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市井生活 第5章 打工第五日

“昨夜你可在后厨当值？”

徐掌柜头也不抬地问，手中心不在焉的拨弄算盘。

她还在为家中琐事心烦意乱，面上不由得带出几分，柳眉微蹙，唇角紧抿，眼神斜落在柜面。这副样子落在方娘子眼中，便是对她不耐烦甚至厌恶了。

原本还有些心虚的方娘子此时理直气壮了，做出一副对方把她拉出来，耽误她做事，很不耐烦地模样，“我昨夜自然是在后厨当值了，不是你叫我留下照看的吗？我听你的话你现在反倒来疑我？”

她一脸的委屈加不可理喻。

徐掌柜对方娘子的横加指责并未多什么心思，方娘子虽为厨房主手，但其人格品行她可不敢恭维，她爹对她有几分宽容，对她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她徐幽娘接手了徐记，可就不会对她再有那般多容忍了。

“好了！”徐幽娘打断她的喋喋不休，“昨夜你做得不错，客人对你有赏。”徐幽娘从柜子里取出了比方才稍小的银锭，客人所赠赏钱按理该给到当事人手里，不过掌柜店主抽成一点也是不成文的规矩，毕竟只要没给到你手里，你那里知道有客人给了赏钱呢！

方娘子眼皮一垂，眼珠子不着痕迹地滚了两圈，手上却片刻未停地伸向柜面上的银子。

“等等……”徐幽娘在中途截下银子，幽幽开口，“你说说做的是什么菜？”

方娘子心下一惊，这她哪知道，昨天夜里她正醉在榻上，不省人事呐。

“还能有什么？自然是鱼菜。”她说得自然，还不忘抬高自己，“这家店里也只有我的鱼脍能拿得出手了！”

“……拿去吧！”徐幽娘回想对方所说的的确是鱼菜，而方娘子的确是几位厨娘中最擅长烹鱼的，暂时放下对方娘子的偏见，“下次对方携友前来，还是由你接待！”

徐幽娘心思细腻，方才一照面，她便注意到了对方腰间悬挂的金鱼袋，这足以说明对方至少官居四品。她不知道对方为何对她这间小小脚店的菜品大加称赞，也不论对方所说的下次携友前来是否为真。

只是对方可以把此事当做不作数的小插曲，她却不能不当回事，不论如何自己都要把多方的要求放在心上，好好准备。

力求下次能够让对方满意。

既然他喜欢方娘子的鱼菜，就还让方娘子招待好了。

“好说，好说！”嘴里一叠声的应着，再自然不过的把银子揣进兜里。

只是她心知肚明，这赏钱绝对不是给她的，她在床上睡着，那里起得来？

不过，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反正进了自己的荷包就是自己的了。

管他是记错了，还是认错了！

什么？说是你的？

怎么，有证据吗？有谁看见了？

徐幽娘毕竟还很年轻，行事难免错漏，店里做活的人又见她是个女子，多少有点不放在心上。

大雍粮食增产，百姓已经实行三餐，其中午食最为重要。后厨的厨娘丫头都已经到位，收拾午食的菜肉，该择洗的择洗，该切的该切……

对于方娘子又被徐小掌柜唤去的情况，众人都很好奇，明里暗里的瞅着门口，不知道这次方娘子和徐掌柜两者交锋谁能占得上风？

“我看还是方娘子有本事！好歹在这里呆了好几年了，又同老东家关系好？”

“就是，徐娘子说是掌柜的，你瞧有几时讨得了好的！”

有个声音弱弱申辩：“可是这店终归是姓徐的，老东家现在也没了，这胳膊还能拧得过大腿？”

“谁是大腿，谁是胳膊还说不定呢！”

