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时迹跨进模拟仓的时候,在场待命的哨兵都看了过来。
因为他是最后一个到的。
行动部的招收报名者比其他部门的报名者多出好几倍,名单列在新闻页面几页都放不下。
所有人分散却有序地站在各处。
方时迹缓步走向角落。
行动部只招一个人,他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
很多,太多了,多到方时迹觉得想从这些人里面跃至第一是不可能的事情,不止不可能,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让他想起了艺考。
“测试体能。”
一个人站在远处的高台上高声宣布,没有用任何扩音设备,但她的声音传至每个在场的哨兵,中气十足,清晰可闻。
听到指示的哨兵们纷纷行动起来,所有人穿的都破破烂烂,但眼睛都亮堂堂的。
方时迹脚步跟着大部队挪动,他们排成几行进行测试。队伍的长度,让方时迹看不到测试的方式和过程。
“嘿!”
身边的人和方时迹打招呼。
方时迹侧身看向他,精壮到浮夸的肌肉炸满视野,那人穿了个布褂子,“我叫吕千峰,你呢?”
方时迹刚准备开口,另一个人声讽刺道:“一会儿就被淘汰的人,还互相介绍。”
张雷见方时迹和吕千峰看向他,昂高头用鼻子喷气,“真搞笑。”
吕千峰一把拎起张雷的衣领子,动作间撕烂了领口。
“该淘汰的人是你吧。”吕千峰说道,“看看你这瘦鸡的力气有多小。”
张雷打开他的手,吐了一口唾沫在吕千峰的胸膛上,“行动部招人不看谁的块头大。”说罢闭眼不管不顾地迎着吕千峰硕大的拳头。
方时迹看着张雷身单力薄,人被打死了嘴还活着。
他好言劝了句,“吕哥,省着力气测试吧。”
吕千峰便甩开张雷,对方时迹笑笑,伸出手来想揽方时迹的肩膀。方时迹看到吕千峰身上被吐的口水,皱着眉离远了两步。看见方时迹的动作,吕千峰便停下向他靠近,撤回伸出的手臂站在一旁不再出声搭话。
张雷整理一下衣服,嘲笑吕千峰,“怎么了?看见有钱人就想巴结,人家会多赏你一口饭吗?”贱嘴皮子一张一合,话说得直接又难听。
方时迹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张雷对方时迹说:“不是上频道三,穿这么好看干什么。”
下城区开放的三个电视频道,一个新闻,还有一个电视剧。方时迹哑口无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白色上衣和深黑色裤子,不知道是哪里惹到他。
张雷欠揍的脸上神经质地撇撇嘴,见方时迹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翻个白眼转身向前走。
因为测试的队伍减短了一些,方时迹也往前走。
直到一声“通过——1——人——”的女音,方时迹同并排而立的吕千峰、张雷及身后数不清摇摇晃晃的脑袋,他们等了整个上午的时间,终于等到了一个人通过的消息。
“什么意思?”
方时迹懵了。几个小时过去,这是第一则通过的呼喊通告,所以在这个人以前的都被淘汰了吗?
张雷看了看时间,干咳的嗓音听起来有些虚弱,他耳尖听到了方时迹的话,说道:“基因识别。”
方时迹问:“基因识别?”
说话间,长队之中有的人开始离开,有年轻也有年老,他们离开的脚步十分干脆,方向直指模拟仓出入口处。
“就是识别你的基因是不是优良,你是不是一个优质哨兵。”张雷满不在乎地说。
方时迹倍感疑惑,“分化时不是就已经检测过了吗?”
吕千峰插进两人对话中,他说:“也会有二次分化的机会。”
二次分化?方时迹的光脑提示有新信息,他没有抬手打开光脑查看,因为二次分化在之前的准备工作中是一片空白。
而吕千峰的话并没有引起在场人的吃惊,只有方时迹前面的陌生人默默离开了。
方时迹佯装镇定,他失望地叹气说:“好多人放弃啊!”
张雷说:“放不放弃都一样。”
“那你怎么不走?”
