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相逢(双重生) 第4章 第 4 章

这场意外相遇，到底影响了几人心情，回程路上秋灵玉、明长缨谈兴都不高。

秋灵心倒是不受影响，只是小孩子颠簸这一路早就累了，没一刻便盖着暖被蜷缩成一团睡着了。两个做姐姐的相视而笑，默契的不再言语。

马车驶过西直门，明长缨叫停了车，低声问秋灵玉：“姐姐，听说玉露斋最近上了新香，我想去看看，姐姐可要同去？”

秋灵玉想着明长缨于香道上颇有造诣，此去与玉露斋主人怕是还要论香，自己于此道只是粗通，恐扰了两人兴致。

便只嘱咐道：“我就不去了，方才下山时天色看着有些变了，怕是要下雪，妹妹记得早些回来，莫要着了凉。”

“姐姐放心，我去去就回。若那香好，我给姐姐带一份。”

两人笑着告别，明长缨交代云水先回去，只带着潇湘下了马车。走过西直门的红色牌楼，不由想起前世死前，自己正是从这里一路爬到了西市。那时赵淑华带了许多侍卫、禁军，镇得这盛京最繁华的坊市如鬼窟般寂静。

而今日，人群熙攘灯火辉煌，叫卖声、笑闹声不绝于耳，市井烟火气扑面而来，驱散了几分冬日寒意。

明长缨一步步走的稳当，现在的她只是这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人，再不是那匍匐在地，被迫进行着求生表演的蝼蚁。

“明小姐，可许久未见您来了。咱们夫人近日调了新香，正想递帖子请您来指点指点。”

玉露斋只招待女客，店里的掌柜、伙计也都是妇人丫头。许是天冷，现在店里没有多少客人，掌柜娘子一眼看见明长缨进门，就忙上前招呼。

明长缨笑道：“正是听了云水那丫头说起，今日特来拜会，香夫人可在？”

“在在，明小姐请到楼上坐坐，我这就去请夫人，她知道您来了一定很高兴。”

掌柜遣了个丫鬟招呼明长缨，自个儿往后面去叫人。

玉露斋二楼设了几个雅间做品香之用，丫鬟引着明长缨进了最尽头的一间，上了茶便告退了。

房间装修的雅致，中间放着张矮脚暖桌，上面摆了几种常用香炉，靠南一侧置了博古架，架子上分门别类放着各种香料。明长缨取了香盘、戥子，随意挑拣了些。

不一会儿叩门声响起，潇湘打开门，一个穿着绿底兰花纹对襟棉袍，梳着单螺髻的妇人提着个漆木雕香匣走了进来，正是玉露斋主人香夫人。

香夫人福了福身，目光停在明长缨略显苍白的脸上，眉间不由多了丝忧色，道：“许久未见，小姐看着清减了许多，可要保重贵体。”

“劳夫人惦念，我无碍。夫人瞧着倒是愈加容光焕发，神采飞扬了，可见这些日子过得舒心。”

明长缨笑着还礼，两人就着暖桌相对而坐。

“托小姐的福，近日一切都还顺利。”

香夫人打开香盒，取出一、二层的香料匣子放到一旁，又从第三层暗格里拿出几本账册放到了明长缨面前，笑道：“五叔前儿个就把账册送来了，小姐过目。”

明长缨习以为常的接过账册，开始翻阅。香夫人便不再出声打扰，打开刚刚带进来的香匣、香盘，慢慢调制起来。

京中只知去年花朝赏香宴，香夫人凭借一炉百花羞一鸣惊人，打响了玉露斋这小店的名号。却不知香夫人曾因娘家败落，丈夫宠妾灭妻被休弃，走投无路下投水自尽。

是正泛舟赏景的明长缨救了她，助她重拾了祖传的香道，又让她做了这玉露斋的管事——玉露斋，实则是明长缨私下置的产业之一。

“一切都好着，近日来大家辛苦了。只请夫人帮我向五叔递个信儿，近日有些事要麻烦他。”

明长缨合上账册，示意潇湘拿出早早准备好的信封交给香夫人。她走这一趟，自然不只是例行查账。

几日后侯府老夫人寿宴上的悲剧，可以说都源于今日与那周兴意外相遇。明长缨不是没想过避开，但与其日后千防万防，倒不如利用这次机会永绝后患。

既有此心，她自然要早做准备。想来周兴这小人也不会闲着，寿宴近在眼前，秋程锦那个蠢货怕是马上就要入套了。

明长缨所料不错，自山门前一遇，周兴便起了个龌龊主意。连着几日找人做局，好酒、美人哄得秋程锦昏了头，竟玩起了骰子，不到三天就输了几十万两出去。

秋程锦是个蠢还好面子的，周兴与几个纨绔并一众美人几番言语讥嘲，便激得他认了账。

本来这事儿要拿到明面上来说，周兴和一众纨绔不过商人、小官之子，还真敢追侯府公子的账不成？

但偏偏秋程锦不敢让家里知道，侯府内里如何不说，明面上那都要维持个光鲜体面。他往日里流连花丛，已经被父亲诸多训斥，只因着大哥要继承爵位，他只能分些家产，才疼惜纵着他一点。

