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子看着玄凤婆婆,她的脸在一度又一度强光的辐射下忽明忽暗,她心想对于人类而言,即便是现在的科技已日趋发达,但他们的寿命最多也不过是一百多岁,玄凤身为神体,存在了万年之久,在这漫长的岁月中,是否会感到无趣?
她不禁张口问道:“婆婆,这万年来您都在做什么呢?”
玄凤依旧在施法,应当是在唤醒什么重要的东西,她闻言略加思索,说:“壮大我凤凰一族。”
“这么多年,您从未关注过外界之事吗?”
玄凤有些不屑,冷哼一声:“有什么好关注的,无非就是哪里的兽类被人类侵占巢穴,不得已大规模迁移,要不就是哪里又起了战火,反反复复,无穷无尽,老身敬重女娲娘娘,人类由她造就,他们做出这么多恶事,老身实在看不惯,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干脆就不去看了,免得心烦!”
这回答像是在意料之中,天香子只是摇摇头,说:“婆婆,您于上古诞生,应当知道这世界自存在以来,混沌中都有仙魔两气相互抗衡,娘娘造人后,因为人体精妙的结构,故而将一大部分魔气都交给了人类去承担,人类没有神力,**凡胎,在世界生存至今,实在不易,又要自己平衡仙魔之气,其实总的来说,也已经表现的很好了。”她看到玄凤瞪着自己,又立即说:“算了,您就当我胡言乱语。”
在玄凤婆婆看来,自己也是人类飞升成仙,自然会为人类说好话,更何况一个在这世间只存在了四十余年的东西,给上古神兽讲道理,实在是有些莽撞,天香子心想。
玄凤收起术法,又冷哼一声,“阵法已成,幻境启动了,跟我走吧。”
天香子定睛一看,只见西北方确有五彩之光频繁闪动,她跟着金凤婆婆一路前行,在快接近那五彩之光时,金凤挥了挥衣袖,天香子只觉天旋地转,她不由闭住双眼,少顷,她感觉自己踩在一片毛茸茸的地方,再睁开眼时,只见眼前矗立着一尊青铜日晷,周身散发着时光带来的幽沉,上面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晶,天香子突然冒出日晷是不是会感觉冷的念头,竟情不自禁摸了上去,她的手指刚触到日晷边缘,冰晶突然炸开万千星屑。那些凝结在晷面上的霜花竟化作活物,顺着指尖爬上手腕,在皮肤下游走出银亮的纹路。日晷中央的青铜晷针开始逆时针转动,每转动一寸,天穹就暗下一分。
四周的草木在疯长与枯萎间循环往复。东面的桃树抽枝绽花不过三息,西面的青松却已落尽针叶。脚下的青石板浮现出暗金色星图,每颗星子都在缓慢位移,与晷盘上的十二时辰刻度彼此呼应。当晷针指向“卯正”时,她听见晨钟自虚空传来,一阵一阵,极能惑乱人心。
“这便是混沌逆行大阵。”玄凤婆婆说。
天香子后退半步,却撞上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日晷表面的冰霜此刻完全消融,露出底下流转的银色符文。那些符文像是活的蝌蚪,顺着晷针盘旋上升,在离地三尺处凝成半透明的漏刻。漏刻中的砂砾不是寻常朱砂,而是泛着幽蓝光芒的星尘。
晷影忽然扭曲成蛇形,缠绕住天香子的右腕。被缠住的皮肤下透出诡异的金纹,与先前银纹交织成太极图案。她感觉到血液在经脉中倒流,耳畔响起万千梵唱与剑鸣混杂的声响。当日晷投影与真实晷针完全重合的刹那,十二个青铜兽首同时睁开双目,从它们口中喷出的不再是清水,而是凝成实质的时间碎片。
这些碎片中承载着天香子过往的经历,她看着自己的魂魄在这世间一次次游走,她回首着那些过去,心情十分复杂,有种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的错觉,在看到其中一个碎片时,她蓦然睁大双眼,身体也开始不受使唤,竟赫然吐出一口灵气来,仙人没有肉身,由灵气灌养,故而吐出灵气与人类吐血是一样的,她捂住胸口,目眦欲裂,难以置信的看向玄凤婆婆。
“婆婆?竟是如此,为何如此!?”
玄凤为她注入一股灵力调养,皱起眉头,说:“这或许是你既定的因果...”