……

她们窃窃私语个不停，只有一个稳重的杂役和不爱说话的丫头没开口，默默做自己的事。

柳玉在一边听着，几次想要开口，都被堵了回去，最后把自己憋了一肚子气。

白芷很安分，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

在这个院子里，她的资历最轻，来的最晚。对于他们嘴里的老东家，也只遥遥见过几面。反倒是老东家的独女徐掌柜，也就是徐幽娘见得多些，之前也是她做主收留了她。

老东家同方娘子似有些交情，容忍放纵方娘子在后厨跋扈，甚至插手店里账务，但徐幽娘却似乎对其不满，只是不知道为何，寻常又对她多有退让。

这点事情白芷不是有意打听，奈何总有人翻来覆去在她耳边絮说。

其实她对于这些事情感到很无语，屁大点地方搞这些，看来还是徐记脚店生意不够好，看把他们给闲的！

若是每天客似云来，忙得他们前脚打后脚跟，就没这么多事了！

她对这样的环境很不适应，只是自己身家微薄，不敢任性，现在还需积攒积攒钱财，才能另做准备。

抚了抚腰间的夹袄，白芷笑意盈于双眸，昨日老丈好生大方，随手一给就是一两银子，都够自己大半月的工钱了。

不多时，方娘子一掀帘子，扭着腰出来了，喜气洋洋的，脸上的皱纹舒展开，竟把平日刻薄的脸显得团团和气了。

院子里的议论声都停了，方娘子睨扫一眼，若无其事哼着小调走了。

“你瞧她那样。”柳玉坐在凳子上模仿方娘子扭腰的样子，然后又挎着一张脸，“你说是什么事儿，让她这般得意？”

白芷祭出耸肩摇头两件套，表示她也不知道。

她现在正忙着琢磨，自己要怎样开发菜品，又怎样呈现在食客面前，定价几何……

论菜品——她所拥有的菜品自是不少，可是其中食材，调味在这里未必能配全，这就便意味着她需要寻找替代的食材调味，或者更改菜谱，有些菜品稍作更改于口味无大碍，有些关键性的却是不行。

论渠道——她现在处于一家脚店，按道理来说具有先天优势，可是这家店里方娘子不会给她发挥的余地，至于徐掌柜……

白芷略一思索，摇摇头。

她做菜有自己的想法，哪怕徐掌柜接纳她，与方娘子同事日子也不好过，且她本性还是喜好自在，不喜约束，不然前世也不会经营一家私房菜饭店了。

“还是太穷了……”

她暗自喃喃，哪怕自己现在身上能有个十几两，她就敢辞去这分工，另起炉灶。从昨夜食客反应来看，她的手艺还是有人接受的，思路是正确的，再不济去御街，汴河边赁个摊位，摆摊也足以养活自己。

“芷娘，你前些日子不是还问我想要那些……什么玉呀还是椒的吗？”

白芷精神一振：“辣椒，你们称的红玉果！”

白芷前世生于南地，家乡喜嗜辣味，各种辣椒是必不可少的调味。只是在原本历史线里辣椒于明朝传入中国，她刚开始还很担心大雍没有辣椒她该怎么办。

没想到之前逛市时看到了辣椒的身影，只是它却不是作为一种食材，而是作为一种果实颜色喜庆的植物作为装饰，贩于富裕之家作为园林装点。

甚至有些香料铺用作一种驱蚊提神的香料。

白芷初听闻真是哭笑不得，其实也不奇怪，辣椒味道富有刺激性，刚开始谁也不知道它可以食用。

当然也因此，大雍虽然有辣椒，但却未曾推广种植，产量甚小，白芷自从上次偶然得了一小捧外，还再没有看到了。

柳玉嗔怪：“管她叫什么呢！真不晓得你要来做什么……今日下午我便给你拿来。”

“好好好，太感谢玉娘了！”白芷顿时眉眼盈盈，沉静的面庞顿时生动起来。

开封府府衙

推官庄临正在处理下级官员送来的公文，开封府管辖上京，执掌辖内刑狱诉讼，婚户赋税，事务繁杂，牵涉良多，上下官员恪尽职守，兢兢业业，几位主要官员也是事物繁忙。

眼下春耕乃是大事，需得时时注意，避免附郭村落为此引发矛盾争斗，安排六曹协调跟进，此外京城“鬼樊楼”又有复苏之态，肖小越发猖狂，衙役夜间加强巡逻……

“庄推官，刘虎等人都一招供，对其在上元节所犯纵火，强掳妇童的事实供认不讳。”其下属官进禀，“只是，对其背后同伙闪烁其词，咬死不承认……”

属官上前一步，将几个箱笼呈于庄临眼前，一一打开，里面装有各色首饰，布巾，还有一些碎银，银票……

都是当时受害者留下的东西，时隔几月，这些东西才找到。其中有些是已经被救下现在已经归家的，有些确实去向无踪，凶多吉少的。

想到从对方老巢里搜罗出的巨额银票，带血的珠宝玉石，属官就恨得牙痒痒。

庄临在公文上批上最后一笔，对这些东西一一审视打量过后，叹息着说：“先联络她们或是亲属，先来认领一二，不管如何都该物归原主。”

“是！”属官揖手，正准备带着东西离开。庄临叫住他，将他当日于罪犯纵火火场所拾得的一枚玉佩也交给他，嘱咐道：“一同寻寻失主。”

属官接过，许是因为遭遇火灾，其上所系编绳，珠饰皆无所影踪，只一块光秃秃的主体。

下端似有刻字，他拂去灰尘，一手摩挲，轻念：“芷？”

架空架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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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打工第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