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岸 第3章 Chapter 3

透过泳镜，阮茶看见清澈的水下视线所及之处仿若调成了慢动作，陆勋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就在她的正前方，几乎呈现静止状态沉在水底。他的双手没有任何滑动，只是放在身侧，身体贴着蓝白色瓷砖，仅靠小幅度的鞭腿缓缓朝她靠近。

和阮茶第一次看见他时全然不同，上次陆勋呈现出的泳姿是那样蓬勃汹涌，充满无懈可击的力量感和无法阻挡的速度。可眼前的一幕截然相反，阮茶第一次看见有人可以把游泳变得如此舒缓和优雅，仿佛天生来自水下，不用刻意摆动四肢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走水，似遨游在鄂霍次克海的逆戟鲸，悠闲自由，主宰着这片水域。

仅仅那么几秒钟，水往阮茶的鼻子里压去，她慌乱地探出水面。与此同时，陆勋也浮了上来，水珠顺流而下，他立在她的面前，身型高峻，垂头问她：“怎么样？”

阮茶瞄了眼旁边泳道各种泳姿的人们，有龇牙咧嘴换着气的大爷，有侧着身子以十分奇怪的姿势往前移动的年轻小伙，也有循规蹈矩蹬着腿的大姐。

她又将视线落回陆勋身上，这一眼过后，便万物不及。

她可以断定她的教练是整片泳池最厉害的存在，她问他：“教练，你是怎么沉下去的？”

“潜泳。”

说完，他再次走到她身旁，阮茶接着问道：“难吗？我可以学吗？”

陆勋只是云淡风轻地说：“先学会蛙泳吧，继续。”

在陆勋的引导下，阮茶双手扶着池边又练习了几次憋气。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之后，虽然还是不太适应水下的压力，但好在阮茶开始尝试了。

离下课只有十分钟，陆勋还是想赶赶进度，叫停了她的憋气练习，说道：“后面教你换气的时候还可以慢慢练，现在看我双臂，平举找耳朵，同时憋气眼睛看池底，浮起来不难，记住两点，收下巴，肩膀放松，身体自然而然就起来了，你试试看。”

陆勋给她演示了一遍，阮茶发现他的胳膊真的很长，之前一直没怎么留意。看他演示挺轻松的，可换到阮茶后，她却双脚不敢离地。又开始进入憋气下水前的死循环了。阮茶双手扶在池边，大口大口深呼吸，紧张得脑袋瓜嗡嗡响，手指扣着池边，不一会儿指节都白了。

陆勋越盯着她，她就越紧张，他没再继续注视她，而是偏开视线看向旁边的浅水区。丁教练跟他打了声招呼：“陆哥，你也带学员了？”

陆勋轻点了下头，瞧了眼丁教练面前的小萝卜头，一丁点小的女孩，穿着粉嫩嫩的小猪佩奇泳衣，他问了句：“多大？”

丁教练告诉他：“6岁，也是第一节课，刚来十分钟。”

说着丁教练对面前的6岁小女孩说：“雨婷，自己来吧。”

阮茶也转过视线瞧去，就见随着丁教练的一声指令，那个小女孩憋了口气，脸埋进水里的同时双臂伸直，很快就漂浮在水面上，并且压根就没有扶着池边。

丁教练笑眯眯地看向陆勋，陆勋不动声色地压了下唇角。阮茶不知道教练员之间会不会拿各自的学员进行对比，但想必这就跟学校老师带到个学霸一样的心理，自己学员悟性高对教练员来说，应该是件值得自豪和炫耀的事吧。

这么想，阮茶顿时感觉自己给陆教练丢脸了。她嗫嚅地收回目光，陆勋也转过头，和她的视线无端撞在了一起，阮茶有些心虚的表情没有逃过陆勋的眼睛，两秒的停顿，陆勋开口道：“争点气，下课。”

说完，陆勋便上岸了，留阮茶还待在池边上，想跳上去又爬滑进池中，叫了声：“陆教练，你能拉我下吗？”

