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春华 第2章 宫刑

月光如银，透过窗子将未燃灯的刑室照得清亮。谢洛棠被缚了手脚，躺在刑台上动弹不得。

刑室只有我们二人。

“杨万儿，你要干什么！”谢洛棠扭动手脚，意图挣脱。

“我告诉狱卒，说陛下念谢氏百年世家，不忍香火中断，特派我来此承续子嗣。”

“你疯了！萧舟之所以赐我宫刑，不就是不想留下谢家后患，”谢洛棠愠怒，低声吼道，“你假传圣旨会没命的！”

我服下姑母给我的遇子丹，解开外衫，“我不想让萧舟摆布我的婚事。若我有了身孕，萧舟便不能利用我的婚嫁来做平衡朝局之用了。”

“你吃得这是什么？”谢洛棠问道。

“遇子丹千金难求，若想一夕有孕，须得在同房前服下此。”

“你是打定了主意要给谢家留下孩子吗！你有了身子，萧舟自会查出是谁要了你的清白，我不怕死，可到了最后孩子留不得，你也会陷入困境。”

“他不会查出来的，这几日我日日男扮女装流连青楼，萧舟虽派有眼线盯着我，但他也没有干涉我。他知道我是在躲那些快把公主府门槛踏破的提亲之人。”

我解开他的衣衫，“萧舟对我是有愧疚之心的，你勿忧。”

月落窗下，我腿脚发软下了刑台，“姑母还在外面等我，余下的路，你好生走吧。”

“万儿，照顾好我母亲。”他眸色暗淡，“之后，我不再是谢家儿郎。”

我点点头，扶着墙走出了刑室。

一炷香后，刑室的门开了，刀匠张胡子汗涔涔的走了出来，瞧见了我，粗笑着道，“公主，谢家这小子还挺能忍，多少人在这一关不是龇牙咧嘴的，偏他不同，一声不吭，吓得我以为他死了。”

“现在如何？”

“这几天会很疼，得熬，熬得过去就能另做一个人了，若熬不过去……”张胡子默住了。

“张胡子，陛下的旨意你是清楚的，谢洛棠不能死。”我沉声道。

“那小子修《礼书》乃是造福千秋万代，小老儿

不敢不仔细着他的性命。”

萧舟攻入京城后，对谢洛棠正在修撰的大乾《礼书》叹为观止，要他改乾礼为雍礼，将礼书继续修撰下去。

谢父忠烈，告诉萧舟“谢家宁死不做卖国贼。”于是萧舟要杀谢家满门。我跪在殿前求了萧舟一天一夜，他只肯放了姑母，并说谢洛棠若想保住性命，须得接受腐刑，以奴婢之身为大雍写下礼记。

谢洛棠本不愿苟活，可礼经编撰是他一生志向，他惟能忍旁人不能忍，接受宫刑。

我透过门的缝隙，朝室内看去，他的伤处只横盖着一块白布，“张胡子，请照顾好他。”

我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出昭狱，抬眼就看到姑母立在树阴之下，月光清浅，映得她的面色苍白极了。

见我出门，她快步走到我面前，“怎么样？可成功了？洛棠……”她顿了顿，方再开口，“受刑了吗？”

“成功了，也受刑了。”

姑母闻言，又哭又笑，“咱们回去。”

谢府中，侍女小鱼替我用药擦拭着身上被谢洛棠弄出的伤痕。

“棠哥儿手劲也太大了，把姑娘伤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侍女穿鱼小声嘟囔着。

“他也未曾经历过人事，如何能怪他。”

谢洛棠及冠之后，姑父姑母一直想给他定下兵部郎中张筵的女儿，谢洛棠一直不愿娶亲，就耽搁到现在。

“可是姑娘，你太委屈了。纵然姑太太对咱们有恩，你也该顾念着自己啊。太太在天有灵，看你这样，也会难过的。”

耳旁传来小鱼小声的哭泣声，我转头笑道，“世上不得已而为之的事太多了。更何况，你也知道我一直都喜欢谢洛棠。”

“姑娘，你知不知道你笑得很难看。”小鱼拿着袖子擦了泪道，哭笑道，“棠哥儿不喜欢姑娘，现在又受了宫刑，就算陛下因着姑娘没了清白，不再给姑娘赐婚，可以后也不好嫁人呀。”

“傻鱼儿，你不了解萧舟，即使没了清白，咱们这位陛下也会让我嫁人的。”

“什么？可姑娘为什么还告诉棠哥儿能避开赐婚？”

回忆起昨夜谢洛棠拒绝传嗣的冷硬神情，我自嘲道，“不过是为了让他能顺利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