张雷从瘪平的裤袋摸出个塑料袋缠裹着的方块,一层层扒开袋膜后,咬下一小口,“试试,万一呢。”
方时迹看着那块称不上食物样貌的吃食,丝毫没有眼馋的想法,反而因为张雷啃食一丁点又艰难嚼咽的动作,还有随着塑料袋打开而四散的味道,让他有些反胃。
方时迹撇开头,觉得喉咙干涩,几个小时没有喝水,他像晒干的粉料,马上便会随着志气消散的人们一起飞向出口。
太阳落山。
方时迹看了看天边,哦,没有山。这里看不到山,可能是山峰已然为平地。
还差约莫十人到方时迹的时候,他的身边全数换了新面孔,没有一个人是刚排队见到的人。吕千峰和张雷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前后离去。
方时迹身前和身后的人,现在都能数清了。
“你好。”
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向他问好。
终于轮到了方时迹,光脑保存下载好他的游戏进度,快速收缩进手腕的皮下。
检测装置像一台医院的身体扫描机,机子旁边站着一个高壮的哨兵,哨兵的身上紧紧包裹着蓝黑色的战术套装,爽利尖锐的眼神从全身唯一的开口破出,直射方时迹。
那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方时迹。
方时迹惊了一下,左臂被先前打招呼的人扎进针管抽血,然后工作人员将他的血液放进检测机器,等待结果。
方时迹才发现,在做基因识别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抽血的医生和一个哨兵。
他问:“那个女孩呢?”
工作人员调拨数值,“什么女孩?”
方时迹没有再多说。
工作人员说:“回家吃饭了。反正也没有几个人通过。”他的语气平淡无比,其中夹杂着不耐烦。确实是到饭点了。方时迹轻轻点点头,打开光脑浏览服务站选餐,这个时间只能回家自己吃。
可是他左看右看,没有想吃的饭,甚至整整一天没有进食和喝水,方时迹的肚子已经饿到不想吃东西了。
“咦?”
工作人员把报告打出来,一扫刚才的不快,兴奋地看向方时迹,准备开口,却被快速走过来的哨兵挡住。
那个覆面哨兵迅速抽走了他手里那份报告。哨兵挺拔而严肃,整个人的压迫感瞬间覆盖住方时迹。
方时迹的身体跟着哨兵的动作紧绷,还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悄悄流淌出来。
哨兵对他沉声道:“躺进去。”
哨兵的声音在方时迹的耳朵里,听着有点耳熟。
哨兵看了一眼工作人员,把报告叠起来收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又慢慢拉起胸口的拉链,转头俯视屁股粘在板凳上的方时迹。
“没听见吗?”
哨兵忽然伸手,用虎口拎起方时迹的后脖颈,“走。”
方时迹一只脚拖在地上,他很难受地往后扒哨兵的手臂。这个人的靠近和触碰让他很难受,他觉得有东西要迸发出来了,可是他却难以预料。
“我自己走!”
哨兵没有听见他说话般,将人拖过去又甩在全身检测机上。方时迹觉得头晕眼花,他挪动着身子躺平的时候听见了自己肚子咕咕叫。
很短的一声,方时迹认为只有自己听见了。但经过检测机之后,哨兵给他递来一瓶牛奶。玻璃瓶身标写“鲜牛乳”。
方时迹说:“空腹不能喝牛奶。”
哨兵:“……”
方时迹想看看哨兵,虽然他的气场真的让人害怕,但是那瓶牛奶温热着方时迹的手心。他抬头,先看了看哨兵装报告的口袋,再向上看到那双注视他的褐色眼眸,其他地方被捂得严严实实。
方时迹还是抿了一口牛奶,然后发现口腔更需要白水的滋润。
哨兵和他并排站在检测机旁边,两个人正对着后续的收尾工作,迎接招收第一天的测试成果。
后来方时迹才知道,第一天的太阳升起到太阳落下,数以万计的脑袋和肩膀挤成一片黑布。其中的针线有七成劣等哨兵,他们从过渡区以外的下城区夜以继日地赶来,他们光交报名费就花光了几代人的积蓄。
火红的夕阳照在最后一个人的脚面,她光着脚,厚茧踏过的地方浮尘飘飞。
方时迹将玻璃杯放在一边的台面上,然后他脱下了自己的鞋子,走到基因识别失败的女孩面前,递给她。
哨兵喝干那瓶牛奶,一言不发地看着女孩面对方时迹施善的不理解,呆滞的她被方时迹唤醒,两个人推来推去,最后方时迹光着脚走回来。
哨兵问:“你女朋友?”
方时迹莫名其妙,冷着声音道:“不是。”
“那你给她东西?”
方时迹对哨兵的害怕消减了,又用一种简单的讨厌替代了害怕。他轻轻撇开脸,不愿意和哨兵多说。
抽血的工作人员收整好药品,站在旁边等他们。
方时迹突然开口,问哨兵:“我们是不是见过?”
哨兵转身向方时迹勾勾手,示意他跟他走。他对方时迹说:“你刚刚也是这么和女孩搭讪的吗?”
正常向导不会大摇大摆出现在哨兵聚集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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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