不大，反倒让她本来锐利妩媚的面部线条柔和下来许多，再加上她眉心与江百黎如出一辙的观音痣，这俩人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姐弟双胞胎。

江百黎直奔主题：“我想看看樊也南，姐。”

江念郁声音一顿，哑了两秒，才撇撇嘴，“啧”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正事呢，就这啊。”江念郁没料到江百黎还能搞出来这个操作，她本以为这俩人之间平常黏糊点儿就够了，没想到江百黎这都出国了还念叨着樊也南的演出呢，真是一场也不落下。

江念郁将镜头反转。

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乐队的舞台。

樊也南仍然让江百黎看了一眼后便就此沉沦。

江百黎喜欢樊也南今天的装扮，棕色工装裤，身上穿着件带着几个有毛线拉丝效果破洞的小薄毛衣，好巧不巧，那毛线拉丝的部位就在人鱼线的位置，半露不露，令人好生遐想。

尽管早在樊也南上台前就已经发来照片给江百黎看了今天的装扮，但江百黎仍然是眼前一亮。

樊也南是令人无法招架的甘霖。

江念郁举着手机，胳膊都酸了，那头的江百黎眼睛眨都不眨地一直盯着屏幕那头的樊也南看。

樊也南的电吉他弦在这头颤动，江百黎的心在那头跳动。

“好了没？江百黎。”演出时长不短，江念郁举手机举了一个小时，两只手换着举，实在是受不了，她才出声说道：“实在不行你就去微博上搜演出的拍摄片段，你姐我没麒麟臂，可能再举下去真要废了。”

江百黎“哦”了一声，点点头，说：“那好吧。”

江念郁松了口气，放下手机，刚打算同电话那头的江百黎告个别，顺便揶揄两句，就看见手机屏幕已经黑了下去。

江念郁解锁一看，靠，江百黎这小子早就干脆利落地挂断视频了。

江念郁扯扯唇角，低声骂了句——小没良心的。

江百黎按着江念郁的话，打来微博，搜索White Crayon的演出现场，直接点击实时更新，查看最新的微博。

但一切入那个页面，江百黎就看见这样一条微博———

【小牛：不是，江百黎出国了？最新一场演唱会他怎么没来啊，我在大屏幕扫过观众席的时候仔细扫了两眼，没看见他啊，我是特意来看他的啊！！为了我那失恋了的楚影帝！！结果我刚才看他微博ip是在美国啊。】

点进评论。

【一楼：不是，都已经澄清了，江百黎和楚松砚没谈好不好，什么失恋啊？别造谣，看演出就看演出，江百黎和樊也南才是最有可能已经在一起了的一对好不好，人家江百黎还特意去看樊也南的演出呢。】

【小牛回复：江百黎这次就没去看啊，说不准江百黎就是一时新鲜呢，你来我评论区吵什么。江百黎和楚影帝可是比樊也南要先认识。】

就着这三个人的关系又吵了起来。

江百黎看见评论区没有与演出相关的视频片段流出后就退出去了，打算接着找流出的视频。

还真让他找着了不少。

江百黎一个视频一个视频地点开看。

看完一段就接着看下一段。

但看到某一段时，他陡然退出。

那不是演出视频。

而是在现场录制的他与江念郁视频画面的视频。

江百黎看着那条微博的标题。

【邻小六：啊啊啊啊磕死了，虽然江百黎没在现场，但是江百黎看见了现场啊啊啊啊！！这是什么意思，即使我人在国外也不想错过你的演出吗！！】

评论区立马有人艾特叫小牛的一个用户。

【kk：@小牛，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底哪俩才是一对不用我多说了吧？懂的都懂。】

江百黎刚读完这条评论，就感觉自己被拍了下肩膀。

“江百黎，那赛克是不是想跟你做朋友啊，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你，瞅着还怪可怜的呢。”路尘年凑到江百黎耳边说，与此同时，他的视线在从赛克身上收回时划过江百黎的手机屏幕上。

一瞬，路尘年哪里还有心思关心赛克究竟要干什么了，他直接惊呼出声：“不是，江百黎，你俩都难舍难分到这程度了？你刚考试出来就和你姐视频看樊也南的演出现场？你这么喜欢他啊，简直就是要把他当自己手心里的宝啊。”

江百黎瞥他一眼，说：“我不知道，但是我讨厌他。”

江百黎在回答路尘年的上一个问题。

路尘年愣了一下，讨厌樊也南？开什么玩笑。

但是他反应了两秒，才咂舌，明白过来江百黎这是讨厌赛克。

等等。

讨厌赛克？

“为什么讨厌他啊？”路尘年扬扬下巴，点了下方才赛克离开都方向，说：“他不就是一个画画不错的小孩儿吗，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讨厌的。”

路尘年因着年长那几岁，已经给自己挂上个知心哥哥的牌子了，不明白赛克这个小弟弟怎么就被讨厌了。

江百黎说：“所有地方都讨厌。”

得。

就是赛克处处都不讨喜呗。

路尘年算是看出来了，估计现在江百黎也就喜欢一个樊也南了，至于别人？都是浮云。

江百黎不去管他的反应，重新低头在微博上翻演出现场的视频，看见几个给了樊也南特写镜头的视频，他还下载保存了下来，但或许是考试场地附近网络比较差，有几个视频怎么也下载不了，一直显示失败。

江百黎干脆点了赞，打算回到酒店房间之后再接着下载。

但江百黎回到酒店，一通视频通话就弹了过来。

是樊也南。

樊也南脸上的舞台妆容还没卸下午，额头上有着层薄薄的汗，汗顺着脸颊滑落到下颚处，让人极难忽视。

他的胸膛上下起伏剧烈，在喘.息。

舞台轰然，他的灵魂刚刚落地。

“江百黎，和江姐视频来着？为了看我演出？”

话里带笑，眼里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