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怔地坐在狭窄的滑梯上,他满头树叶与我对上视线。
好傻。
我不禁为我心中所想笑出声来,不是捂着嘴的淑女笑,我两只手都紧紧抓着护栏,没有什么可以捂上我的嘴,我仰着头,放声大笑。
金发少年显然是不懂我的笑点,他只是默默看了看我张得拳头那么大的嘴,默默地移开视线,默默地甩甩头,再默默地离开。
等我自娱自乐完再看过去,那儿只剩一地落叶。
一地残缺的树叶。
萦绕我的惆怅再次裹住我。
我心潮去而复返之际,悲伤不知从哪又杀回来之时,草丛又是一阵响动,我的眼睛再次定位声音来源。
又是金发少年。
不是,他怎么又回来了?
我们俩都在用略微惊恐的眼神看着对方,两双瞳孔透露着一致的难以置信。
这次我笑不出来了,有点害怕。
他也转头火速寻找另一条路离开。
我抿着唇,心里默默猜测着。果然,十分钟内,他又回来了......
七次。。。
如果尴尬有声音,我想此刻我们两个之间不会有如死水般平静。
终于,金发少年像是难以忍受继续这样的兜圈了,他视线左移右晃,看天看地看风景,再慢慢聚焦到我身上,我正盯着他,我心里有了答案。他除了迷路不会再有第二个理由作出这样的事了。
我在等着他问我,但与其说是等,不如说是期待着。
没办法,这位少年虽然路痴,但实在美丽。
少年好像习惯了别人主动关心地上前询问是不是迷路了,他同样在等待着。
但我也在等,我在等风经过,我在等他开口。
终于,我的发丝从眼前飘过,将视线分割成几块,不过这一点点的阻拦与他靠近的步伐相比不值一提。等我回过神,他已经正正站在滑梯前,我的视线顺着滑梯的曲线滑到他眼里,他抬头看我,猫似的双眼实在搔人,我恨不得就此把我知道的一切一切都告诉他,无论是关于走出这里的路线,幼时藏起的日记本的所在处,还是我此时此刻心脏正在过载。
“...你知道友峰机构怎么走吗”声音从下方缓缓飘至我耳畔,携了点雨后的清凉,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居然是同个机构,近水楼台啊近水楼台。
我尽量放轻自己的音量,希望出口的话能借这风显得柔软些,亲和些,“我知道,走吧,我带路。”
我话音未落便从滑梯上跳下,作势要当个引路童子,他抿抿嘴,终是顺了我这般的大发善心,安静地跟随着我的背影。
终于走到了大街,借着商铺橱窗的玻璃倒影,我偏移视线悄悄打量他。比我高出一个头,穿着蓝绿色的校服,立起的衣领被碎发遮着,衬得一头金发有些锐利,其实他看起来有些不良的味道,奈何我就爱不良与好好学生的浪漫爱情。
我正偷窥得起劲,谁知道他突然一转头,乍然间,我们的视线在透明泛光的玻璃里交缠,眼尾微微上挑,琥珀色的眼瞳带着点调笑意味,一副看破我心事的得意样。
我立马扭头,尴尬得脚下生风。
终于,随着我七拐八拐的精准导航,金发少年顺利到达补习机构,与前台老师沟通后便开始填写个人相关情况,他微俯下身子,本来别在耳后的金发由于重力缕缕坠在白纸上方,投下的阴影像是蝴蝶停滞在花瓣上,微微的颤动,却带给我没有来由的震撼。
正当我的思绪随着那片阴影晃动,眼神却无意识定在成绩那一栏,我呼吸一滞,那是进入补习机构前的一次测试考试,以此来接收成绩优异的学生,我只是恰好擦边过线,而他......我甚至没敢去算我和他的偏差值还相差多少。
...原来我是那个不良,他才是好好学生。
我顺着成绩那栏向上瞄,结果刚好被他的手肘遮着,我下意识抬头,再次和他对上视线,此时此刻我能清晰感看见他嘴角的揶揄。
过了两秒,他侧过脸开始与老师交谈,手却慢慢挪开。
山口贤二。
我默念他的姓名,猛然意识到我和他在同个班,再想起刚刚他翻阅班上同学名单的过程,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会看着同学的照片笑出声了。
将山口君带到补习班也算是完成了我的使命,他在领取一些教辅,我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我看着暗下来的天,将我回家的路也遮得昏暗可怕。
不想回家。
正当我无聊至极看着大街,一抹黑色从我视线里穿过,那人手插着兜,杂乱的黑色头发像是小狗的,看起来很柔软,我回想起另一头柔软但是金色的发丝,转头去寻找,却看见山口君就站在我身后,静静地注视街道。
过了几秒,他才看向我提出要送我回家。
“不用不用,只是帮你带个路而已,也没多久,而且我家离这很近的。”况且就算没给你带路我也不会回去。
“也可以,那我先走了。”他准备坐出租车回家,我看着他离开的富有背影,直到他走出去快十米远我才恍然道:“你不是应该去大路上拦出租车吗!”
“......”
狭窄的小路,路灯显得极其亮,月光也不再起眼,他就站在十米远的位置,身影在路灯照射下有些失真,我朝他挥了挥手。
“走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