陆勋已经把椅子上的黑色耳机重新挂上，离开前拍了拍深水区和浅水区之间的护栏，然后就走了。

阮茶只能非常狼狈地拽着护栏径自爬上去。

虽然今天的课程只练了憋气，但晚上躺在床上，阮茶仍然感觉有些虚脱，特别想到那个叫雨婷的6岁小女孩，阮茶就遭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第二天，她依然提早十几分钟换好泳衣来到池边，不过今天没有看见陆教练的身影。她边玩手机边等教练的时候，昨天那位带她热身的孙教练走了过来要加她微信，她不好意思拒绝，刚扫好码，阮茶的余光就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后门掠了进来。她抬头的瞬间，陆教练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她身上，阮茶赶忙锁了手机，做贼心虚地盯着陆勋。

陆勋换好了泳裤，穿着黑色运动拖鞋，仿佛自带气场，也不知道是不是身高的缘故，很难不引人注意。浅水区玩水的两个年轻女人打从陆勋进来眼神就跟随着他窃窃私语，陆勋径直走到阮茶面前停住，就连阮茶都感觉四面八方投来不少道打量的视线。

她赶忙从椅子上站起身：“陆教练。”

陆勋“嗯”了声，便说：“准备热身。”

陆勋让阮茶自己压腿、拉筋、活动各处关节，期间他只是负手而立，用声音指导她的热身动作。

虽然阮茶的泳衣有个小裙摆可以遮住屁屁，但泳衣到底是短的，温润白皙的双腿依然是露在外面，在水下不觉得尴尬，站在池边多少还是不太自然的。

怎么说她也是个凹凸有致较为曼妙的轻熟女，换上泳衣身材优势尤为突出，刚才坐在这里五分钟，来往的男人都会盯她看上两眼，偏偏陆勋的视线根本不在她身上，她对陆勋来说像是毫无吸引力。

“行了，下水。”没一会儿陆勋就说道。

阮茶总感觉这热身运动有些敷衍的意思，不禁嘟囔了一句：“教练，我刚才动作都做对了吗？昨天孙教练都是亲自带我热身的，还做了仰卧起坐，今天不用做吗？”

陆勋脚步停住，转身，盯着她。他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淡如薄雾的目光里是轻屑外加意味深长的意思。

随即陆勋扔给她一个瑜伽垫，又从过道里提了个仰卧起坐辅助器往瑜伽垫边一放，说道：“你想做就做吧，10个一组，做五组。”

阮茶一开始还没明白过来她发出质疑时，陆勋看她的眼神到底什么意思，但刚做完第一组仰卧起坐后，她便回过味来。

那个孙教练昨天的确手把手带着她热身的，一会抓着她的胳膊拉伸，一会说她侧腰幅度不够，扶着她的腰调整角度，并且昨天仰卧起坐时，孙教练根本没有拿什么辅助器，而是握着她的脚踝，人离她很近，还一度让她感到局促。不过阮茶更愿意往敬业方面联想，毕竟人家是专业教练，她并没有把人想歪，可此时回想起来，她开始有些不舒服了。

阮茶这才忆起选教练时，张经理对她说每个教练员的风格不同。现在看来不仅是授教风格不同，做人方面也是有差别的，她的陆教练虽然有点严厉，但起码是个正人君子，阮茶对陆勋多了几分信任和好感。

做完五组后，阮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陆勋转身往深水区走，阮茶赶忙跟上去，以表忠心：“教练，你放心，我不会跳单的，我就跟着你学。”

她突如其来的表态让陆勋侧目而视。阮茶觉得陆勋刚才应该瞧见她和孙教练互加微信了，加上热身时她说的话怕引起陆勋的误会，还是有必要告诉他自己没有背叛师门的意思。

但陆勋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淡瞥了她一眼便偏开了目光。

今天下水依然从漂浮练起，方法技巧陆勋又重新和阮茶说了一遍，她依然不敢双脚离地，这就导致课时又被无端拉长，二十分钟过去了，她还扶在池边练习漂浮。

雨婷小朋友的上课时间和她是同步的，同样是第二节课，小雨婷已经开始独自抓着漂浮板练习蛙泳腿了，她的丁教练只是站在一边喊着：“收、翻、蹬、夹。”

