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级医生为何那样 第42章 第 42 章

当齐昱彻底陷入对人生终极命题之一的沉思的时候，浴室传来不高不低“啊”的一声。

他立时回过神站起来，走到浴室门口：“怎么了？”

池平安在里面滑了一跤，不过问题不大，听到外面门把手有动静，急忙喊：“我没事！不用……别、进来师兄！”

“真没事？”外面的人顿了片刻，问。

“真没事。”

这才作罢，但池平安看到齐昱映在门上的身影没走开，依然静静等在门口。他不敢再有大声响，连动作都放轻了，缓慢地穿好衣服，拉开浴室门。

氤氲的水汽扑面而来，浴室内外的温度和湿度都不是一个水平，眼前的人只穿了件T恤，头发上挂着未及擦干水珠，白净的脸上像罩着一层潮湿而柔的雾气。

齐昱定定看了几秒。

他们的身高也有一定差距，池平安大约矮了他一个头。他就这么挡在门口，遮了别人的光，挡住别人的视线，面前的人似乎被他的目光看得有点发毛，想开口，嘴唇动了一动，但又抿上了，抿成了一条线。眼神也随之飘向了别处，不敢与他对视。

他们之间这样的怪氛围不是一天两天了，谁都察觉了不对，然而谁都没说什么。

此刻的齐昱并不心焦，有意让这股氛围持续着。

池平安便也不会动，他们的相处中总是他更强势，对方更顺从，只要他不让开，池平安可能会一直这样在门口等。

同样的，有些事情，如果他不开口，对方也绝不会提一个字。

他怀疑对方可能压根儿想都没想清楚。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好，情谊也罢，那些细腻情感不是单靠一方有情就能流动得起来。对方喜不喜欢你，没人比你这个当事人感受得更明白。

他们之间这股气氛，齐昱不信只有自己一头扎在里面纳闷和纠结。

过了好一会儿，齐昱才开口：“走吧，回去医院吧。”

池平安便跟着点了点头：“嗯。”连头也不抬，看也不看他一眼。

回医院的路上，二人依旧无言。

齐昱刚刚打通思想关卡，想明白事儿之后连日累月的心结终于放下。他并不喜欢纠结，那太浪费时间。

池平安似乎又有些困了，靠在座背上微眯着眼睛。他便开口问：“之前听赵祈说，感染科的周主任要给你介绍对象？”

“哈，没有的事。”池平安矢口否认。

“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么。”

“师父说我先升上主治再说吧，哈哈。”

齐昱便也笑了一笑。

“怎么了师兄？”齐昱不是会闲扯这种八卦的人，可见现下的场面是有多无聊，都没话找话问起这种问题了。

“没什么。”

外面还在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池平安想起去年刚认识齐昱的时候，也是这样连日下着雨。只不过那时还是盛夏，现在却是春天了。

人生是很玄妙的，有些人突然地出现，打破你平静的生活轨迹，从此后那原本静潭一样四平八稳的日子有了波纹，但……并不会因此觉得懊恼。甚至让人对未来有了些期待，原来漫漫人生路上可能还有这样的惊喜。

是惊喜吗？池平安心想，刚开始可能是惊吓……

但这近一年他实在和齐昱学会太多。回想起共事的每一天，同台的每场手术，他其实是期待的。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原来对对方这么依赖。

这能算是……依赖吗？

走神走到九霄云外的时候，齐昱的声音自耳边传来：“饿了么，要去吃点儿东西再回去吗？”

池平安神思回转，顿觉确实有点饿，这几天待在医院足不出户闷得也够呛，其实早蛮想出去逛逛。显然对方看得出他的心思。

“好啊，师兄想吃什么？”

齐昱便真的思考了一下，让池平安很意外，这个人之前都是随便吃点什么果腹就去工作，好像对什么吃的都不大上心。

大概知道让他选会没什么结果，齐昱没再反问他的意见，十几分钟后车子打着左闪停到了街边停车线内。街边是一家湘菜馆，看得出生意火爆，池平安自然是闲人一个，就是腿脚不方便有点拖油瓶。而边上的这位虽然是忙人，但和他一起吃饭时却似乎又总不在意时间。每每让池平安觉得不好意思，挤占了未来院士的宝贵时间。

齐昱先一步下车走到副驾门外，池平安瘸着腿跳下车，出车门的瞬间磕巴一下，猛地杵进了齐昱怀中。

“……”

