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级医生为何那样 第7章 第 7 章

一场闹剧结束，赵祈没想到的是，过了两天，严主任没把池平安分给他，倒把周州分给他带了。周州的上级罗斌外出进修，板正如严主任以为赵祈是缺个助手才和他去要人，干脆顺手把周州委派给了赵祈。

赵祈一脸纳闷地走出办公室，撞上刚从病区走回来的齐昱，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无语片刻，道：“……你赢了。”

“什么赢不赢？”齐昱疑惑，转而就想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也说，“不如就来比比，两位师弟哪个进步更快一些。”

“这还用比吗？我相信小池，你已经赢在起跑线了啊。”

齐昱不置可否地笑笑：“外科医生比刀功，比反应，比综合能力，上了临床不是会写写论文的就是好医生。”

赵祈听出他的话里有话，在学校时池平安科研能力在同届绝对拔尖，不然也不会进了他们师门。工作后又勤奋严谨，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爱手术怯场。

这个毛病从他第一次跟刀的时候就有了，那时还能理解释为年轻学生刚上手术台，看见血都容易晕台。可后来赵祈发现，这个小师弟每次跟完手术都是一头的冷汗，如果脱下外衣，大概里面也是一身的冷汗。似乎……每次都是十分勉强自己。

比他眼尖的是导师齐言平，被导师授意后，他私下里也去劝过池平安：“师弟，当医生并不一定非要学外科，内科也是……呃，很有技术含量的。”这话说得自己都心虚，众所周知，内外科就好比武当和少林，压根不是一个路子，互相也不承认对方的路子。

可池平安没解释什么，只是说，他能克服，下次一定不会了。再加上导师又很喜欢这个学生，后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但无论何时，但凡涉及评价一个外科医生的优良，台上功夫永远排第一。任凭你十项里有九项全优，但上了台做不出一台漂亮手术，就没人承认你是个合格的外科医生。

赵祈最终没对回去，而是答应道：“比比就比比吧。”人非圣贤，谁能没几个缺点，他心里也没真觉得周州这年轻人怎么样，当然是希望两个都优秀，都进步。

齐昱轻轻点点头：“拭目以待吧。”

经过不大不小的一次尴尬争执，池平安再次跟着齐昱查房的时候，还是有些不自在。今天小查房，只有他们两个人。

还是之前那个手术病人，池平安抱着病历夹，齐昱俯下身检查病人的伤口愈合情况，池平安把揭开的敷料收在一边，静静等着对方开口。

“过几天拆了线就可以出院了。”齐昱站直身说，病人家属松了口气，絮絮叨叨地说着谢谢，要不是你们两位，孩子的爸可能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孩子还那么小，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池平安想朝她笑一笑，但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最后嘴角勉强微弱地勾了勾：“是我们该做的。”

而齐昱对这类的道谢司空见惯的样子，只说了句“不客气”，叮嘱了下病人需要多休息，再就没说什么。做着最有情的行业，但看不出心里到底有几分热爱，池平安暼着他的侧脸，这个人的心中会有着怎样的理想呢？

走出病房，齐昱还有一台手术要做，转头问池平安：“你跟他换班到什么时候？”

池平安想了两秒钟才明白“他”指周州，说的是他和周州换的手术班。“换到明天结束。”他说。

齐昱点了点头，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像之前的事儿没发生过一样，看起来也并不打算和他计较，又说：“今天下班后有空一起吃个饭吧。”

“啊？”

“啊什么啊。”齐昱已经朝电梯走去了，“我请客。”

晚上已经过了下班时间，齐昱还在手术室没出来，办公室里只剩下池平安趴在电脑前写病历，写得腰酸背痛，稍微动上一动，只感觉脖子僵硬得不像长在自己身体上。

这时候手表闹钟突兀地响起来，是之前定了忘记关的提醒，恰在此时门外也有人走进来，顺手将擦完手的纸巾扔进门口的垃圾桶：“不好意思，出来得晚了。”听得出语气确实很抱歉。

“没关系，反正我平时也是这个点才走。”池平安站起来说。

“这性质不一样。”齐昱说，“迟了就是迟了。”他脱下白大褂指指外面，示意自己先去按电梯，池平安可以稍后过来。

等池平安关了电脑，匆匆忙忙走到员工专用的电梯口，电梯的门正好打开。他们下到地下一层，走出电梯，齐昱在前面领路，来到一辆威风凛凛的黑色SUV前。

齐昱替他打开副驾门，竟然很自然地邀请别人坐自己的副驾，然后自己走到另一边坐进驾驶侧。

齐昱这人开车的风格也和他做手术一样，迅速、精准、平稳，此时正过了下班的高峰潮，医院外面的街道还算畅通。车子停到一家川菜馆的门口，齐昱解了安全带道：“就不问你想吃什么了，不过世界上应该没有人不喜欢川菜吧。”

