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说我,你自己呢?”禹菲闷了半晌,突然开口质问道。
吕泽峰闻言一愣,诧异道:“我怎么了?”
“你还不是明知道危险还跑到这种地方来?”禹菲说,“还不告诉我们就一个人偷偷跑来……”
“有一些事情需要解决,我当然要来了……”吕泽峰心里一软,语气顿时缓和了下来。
“那我也是有事才要来啊!”禹菲学着他的语气说。
“你有什么事?”
“我来帮你啊!”
“……”看着禹菲认真的表情,吕泽峰一时语结。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说:“待会儿找个住处,今晚就住在这里吧。明天一早你立刻给我回凌州去!”
禹菲一听,也不出声,把头扭向窗外,像是在生闷气。
过了大概一小时,车子来到了一处小镇上,吕泽峰向四处张望着,看到一处旅馆的标记就喊司机停车,拉着禹菲走下了车。
这个镇子真的很小,只有一条不到一公里长的主街,街边的店铺也大多已经歇业,显得十分冷清。倒是这处旅馆亮着招牌,应该是还在营业。
两人走了进去,就见到狭窄的大堂中横着一个高高的柜台。柜台后坐着一个瘦削的男人,见有人走进来,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冷冷地问道:“二位住宿吗?提供一下身份证。”
吕泽峰拿出身份证,又把手向禹菲一摊,禹菲见状,磨磨蹭蹭地掏出了证件。吕泽峰把两个身份证递进柜台,说道:“开两个单间。”
柜台里的人听了一愣,但也没说什么,好像在一边看着手机一边翻着一本泛黄的旧簿子。
过了足足有十分钟,吕泽峰等得心生疑惑,问那人道:“怎么了,还没好?”
柜台后的男人闻言索性站了起来,用锐利的眼神盯着吕泽峰说:“吕先生是丁爷的客人吧?请在这儿稍等一会儿,自有人来接!”
一听“丁爷”这个称呼,吕泽峰立刻意识到了,这处旅馆应该就是丁大破一伙的暗哨。这里明明离他们约定的地点还有一段距离,没想到姓丁的眼线布得还真是够广!
但是他马上想起了什么,当即指着禹菲说:“这个人只是我在车站偶遇的,让她住在这里吧,我一个人去就好!”
男人狐疑地看了一眼禹菲,问:“是吗?”
没等吕泽峰转向禹菲去使眼色,这丫头已经十分不识时务地说:“不,我和他是一起的,我也要一起去!”
“小菲,别任性!”吕泽峰低声喝道。
禹菲张了张嘴刚要说话,突然一阵引擎声从屋外传来,由远及近。二人走出旅馆大门一看,就见十几辆雪地摩托已将门前团团围住!每辆车都由穿着一身利落貂皮衣,戴着厚厚皮帽的人驾驶,他们交叉环绕,不断扬起阵阵雪雾,炫目的车灯照亮了夜空,引擎声震耳欲聋,打破了这座边陲小镇的寂静!
见二人走出,其中一辆摩托猛一个转向,笔直地向他们疾驰而来!吕泽峰一把将禹菲拉在身后,眼见摩托车已经冲到他脚边,也没有移动半步!倒是对方先行刹车,贴着他身一个疾停,上面站着的男人把头上的雪镜一推,叫道:“吕先生吧?丁爷在等你,跟我们走吧!”
“好,麻烦你带路!”吕泽峰应道,接着就对禹菲说,“小菲,你留在这里!”
“不!我要跟你一起去!”禹菲却十分执拗。
“听我的!”
“不!我要去!”
男子见他们争执不下,有些不耐烦地说:“吕先生,带她去也好,不过是我们的山庄多住个人罢了,把一个女人独自留在这里,等你回来可不定怎样了……”
吕泽峰听出了他话中的暗示,回身正要和禹菲说什么,结果人家已经一转身就向旁边的一辆雪地摩托走去,利落地跳上后座后大叫:“还磨蹭什么?走吧!”
不得不说,像荒州这样的地貌,雪地摩托真的是一种十分便利的交通工具,车队在遍地冰雪的路上飞驰而过,时速可以达到七八十公里以上,马达声轰鸣,一路激起漫漫飞雪,蔚为壮观!
此时夜色更深,天上原本圆月高悬,此时却被浓云所遮蔽,仅露微光。他们行进的路线两侧原本是旷野,后来变作树林,且小路渐窄,路面十分颠簸,需要努力抓紧才不会被颠落下来!
如此行进了有一个小时左右,一行人突然冲出林地,在白亮的雪地映衬中可以清晰地看出前面有一条大路,远远地通向一座白皑皑的雪山!
再走一段,那段高耸的雪山已经清晰可见,海拔也好像在升高,让吕泽峰感觉到耳朵里呼呼作响,胸口也有些压迫感。严寒已经令他的身体开始有些麻木,手足都已经冻僵,像是马上就要抓握不牢而滚落到地上去!脸上的围巾也已经完全被冻霜粘住,就连睫毛也开始发粘,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猜想禹菲的境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顿时担心地四顾,但光线比较暗,四周又都是扬起的雪雾,一时竟然辨认不清她到底乘坐在哪辆车上!