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感谢这个怀抱，如果没有现在他可能就头朝地了。但是有的话，好像更加尴尬了。

齐昱承受了他这么一下不小的冲力，但站得依然很稳，用手扶住他的肩膀，有那么一会儿没有松开。

靠得有点太近了，池平安微不可查颤抖了下，对方才稍稍挪开身，伸手越过他关上了车门，“走吧。”齐昱说，但没有松开环抱着池平安右肩的手。

走至门口，看起来排队又是件大工程，他们刚要坐下，却意外看到两个眼熟身影。对面也同时看到了他们，都愣了半晌。

最后是齐筱珍最先反应过来：“哥，小池？好巧哈，我们这儿有座位，一起坐吗？”

池平安下意识看向齐昱放在他肩上的手，而对方并没有要放下的意思，还边对齐筱珍道：“正好。”

赵祈看着走过来的这两人，脸都僵硬了，嘴角动了动，最后一言不发地从齐筱珍对面转到了她身边的位子。

他二人刚得知了惊天秘辛，转眼当事人就以这么亲密的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目下他们是进展到了哪一步，不会已经在搞地下恋了吧？靠。

池平安那过分拘谨的神色很快就让他否定了猜测，显然池平安是个不知情的。

一顿饭总算是有惊无险，饭局快结束时，赵祈提出要送池平安回医院，问齐昱：“就麻烦你顺路送珍珍回家？”

池平安不理解赵祈这安排，隐隐觉得不对，又说不上来哪不对。齐昱和齐筱珍倒似乎明白用意，点了点头。

被赵祈扶着便忽然感觉自如得多，赵祈今天也话少，回医院的路上沉默了很久，才忽然开口喊他道：“小池。”

“怎么师兄？”

“你……以前谈过恋爱来着吧。”

“呃，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确实谈过，也确实久远，本科刚入学那会儿，对方是隔壁学院的艺术生，因为对医生有特殊情怀，在联谊会上主动追求的池平安。不过那时年纪还算小，他们也并未都放在心上，很快就和平结束了。结束后池平安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是希望自己没破坏医学生在前女友心中的美好形象。

应该……还算没破坏吧。

后来学业繁忙，他就无心再思考这方面。

赵祈语气犹豫，又问：“是女孩子吧？”

池平安被呛了一下：“是的啊师兄，怎么了？”

“你喜欢女孩子吧？”

越问越离谱了，池平安反问道：“你怎么了师兄？”

赵祈微微松了口气，看来齐昱确实还没对他师弟表达什么，池平安也不像是会喜欢他这号人物。这两个人放在一起……哪哪看都不合适，更何况是两个男的，是他老板的儿子和亲学生。

他简直不敢想齐言平知道这种事后会是什么反应。

把池平安送回病房，隔壁床的老人家似乎也今晚请假回家住了，赵祈趁机嘱咐：“以后和齐昱保持点儿距离，你不觉得你们关系有点太近了吗？”

“也没有……很近吧。”

“对了，周主任不是要给你介绍对象吗，你考虑考虑。”

池平安现在哪有心情想找对象，不明白怎么人人都问他这个问题，而且，怎么周姐就提了一句，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事儿了。只不过赵祈那担忧的目光是真的，不知道究竟在操心什么。

齐筱珍这边，和齐昱也在车上无言地坐了一段路，她才开口问她哥：“是小池吧？”

“嗯。”肯定得也很快。

“你和他说了吗？”

“还没有。”

齐筱珍瞥着齐昱的侧脸，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主动喜欢上个男孩子。赵祈还说他之前和小池有点儿不对付来着。

“哥，”齐筱珍从他的话里已经听出了某些意思，她问道，“所以你，打算说是吗？”

齐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而后说：“是。”一个果断的回答。

齐筱珍说：“也是的，你从来不需要别人帮你拿主意。”

齐昱就是这样，从来果断，从小到大也没人做得了他的决定。他说是，那么就是非常认真的。

“那么你是为了小池才从北京回来的？”

“嗯。”

齐筱珍望着他，忽然觉得很难得，竟然看到了一个恋爱脑的齐昱，并且，看起来现在正有点上头。只不过不知道这一腔上头会不会被扑一桶冷水，毕竟对方的想法他尚不清楚。

齐筱珍只好祝福道：“哥，我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