池平安：“？”其实还真有。

池平安家乡口味和川渝差得蛮多，但他不挑食，何况这又是上级主动请客吃饭，还是关系可以说得上没有的上级，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齐昱把服务员递来的平板推到池平安面前让他点菜，自己支着头回复手机消息，等回复结束后一抬头，见池平安一共只点了一个菜。

“随便点。”齐昱笑，“不好意思？”

倒也不是不好意思，池平安为难地低头又看向菜单，一是他有选择困难，二是他吃什么都无所谓，是对吃没什么太大兴趣的那种无所谓。对他来说一日三餐最大的作用就是使人体机能正常运转，味觉这个功能在他身上可能迟早要退化掉吧。

“师兄你吃什么？”

齐昱道：“我随便。”看得出是真的随便什么都无所谓。

“……”池平安被抢了台词，两个随便的人遇一起了，可能齐昱的味觉也要退化掉了吧。

最后他挑家常菜点了几个，待服务员收走机器，齐昱突然从不知道哪里掏出了一个文件袋，放到了他们两人的桌子中间。

池平安坐着没动，齐昱便示意他打开看看，边说：“下个月省里脊柱外的研讨会，主任上次给我的文件，我们科室负责承办。”

池平安还是没打开，略微抬头，询问似地看了看对方。

“我们科的汇报就由你来吧。”

池平安的表情终于有所变化：“我吗？！”那么大型的会议，怎么着也轮不到他去汇报，万一出点岔子，担责任的可是整个科室。

“也不是要你去主持和策划全程。”齐昱没抬头，“很难吗？”

激将法，池平安不吃这个，在他凡事力求稳的人生准则里从来没有冒险这条，该做的事做好，不该做的也不轻易上手。

“这……怎么也得是师兄你去汇报吧？主任那边也不可能同意随便派个人去。”

“主任把这事交给我负责，那怎么安排就是我决定。再说我并不是随便派个人去，你看我很像随便的人吗。”

“……”池平安心说，可能我们对随便的定义不太一样。他翻看着文件和资料，以及需要汇报的研究方向，手指捏着纸页轻轻揉搓，消磨着时间。

一直等到点的菜端上来，齐昱敲了敲桌子：“回去准备吧，总要锻炼的，有疑问地方的来问我，我休班时可以到我家。”

下一秒，池平安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一条家庭住址就公事公办地发到了他手机里。

池平安是绝对不认为自己会上门的，但齐昱这人似乎就是这样，他不会管你来不来，但该说的他一定会说到位。

川菜辣喉，齐昱招手问服务员又上了两罐可乐，说虽然冰镇啤酒更加解渴，但自己不喝酒，见谅。

何止是不喝酒，池平安看他喝汽水都有种说不出的违和，仿佛若不是还要照顾到同桌的自己的话，他大概只会点一瓶矿泉水喝。

吃过饭后，池平安不好意思再麻烦齐昱开车绕路，踩进就近的地铁口坐上了地铁。那个文件袋被他抱在怀里，他摇摇晃晃地站在车厢里的冷风口下边，脑子里已经全在思考汇报的事。

接下来的几天，他白天上班手术，晚上回去通宵达旦地查材料做ppt，挤在早上高峰期的地铁里都在看文献。

有一回中午和赵祈一起吃饭，看见他居然还边拿着手机翻资料，惊道：“你考执医也没这么努力过吧？”

“啊？”池平安茫然抬头。

“齐昱这是要把你培养成第二个自己啊！”

池平安不知道他们两人打了什么赌注，解释说：“这是下个月科里承办的研讨会，他让我汇报。”

正式通知虽然还没下来，但这事科里当然都有所耳闻，赵祈纳闷：“他放手让你自己准备？居然不是他去汇报？”

池平安点点头：“所以你别埋汰我了师兄，我这都焦头烂额了。”

确实是有些焦头烂额，池平安从没有过在大型会议上发言的经历，面对一众专家主任，形象口才内容一个都不能差，能不忧虑么。

赵祈这样的社牛人士显然和他忧虑的点不一样：“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不比毕业答辩容易？”他当年博士毕业答辩的时候可惨，遇上快退休的老院长亲自坐镇，老院长出了名的高标准严要求，那哪是严要求啊，那简直是地狱级别的严苛，三言两语问得他哑口无言，差点没被延毕。

池平安心说我信你遇上这种事是真不担心，毕竟遇过那种级别的npc后，再通什么关都容易三分。

但偏偏池平安是个容易怯场的人。

谁料想齐昱主动提出要当他前行路上的npc。晚上值班时候池平安收到齐昱发来的消息，简短有力：后天休班后来我家，试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