要这事儿闹出来，侯府为了颜面便是硬着头皮不给周家钱，也要把他打个半死才好交代。而如果真给了，那更惨，稍微有点家世背景的都知道，当今天子是个爱财的，私下放了许多内监去各州府搜罗财物。

没由头的还要千方百计刮下三层皮呢，要是听说，你一个没落侯府都能随便拿出几十万两给小儿子结赌资，那就等着抄家流放吧。

左右为难，秋程锦急得面红耳赤。

而这时周兴便好人似的，拉他私下里说，可以替他了了其他人的账，自己这里也可以抹平。只是动用的是自己娶亲的钱，要么秋兄做个媒，舍了明家妹子给我如何？

秋程锦勃然大怒，甩开他的手，指着鼻子叱骂：“你果有这个心思！也不照照镜子，看你配不配！”

“哼，小弟自认也是一表人才，家世也不差。那明家妹子又不是正经的侯府千金，如何配不得？婚后我好生对她，说不得她还要谢秋兄保媒呢。”

周兴笑的温和，似乎真是为秋程锦考虑：“何况，上次遇见，我看她对你也不甚尊重，秋兄何苦为了她为难自己呢？”

秋程锦被戳到痛处，闷声灌了口酒，嗤笑道：“你当我说了她就会同意嫁你？实话和你说吧，我爹有意把她嫁到林侍郎家，她又不傻，有官太太不做倒跟你这商户？”

“这便要看秋兄愿不愿意成全了，只要秋兄答应，小弟自有妙计。”周兴胸有成竹。

秋程锦知道他没憋好屁，没立时应下。周兴也不相逼，又叫了几个美人劝酒。

秋程锦心里不痛快，至夜才醉醺醺的回了侯府。

可巧，明长缨今日被叫去陪老夫人用晚膳，席间老夫人明里暗里提了几日后相看的事宜，她不好当面驳斥，便是心里有计较，也积了些郁气。

散席后见满月悬空，映着雪景别有意趣，便在园子里逛逛消解消解。岂料遇上撇下小厮，踉踉跄跄闯进内院的秋程锦。

四下无人，明长缨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隔着十来步远，转头便走。

“明妹妹！明、明妹妹留步……”

秋程锦瞧见了人，借着酒劲追了上去，竟还想伸手拉扯明长缨的衣袖：“妹妹怎的如此无情……”

“二少爷自重！”潇湘忙挡在明长缨前面。

明长缨捋了把旁边松树上的积雪，当头砸了秋程锦满脸，冷笑道：“二表哥可是忘了当年事？还是还想再去外祖母面前闹上一回？”

凉意浸头，秋程锦登时清醒过来，再不敢借酒装疯。心里再恨，也只敢喏喏赔礼：“是我失态了，妹妹莫计较……”

明长缨丝毫不给面子，带着潇湘拂袖而去，只气得秋程锦攥得拳头咔咔响。

明长缨生得这般好，他惯是个贪花好色的，怎么可能没打过明长缨的主意？

可惜他娘想给他寻摸个家世于他有助力的妻子，明长缨自然不合适。但又不敢担强纳亲外甥女为妾的污名，便只能作罢。

然而秋程锦是个有贼心也有贼胆的，明面上不行，也不碍着他私下动作。

有次，便寻了个机会支开人，在园子里堵住了明长缨。他料着便是欺负了她，明长缨也不敢拿出去说，毕竟捅出去他如何尚不可知，明长缨便只有给他做侍妾或上吊一途了。

谁知这妮子装作一副乖顺样，花言巧语骗他到了湖边假山处，大冬天的给他推到了湖里。他想爬上岸，还被她用石头砸，要不是小厮及时找了过来，怕是直接就给淹死了。

但就这，也让他足足烧了半个多月，还不敢把她抖出来，只得吃了这个哑巴亏。

那时他年纪也不大，着实被这丫头的狠心给吓着了，安分了许久。只是终究色心难消，后来偶有次撞见，便忍不住口头上调笑两句。

结果又被明长缨好一通言语弹压，她竟还丝毫不顾自己名声，直接闹到了老夫人跟前，明里暗里倒拿侯府名声说事。害他被爹赏了好一顿鞭子，还禁足了两个月。

从此，秋程锦算彻底绝了这心思，躲着她走了。

想起那些事，秋程锦仍旧恨得牙痒痒，既耻于承认是被个小妮子给拿捏住了，又还诡异得觉着她生气的样子当真明艳逼人。

心中便不由盘算，倒不如应了周兴的好。待明长缨嫁到周家，凭自己和周兴的关系，未必没有沾手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