小雨婷跟着教练的指示做着动作，肉眼可见地向前推进。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阮茶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她望向陆教练问道：“小孩是不是学得比较快啊？”

陆勋今天没有将那个黑色耳机取下，他戴着耳机站在池边回答她：“通常来说，成人只要敢下水学得要比小孩快，但是不敢下水就无法保证进度了，和小孩说不要害怕，他们会听教练的，我跟你说不害怕有用吗？”

他转头居高临下看着阮茶，阮茶无言以对。

起初她只敢离地一两秒，腿还没完全浮起来又落了下去，陆勋不停提醒她：“下巴往里收，视线和池底保持水平，肩膀放轻松。”

在陆勋不知道重复第多少遍后，突然靠近她弯下腰，他的身体几乎悬在阮茶的上方笼罩住她，声音也松了几分，对她说：“别往害怕的情绪上联想，看看水下面有什么，我就在你边上。”

最后一句话无疑给了阮茶很大的安全感，她摈弃杂念鼓足勇气尝试，而这一次，她意外飘了起来，虽然双手死死抓着池边，虽然保持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她浮起来了。这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她感觉自己像一叶扁舟，可以看见池底的马赛克瓷砖，瓷砖之间的白色条杠，甚至能看见陆教练的大长腿，和她之前一直不敢直视的敏感位置。

等她拽住池边重新落地时，身体从水中探了出来，水珠顺着睫毛滑落，她的笑容扩散开来，唇边的小梨涡让她笑起来像个得到糖的姑娘，是翻越崇山峻岭的喜悦，也是这种体验带给她的兴奋感。

陆勋不着痕迹地和她拉开距离，道：“很简单，不是吗？”

他的语气很放松，让阮茶也轻易相信了他的话，认为这是件很简单的事。

阮茶的呼吸还在起伏，没有完全从刚才的紧张中回过味来。陆勋为了不让她继续回到恐惧的情绪中，继而打岔道：“在水下看见什么了？”

“呃……就瓷砖呀……”还有你泳裤被撑起的形状，当然这句话是打死阮茶也不敢说的，然而脸蛋却渐渐发烫，她借机抹掉脸上的水掩饰住了。

在阮茶反复练习几次后，陆勋走到她身后，对她说：“试着不扶。”

阮茶的表情瞬间慌乱起来，陆勋告诉她：“一样的。”

“不，不一样。”

“我害怕……”她小声说。

这已经不是阮茶第一次对陆勋这样说，出于对陆教练的信任，她自然而然把自己最脆弱的部分暴露在他面前，不怕他嘲笑，也不怕他嫌弃，只是很诚恳地告诉他，她是真的害怕。

阮茶平举着双手站在池中和陆勋僵持着，珠光白的美甲在水面闪着盈盈的光，她的手指尖绷得很直，眼神是胆怯的，犹疑的，甚至还有些无助。

就在她以为陆教练依然会不近人情地让她把脸埋下去时，陆勋向她近了一步，在阮茶毫无预料下朝她伸出手。阮茶沾着水的睫毛轻微抖动了下，牢牢看着陆勋锋利的双眼，那双眼里没有多余的情感，简单纯粹却也可靠，像屹立不倒的山巅。而阮茶仿若水中的浮草找到了依靠，立马攥住了陆勋的手。

在把双手交给陆勋的刹那，阮茶心里闪过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她只有在大学时交往过一个男友，和很多毕业即分手的大学生一样，顾姜是她的学长，先她一步去了上海一家科技公司，好像没有特别正式地说过分手，慢慢的也就没了联络。

之后很长时间里，她忙论文忙毕业忙实习，再到现在忙工作，忙忙碌碌中唯独没有机会再和异**往。所以在碰上陆勋的双手时，他指间那种属于男人的力量感，让阮茶的心脏停止了一拍。

应读者雨婷的请求，希望把她写进书里，奈何这本书人物真的很少，基本全是男女主互动。

这个雨婷小朋友算是戏份比较多的角色，咳咳～请笑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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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