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市井生活 第21章 摆摊倒计时

四方石制缸里几条，或大或小的鱼，还没意识到自己即将迎来的下场，正在里面惬意摆尾。

刘妈妈没有多话，指了旁边一个低眉顺眼的胖丫头上来帮忙。

这丫头年纪看着不大但是干活好利索，问了白芷要那条后，眼疾手快地下手，一点多余动作都没有，再出水面手里就握着一只半臂长的青鱼。

鱼极为新鲜，是白日现捕的，绝对新鲜货。

白芷看着这鱼被胖丫头猛的摔在石板上，居然还蹦跶了两下才死去，心下有了几分满意。

既然这主家说了口味偏好南食，又爱吃鱼。

点了名的酸菜鱼自然是不能少。

胖丫头得了准话后，已经伏在旁边哼哧哼哧开始去鳞片肉了，白芷在旁边看了下，确认没问题后开始准备其他东西。

庄府花园里，庄询还在同万胜法厮杀，就是棋局是开了一局又一局，能下完一回的却没有几次，两个人棋艺都还尚可，只是棋品有些一言难进。

在外人面前还算端庄高洁，但碰上对方悔棋耍赖也不是稀罕事。

万胜法下着下着就觉得没意思，把玉雕棋子往旁边一扔，“算了！算了，都下这么久了，肚子都饿了……”他缓缓坐直了，放松了下僵硬地肩颈，“这么久都没有胜负，我退一步，算我们平手好了。”

明明就是要输了！

庄询胡子不自觉抖动一下，倒也没多生气，时辰确实不早了，人年纪上来，倒不能像年轻那样有精力，坐这些时辰也确实乏力。

想是这样想，但嘴里却硬要说：“你还饿，你不是才吃了三盏蜜煎梅汤，两碟子万寿糕，蒸酥果馅儿饼。”

庄询把这些细枝末节记得牢牢的，想臊一臊对方，奈何对方脸皮比城墙厚，一点不好意思也没有，还装模作样捂了下五脏庙，“我现在都闻到好浓烈的饭菜香了，可不就是到了吃饭的时候了，难不成我来你府里一遭，还要饿着肚子回去？”

庄询没当回事，指了旁边侍立的小厮，让他帮着把棋桌收拾收拾。

“……我怎么没闻到？”庄询顺嘴反驳，说到这里却是一顿。

好像确实是有饭菜的香味？

虽然动作有些不雅，但庄询还是下意识在空气中深嗅了一口。

等他稍显尴尬地回过神来，发现这样做的不只是他一个，在园子里的小厮，女使也都闻到了这股子味道。

万胜法动作最大，已经情不自禁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院子门的方向了。

庄询乐了，在心里嘲讽他几句过了瘾。

“想来是厨房已经备好饭食了。”庄询满面春风，一马当先朝不远处的小饭厅走去。

他已经吩咐好了庄僮，让他带着人在哪里摆饭。

果然没走几步，就迎面碰上庄僮前来请人。

庄询没让他说完话，一挥袖子走了，万胜法跟在后面，也一阵风般飘走了，步履比年轻人还矫健，庄僮莫名从他们的背影里看出了些迫切味道。

唉……

肯定又是阿郎被万相公赖了棋，这才心情不妙啊！

庄僮在心里如是想。

饭桌上已经摆了菜，因为不是宴席，又是熟悉的人相聚，用料平常，菜，菜品种类也不多。

但菜色看起来可不寻常！

第一道就是庄询心心念念的酸菜鱼了，放在一只深色鱼戏莲叶的深盘里，细品有种莫名的滑稽。

庄询用饭一般不喜欢让人服侍，他安稳落座后，先迫不及待扫视了下桌子上的菜品。

酸菜鱼，豆瓣烧鱼，麻婆豆腐，茭白炒肉，清炒蒜泥苋菜，三虾菌菇汤。

有荤有素，有菜有汤，有滋浓味厚的，也有清新鲜爽的。

白芷根据自己得知的口味偏好，已经向刘妈妈询问的是否忌口的消息，大致安排了这么一餐饭食。

两位食客，已经是绰绰有余。

而且庄僮也说了寻常菜色便可，主家并不靡费。

一桌菜红绿交错，或色浓艳，或翠绿油润，或乳白如玉。

配着无所不在，肆意流淌的香气，附近站着的人都感觉自己腹中空空得有些难受了。

都是多少年交情了，庄询没有礼客让先的意思，自己坐好了。

便伸出筷子先夹了一筷子酸菜鱼里玉白的肉片。

他先前吃过一回，知道这鱼片定然嫩滑得紧，手力得轻，不然一个不留意碎了就不好了。

“……嗯……！”送入口中，熟悉的酸辣鲜香一下子激起味蕾，庄询无意识发出轻微赞叹声，这鱼肉片果然还是如他印象中那样嫩滑，嗯？

甚至口感更好了，唇齿微微用力一挤，玉白的鱼肉就散在口腔，满口的好鲜香酸辣。

他感受得不错，之前为着条件捡漏，白芷用的是普通的鲢鱼，刺多而且腥气重，也不是那样新鲜，肉质自然没有这次鲜活的青鱼好。

庄询一片鱼肉下肚，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又不慌不忙的往自己碗里夹了几筷子。

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这次主要是请别人吃饭的事情，敷衍地招呼了下，“这就是那酸菜鱼，你快尝尝。”