就在他觉得身体就要彻底失去知觉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些灯火,不远处的雪山脚下是一大片平川,四周像是被一条蜿蜒的冻河所围绕,一些建筑零落地分布其间,看上去就像散落在雪地上的黑色煤球一般。猜想那里应该就是刚才的男子提到的什么“山庄”了吧。
走到一处,车队一个急转,自冻河上的一座桥上轰鸣而过。此时才看出这条河十分宽阔,这座桥横跨其上,足足有四五十米长。吕泽峰还分明看到,两侧桥头均有数人巡逻把守,不断地向车队的人打着手势,个个身后还背着猎枪!
看来这丁大破据守天险,自备武装,山高皇帝远,竟然过得如同土匪一般!
既然是这样的情形,一旦他和对方撕破脸,想从这里平安脱身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吕泽峰心中暗自焦急。他久在江湖上混,早已对生死没有什么执念,但现在禹菲跟着他,无论如何他都要保全她才行,无奈她又不是太配合,到底该怎么做?这难题一时令他心乱如麻!
车队又走了一段,忽地一分,有两辆单独驶向左侧岔路,片刻后停在一处木屋门前。
车一停下,吕泽峰面前的男子就高声喊道:“你们先住在这儿!明早带你们去见丁爷!”
吕泽峰和禹菲随即下车,眼看着两辆车离去,才推开木屋的门走了进去。
吕泽峰先是在门边摸索了一下,找到了开关,点亮了灯四处观察了一下。这小屋十分陈旧但还算整洁,格局上分成里外两间,里间放着床,外间则有一排沙发。屋角还放置着电暖炉,吕泽峰连忙走过去,把它插上了电打开,感觉有暖意开始慢慢渗透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对禹菲道:“冷了吧?快过来烤烤!”
禹菲慢慢走过去,看得出动作十分僵硬。吕泽峰伸手去帮她把帽子摘下来,看到她的眼周和嘴边全是白霜,双颊红透眼神迷离,知道是冻得不轻,不禁怜惜地伸手捧住她脸颊,口中训道:“不要你跟来,偏来!冻死你看你还嘴硬!”
禹菲却不领情把他手一甩,径直蹲下身去炉边烤火。
吕泽峰也蹲下身,再次劝道:“听话,明天你留在这儿等我,我谈完事就回来,好不好?”
禹菲搓着手,不断地去暖着自己的脸,过了好半天才模模糊糊地回应道:“……这里又不是你的地盘,你说了不算……”
“怎么不算了,人家找的是我,你跟着掺和什么?”
“你打算怎么跟他们谈啊?”禹菲问。
“我……”吕泽峰刚想说什么,一听禹菲这话头明显是想插一脚,不禁气道,“这是我的事,你就别管啦!”
禹菲沉默,但看那个表情,绝对不像会轻易放弃的样子。吕泽峰一时也十分无奈,站起身去背包里拿了面包和水出来,说道:“饿了吧?吃点儿吧。”
这个禹菲倒不和他客气,接过去吃了几口,问:“你呢?”
“我不饿。”
禹菲便把面包掰了一半下来塞到他手中,继续不作声地吃着。
肚子中有了食物,又烤了一会儿火,两人这才好像活了过来。吕泽峰把电烤炉拎进里间,让禹菲睡里面的床,自己则裹紧大衣,在小厅的沙发上和衣而卧。
但因为忧心禹菲的安全,吕泽峰人虽然躺下,脑子里却都是杂乱的念头,过了好久才朦朦胧胧地睡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被几声刺耳的声音吵醒,他站起身,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下,很快又有一声传来,听上去很像是……枪声?
他觉得有些奇怪,快步走到厅内的窗边向外望着,隐隐地可以看到远处的山脚下有黑色的人影在雪地上快速移动着。
他正极目远眺,突然里间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就见禹菲从她房间里跑了出来,口中喊着:“峰哥!峰哥!……”就冲进了厅内!
吕泽峰本来想立刻应声,但眼见此刻自己身处窗边暗处,又想到禹菲刚刚那股气人劲儿,起了恶作剧之心,默不作声地将身形隐在窗帘后,在黑暗中观察着禹菲的动静。
禹菲见到厅中的沙发上空无一人,像是大惊失色,匆忙就奔向屋门!吕泽峰看到她并没穿大衣,居然就好像要开门冲到外面去,自然也不好再藏,一边现身出来一边唤着:“小菲!别出去,我在这儿!”
禹菲双手都已经放在大门把手上,听到吕泽峰的声音像是吓了一跳,转头望见他高大的身影走向她,身形一滞,忽地转身奔将过去,伸长双臂紧紧环抱住了他!
“小菲……”吕泽峰愣住了,他分明感觉得到,禹菲浑身冰冷,整个人都在不可控制地战栗!
他急忙扶着她的肩头,在她的头上轻抚着,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你不要去,不要去!不要离开我……”禹菲发颤的声音在这样说着。
“小菲,没事!我在这里,没事……”吕泽峰低头这样重复着,用坚实的臂膀紧紧地揽着禹菲,不断拍着她的后背,慰藉着她的慌乱。
直到温柔的金色月光地洒在房间里,慢慢地移动到了二人脚边,又体贴地铺洒到了他们身上,禹菲才轻轻推开吕泽峰,站直了身体,低头不语。
“呃……刚才外面有声音,但是离这里很远,在山脚下那边……”吕泽峰有点手足无措,支支吾吾地说。
禹菲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又终究没有说,转身走向里间,关上了门。
吕泽峰呆立在那里,忽觉身前有凉意,一摸之下才发现胸前的衣服湿了一片。是禹菲的眼泪吗?他用手指拈着那片水渍,脑中又现出禹菲刚才慌乱的样貌,一时间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