天香子闻言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就像是疯了一般,“既定的因果!在凡间几十载,我日日夜夜扪心自问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点点,一点点的欢愉对我来说都是天方夜谭?您知道吗?天劫那日,我看着那道掀天烁地的天雷,心中竟有一丝隐隐的期待,我心想这天雷来势汹汹,势不可挡,我肉身阻挡,一定会魂飞魄散,魂飞魄散对我来说可是一个奢望,只要这个世间再无我,我永远消逝在苍穹之中,便是最好的...”她说到这儿浑身脱力,直挺挺的跪了下去,掩面哭泣。
玄凤看着逐渐冷静下来的天香子,她慢慢将自己的神力注入天香子仙体中,叹息道:“这世间每个生灵都有自己既定的因果,对于你的遭遇,老身无法安慰,娘娘选你司情,或许也有这其中的奥妙,你飞升不久,神晷就来托梦,告知我有缘之人即将到来,如今这世道早变了,你也已经脱离肉身,便向前看吧!未来,依然有你的广阔天地。”
天香子哭累了,她擦干净脸庞,慢慢站起身,又恢复到原先那漫不经心的样子,说:“您说得对,将过去的委屈哭出来之后,前尘往事便一笔勾销了!再说了,神晷选择我,您刚刚又将自己的一成神力传给了我,我已经超幸运啦!”她鼓了鼓脸,“日后,我要好好的参悟司情之法,既来之则安之,担起自己的使命来!”
玄凤见她如此收放自如,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此时,所有碎片消失不见,仿佛过往的一切,只是一段烟尘,那些过去了的,只需要被封存,不需要拿出来日日观摩。玄冥神晷突然迸发出一股猛烈的声响,周围的一切刹时被震成灰尘,纷纷扬扬的飘零,神晷越来越小,最终抛却躯体,一股脑窜进了天香子的手串中,四周静可闻针,玄凤笑一笑,指着天香子的手串,说:“老家伙,万年间越来越懒,看到什么附什么,自己都不变换了。”
手串亮了亮,随即从中飞出一股玄光,这玄光刚跑出来就直奔金凤,上蹿下跳着拔她的羽毛,金凤也不甘示弱,捻出一缕五彩光与它厮打起来。
天香子看着这番景象,心想这些神器啊神兽啊果然每日都过得无聊,所以逮着个机会就要闹起来。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她开始思索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回到凤凰谷,她问玄凤这谷中的树都是从何而来,玄凤说这树是由天地灵气孕育而生,人世间碎掉的魂魄会被此树吸纳,生长出火红的凤凰花,天香子看着眼前的树,逐渐陷入沉思。
既然这树能吸纳碎掉的魂魄,而魂魄中又残留着魂魄拥有者在凡尘中孕育出的各种情绪,自己既然长管世人感情,要书写司情法典就必须要参悟人类的情绪,凡人想要了解一件事情的规律首先会大量收集样本,等样本达到一定的数量,再进行分类,总结规律,那这些凤凰花上残缺魂魄上附着的情绪不正好是样本收集的最好载体吗?
想到这里,她面露喜色,在识海中问神晷:“前辈,琉璃手串生无定法,作用可以由着主人需求进行调整,我现在想让手串与这谷中的凤凰树通灵,将他们吸纳来的残缺魂魄都转移进来,您可愿助我?”
玄冥神晷发出一声清冽的声响,识海中随后传来它历经沧桑的声音:“我可以施一道法,将此琉璃珠串的一半灵识孕育在这里,吸纳凤凰树中的情绪,另一半还在这珠串之中,这样方便你随时掌握情绪收集的进程。”
天香子大喜,谢过神晷之后,又去找了玄凤婆婆说明此事,玄凤并未反对,只是说不论日后发生任何事情,决不能将祸乱牵扯进凤凰谷中。
将朏朏接回来,拜别玄凤婆婆后,天香子回到了上仙界,上仙界模样如初,仿佛天地间的变化在这里都静止了。她漫步在上仙界,一只仙鹤飞过来,它摇身一变,竟化作一个小童模样,圆脸大眼,憨态可掬,它说:“司情仙君,司梦仙君让我在此恭候您,她说您凡间香火已经布置好了,请您过去一叙。”
“麻烦使者带路。”
天香子随着鹤童下界,走进院落,鹤童指了指一个向前五百米处的观,说:“那便是仙君的香火供奉之处。”
天香子心想不知这塑像真正落地后不知会成什么模样,她勾唇一笑,施施然走过去,半路上有一人靠近顺手就将她的肩膀懒起来,天香子看向这人,不是御梦子还能是谁?她变幻成男子模样,一身运动装,此刻正笑眼盈盈的看着她。
“小美人儿,要去天香子尊者的观里?在情感上遇到什么挫折了,跟哥哥说说?”
天香子无语至极,她白了御梦子一眼,拍开她的手,骂了句:“滚犊子!”
御梦子也不恼,跟在她身后说:“小美人儿脾气还老大,是不是要迫不及待看看哥哥准备给你的礼物了?”
天香子转过身语重心长的说:“司梦,你有喜欢看小说这个爱好我很欣慰,但土味小说一定要少看,看了之后也不要cosplay,真的很容易挨打。”
御梦子假装心痛,摸着心口演得声情并茂,“被小美人嫌弃了,哥哥的心好痛,但哥哥不会就此放弃,女人,你逃不掉的!”
天香子感觉自己的耳朵被玷污了,她拍了拍胸口,安抚安抚自己,不再理会她,转过身去看自己的塑像,看到塑像的那一瞬间,她愤怒的转过身去看御梦子,哪知她早就溜之大吉了。
“御梦子,你给我出来,我要跟你大战三百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