看起来卖香不错。万胜法闻着香味确实有些心动了，此时也依言伸筷去夹，谨慎地尝了尝。

没办法这人有前科，他不敢过于信任。

一口下肚，万胜法皱着的眉头缓缓松开，神色倒是如常，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

但是他下筷子的频率却是快了，不拘于鱼片，连里面掺的酸菜他也捞起来尝了尝，觉得与一般腌菜不同。

很快他又朝着酸菜鱼旁边紧挨着的豆瓣烧鱼而去，这道鱼菜看起来比之酸菜鱼更为恐怖，块状的鱼肉浸在红彤彤的汁水中，香味刺鼻得几乎有些发痒。

万胜法现在已经对这厨娘手艺有了几分信任，不像之前品尝酸菜鱼那样谨慎，而是直接张嘴咬了一大口。

嘶？

庄询抬头去看他，发现他唇上裹了一层莹亮的油膜，眼下不动声色地吐气，见他看过来，指着面前的豆瓣烧鱼，声音如常地推荐：“尝尝这道豆瓣烧鱼，比酸菜鱼滋味更好。”

在上菜之前，庄僮简单介绍了下菜品，是以万胜法这才晓得这鱼叫豆瓣烧鱼，听起来和豆子有关，但菜里却不见其踪影，想来是某种酱料了。

庄询看他面色如常，信以为真，半点不防备地吞下一块鱼肉。

厨房离这间小饭厅距离不远，加上这豆瓣烧鱼表面又覆盖一层油膜，把大半香气和热量都封存在下面，让人一时大意。

等一入唇舌，这才晓得了它的厉害。

嘶—！

庄询也像万胜法一样，发出一点声音。

菜已经送进嘴里，庄询也无法当着大家的面吐出来，只好囫囵着咽下去。

咸香，麻辣席卷味蕾，刺激得上颚都有些发麻。

看他忙不迭地去找杯中冷茶喝，万胜法这才开怀笑出声，然后也跟着喝了几口茶水。

“怎么样？！”万胜法缓了缓，又去夹那豆瓣烧鱼，嘴里抽空道，“我说得没错吧！”

虽然开始是刺激了点，但味道是真不错，哪怕嘴唇红肿生痛，也是欲罢不能。

现下微风徐徐，凉意拂面，吃饭的两人却感觉浑身都热起来，不约而同松了松衣领，感觉又辣又痛快。

白芷考虑到每个人对辣肚的承受程度不同，并没有放很多辣椒，想来人体是能受得了，只是嘴巴还不太能适应罢了。

等万胜法习惯了后，筷子便在不大的饭桌上使得飞快，庄询没回答，看他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也跟着凑热闹去夹。

一时间可谓是“刀光剑影”。

“是不错！”庄询小口小口吐气，口中称赞，筷子一转又去吃别的菜。

他现在看着红彤彤的麻婆豆腐有点犯怵，先尝了茭白炒肉。

眼下茭白正是鲜货，又是头茬。

也不知道这厨娘是如何做的，吃起来比往常的菜更清脆爽口，嫩生生还带着微甜，在味道比较浓重的酸菜鱼和豆瓣鱼之后吃它，解腻解辣，观感甚好。

苋菜也是，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尝起来满口微苦清香，倒是没有什么涩感，真是好清爽！

庄询把这几道菜挨个尝过去，觉得这个不错，那个也好吃，吃得那是满面红光……

厨房里白芷已经开始收尾了，为别人做菜，自然不好紧巴巴，而且她本来做菜下料手也松，哪怕送出去的菜分量实在，但也还是余下一些菜量。

白芷都盛在了一边，等之后再来处理。

她不是白来的，是准备拿出手艺来，好好赚上一笔小费，做事自然是一心一意，心无旁骛。

等两道稍微费火候的鱼菜出锅后，又马不停蹄地开始烧锅准备其他的菜。

到了庄府，她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还是浅薄了。眼下已经是有了铁锅了的，至少庄府这厨房里头就有。

只是锅形还怪别扭的，方不方圆不圆的，不是什么大问题，白芷适应得很快。

刘妈妈知晓自己今时是个打配合的，她本来也是想着看看这年轻娘子的路数，自然是样样顺着白芷的意思，没有半分拿乔的兆头。

分配了两个人烧火，又让人按着白芷的要求备菜。

忙活了好些功夫，也没看出这年轻娘子的特别之处。

不过眼下……

刘妈妈看着灶边长案桌上的一溜菜碟，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按理说，刘妈妈这把年纪了，又是在庄府这样的人家做事，肯定好东西也是吃过不少。

不过那些子东西剩下的赏下来也早就冷冰冰，油腻腻的，还有不少面子货，吃起来其实也没那般熨帖。

哪有这眼看着出锅，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合心意啊！

要她说，这人活着，生活，不就是图一一口热的嘛！

为着赶时间，白芷同时烧两口灶，烧火丫头倒是听话，让大就大，让小就小，文火武火都能拿捏。

就是这两人火烧着烧着，眼神就飘开了……

“……劳烦火小些！”

案板边的白芷正在把自己带来的豆瓣酱重新密封，冲着灶台方向，顺嘴叮嘱了一句。

没人回应。

几息后，锅里的沸腾汩汩声依旧，白芷这才抬起头来，“……劳烦火小些，已经煮沸了！”

她没有掀开锅盖查看，却十分笃定锅里的情况。

刘妈妈再次张了张嘴，靠声音分辨容器里的情况，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事！

“……噢！好……好的，我马上。”

被唤到的丫头回过神来，脸颊刷的一下涨红，像是很不好意思，垂着头把这口灶眼里的柴禾抽出来些，原本灼灼火苗顿时便小很多。

这几道菜除开备菜时间，正儿八经地掌勺时间其实不多，等将主家要用的菜都一一装盘，放在红漆食盒里带走的时候。

厨房剩下的人都有意无意看向靠墙案边的菜碟，又将目光投向面色沉重的刘妈妈，还有满面轻松的白芷。

……好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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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摆摊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