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谢昭步子未停,“你会查案?还是会缉凶?或是你会仵作之法?”
“下官都不会。”
谢昭笑了一声,“那你凭什么?”
“下官可以学习。”
谢昭站于马车上,临进内里,他看向顾知梦,“那就等你学会了再与本官说。”说罢,他进入马车,再无回应。
马车离去,顾知梦看着周围,无车无马,她低头看着自己的两条腿,叹息一声。
等到小半个时辰后顾知梦回到刑部时,刚巧看见一个妇人被押走。
“这是怎么回事?”顾知梦问向身旁一个同僚。
“礼部主事梁覃的夫人,梁覃在外养的外室就是吴翠翠,梁夫人那日见梁覃给吴翠翠买了自己都未得到的手饰,便动了杀心。”
“外室?”顾知梦凝眉想着,她无意看向原本停尸的地方,如今已经空荡,“吴翠翠的尸身呢?”
“被她弟弟接回去了,诶!你去哪儿?”
不对,一定不对!
官员养外室并不稀奇,可多是在鲜少有人出入的城郊买宅租宅,以免被人看见,坏了名声。
就算是她那自私自利的父亲,当年也是为了她娘亲买了宅子,她那没见过世面的娘亲也因此生出妄念。
可身为礼部主事的梁覃,名声更为重要,怎么会在那穷人聚集的延祚坊养着外室。
顾知梦一边想着一边向外跑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熟悉的马车。
“那是……顾掌固。”方同骑在马上,隔着帘子同一旁的人说话,“看她去的方向,应当也是延祚坊。”
“慢点走,跟在她后面。”
跟在她后面?方同不解,他们本就要去延祚坊,跟在一个小小掌固身后干什么?但他还是照做了,悠哉悠哉骑着马在大街上信步。
一路跑至延祚坊,顾知梦已是气喘吁吁,在这初秋出了一身的汗,她缓着气息,寻找着吴翠翠的家。
“请问,是吴翠翠家吗?”
吴承祖看向顾知梦,眼中含着警惕,“你是谁?”
“我是刑部的人。”
吴承祖松下一口气,垂着眼帘,满是悲伤。
“你就是吴翠翠的弟弟?”
“我是,不知大人来次所为何事?凶手既已捉拿归案,若无事还请不要再来叨扰家姐的亡灵。”
“你知道你姐姐被谁所杀?因何而死?”
“半个时辰前,你们抓了梁夫人,她供认不讳。”吴承祖泪眼看向顾知梦,“大人不知道么?”
“梁夫人所说的是真的?你姐姐她……”顾知梦顿住,不知该如何问下去。
“外室么?”吴承祖嘲讽一笑,吼道:“那不过是她自认为的!”
“什么意思?”
吴承祖看向吴翠翠,眼泪霎时流淌,“我姐姐她……她只是在酒楼里唱曲子,两个月前,她无意拾到了礼单,送还给梁大人,帮了他的忙,这才有了交集。”
“梁大人知晓我家中境况,便时常伸出援手资助,姐姐自然不肯无故接受,梁大人便提出请姐姐帮忙,舒缓头痛,钱财当做报酬。”
“舒缓头痛?”
“是,我们这些人家,平日是请不起大夫买不起药的,便有自己的一套土法子,这法子对梁大人来说极为有用。三日前,是姐姐的生辰,或许梁大人因此给了姐姐镯子。”
吴承祖看向顾知梦解释道:“但是姐姐和梁大人真的清清白白!这镯子我们根本看不出有何玄妙,怎会知道它何其珍贵!”
这句话,顾知梦是相信的,当年她在延祚坊的时候,也认不出东西好坏,更别说估算价值。
她轻叹看向吴翠翠,棺木未至,她还是躺在堂中,只盖着一层白布。
她与梁大人梁夫人之间,谁能说得清,只是结局如此,令人唏嘘。
安慰几句后,她起身离开,刚一转身便看见了门口的马车。
“谢大人,方卫士。”
“问明白了?”谢昭掀起帘子,看向吴家内院。
顾知梦摇摇头,“还有些不解。”
“会骑马吗?”
顾知梦一怔,摇摇头。
谢昭放下帘子,声音隔着马车传来,“上车。”
方同和顾知梦皆是怔住,方同惊讶看着顾知梦,而顾知梦则是颦眉道:“大人,下官身份卑微……”
不由她说完,谢昭打断了她的话,“不要浪费本官的时间。”
顾知梦看向方同,见他点点头这才上了车。
“你是顾楝枫顾博士的女儿?”
“是。”
“本官记得,你有个‘好’名声。”
顾知梦双手微动,不明白谢昭在此时提起这个是为了什么,她压下恶心厌烦,回道:“大人说笑了。”
“本官从不与人说笑。”
谢昭声音冷淡,让人听不出是喜是怒,顾知梦垂下头,不再回应。
不知走了多久,奔波半日的顾知梦在车上已是昏昏欲睡,忽听见一声停车吆喝,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地方。
她看向谢昭,见他合眼不动,便自己小心先下了车,紧跟着,谢昭也下了车。
原来他并未睡着。顾知梦心道。
她跟随谢昭看去,疑道:“礼部?”
“谢侍郎今日怎么有空来我礼部?”
未至堂内,礼部侍郎萧崇瑾便信步而来。
“萧侍郎。”谢昭客气回应,只是面上毫无谦卑,倒让人觉得他所言虚伪许多。
“萧大人。”顾知梦和方同一起行礼问候。
“这位姑娘瞧着面生,也是刑部的?”
“刑部掌固,顾知梦。”
“顾知梦……”萧崇瑾念着这个名字思索,他笑了一声,又向谢昭问道:“谢侍郎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梁主事的夫人牵扯一桩命案,我们与梁大人同朝为官,想来还是告诉梁大人一声的好。”
“这件事我听说了,你们不是已经将人抓捕归案了么?”
“梁夫人入狱,梁大人却未现身,实在令人好奇得很。”
萧崇瑾明白了谢昭的意思,向身旁人问道:“梁覃呢?”
“主事他正在清点中秋所需。”
“梁大人真是亲力亲为,不像我们,一个掌固都要多用。”谢昭看一眼顾知梦,继续对萧崇瑾说道:“萧侍郎,带我们去见见梁大人吧。”
虽同为六部侍郎,但谢昭的官职却要比其他五位高上些,除了吏部侍郎是从三品,其他人是正四品,谢昭,却是可比肩尚书的正三品。
圣上宠爱,可见一斑。
所以当谢昭向同为侍郎的萧崇瑾提出要求时,萧崇瑾也只是笑笑,带人前往。
“梁主事。”谢昭在案台旁坐下,“尊夫人锒铛入狱,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
“下官食朝廷俸禄,自然要尽心尽责,怎能因私事影响公务。”梁覃说的坦然正气,对答如流,看不出什么异常。
只是看不出异常,才是异常。
自己救济的女子被自己的妻子所杀,他竟不为所动,实在可疑。
顾知梦站在一旁,紧紧盯着梁覃。
“本官听说,梁大人与夫人年少相识,感情甚笃,但是近来却是争吵不断,曾有人多次见到梁大人与夫人在不同场合争执。”
“让大人见笑,自犬子病故,夫人她伤心过度,损害了心绪,多有疑虑,时常失去神智。”
“那你可是厌烦了?”
梁覃身子一僵,“大人这是何意?”
“吴承祖说你救济吴翠翠,既是善举,为何瞒着梁夫人?”
“夫人善妒,下官恐生是非。”
“既是善妒,更该解释清楚明白。”谢昭又问:“妙宝阁银镯珍贵,为何选此物送与吴翠翠?”
“送人之礼,自当用心珍贵。”
“那又如何刚巧被梁夫人所见?”
“夫人行动自由,下官避之不及。”
“原来如此。”谢昭笑道:“你厌烦了梁夫人,多次激她恶化病症,最后又以吴翠翠为饵,让梁夫人杀人入狱,好一招一石二鸟,借刀杀人。”
梁覃听到这话笑出了声,他抬眼看向谢昭,问道:“谢侍郎口说无凭,可有证据?下官虽是位卑,却也是朝廷官员,今日大人构陷于我,我也是可以到圣上面前状告的!”
谢昭站起身,笑道:“好啊,那你去告便是,”他走至梁覃身旁,“本官倒要看看,你我谁会棋胜一招。”
这话说的无甚威胁,梁覃却不由自主地颤着身子,喉咙几滚,不再说话。
谢昭只是看了眼梁覃的胆怯懦弱,便冷笑一声,拂袖离去。
顾知梦就这样看着,看着梁覃软了腿脚跪坐在地。
她匆忙跟上谢昭,问道:“大人如何知道此事与梁大人有关?”
“梁夫人一个深居妇人,哪来的本事找死士杀人剥皮,要是真有这等本事,也不会时常与梁大人在各处吵闹,人尽皆知她如何疯狂。”
“一切都是梁大人有意引导……天下男人果然无一良善!”顾知梦恨道。
她怒恨的用心,忘记了身旁就有两个男人。
方同先是瘪嘴疑惑看向顾知梦,不知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挨了骂,然后看向谢昭,看他的反应如何,好判断自己是否要替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收尸。
没想到的是,谢昭只是哼笑一声,继续往外走去。
这还真是开了眼了。
“梦丫头,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孟老。”顾知梦摆好凳子让孟佑坐下,自昨日回来后,她便一直在想如何学习断案,她看向孟佑问道:“孟老,您在刑部这么多年,有人因为破获一桩大案而升迁许多吗?”
“有。”孟佑神色微变,“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知梦讪讪笑笑,没有说话。
“你不想在这做一辈子掌固,想靠破案升职?”
顾知梦点点头,“既已在这刑部,我也别无他法,下一次女官考核是一年后,我不想浪费这一年。”
“你这丫头。”孟佑笑笑,问道:“你学过探案之法?”
“没有。”顾知梦诚恳摇头,“我此前想去吏部,便专攻官吏事宜。对于刑部的了解,也只是浅薄,够用考试。”
孟佑笑道:“吏部,你的野心不小。”
顾知梦垂眸浅笑,不否认这个评价。
“刑部是苦了点,劳累奔波,还有性命之忧……”孟佑顿了顿,看着顾知梦问道:“你真的想借查案立功升迁?”
“想。”
孟佑眯眼注视着顾知梦,“你想不想学习探案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