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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几重 第47章 第47章

作者:水底青山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12-25 16:00:53 来源:文学城

月上枝头。

尘土起处,两匹快马一前一后踏入抚州界内。

那晚傅徽之在配所见过他父兄之后,又问蔡兴他伯祖父的下落。蔡兴说并未见到人,毕竟他伯祖父年七十九,可免居役,人根本没送到配所。他便说他伯祖父病重,托蔡兴寻人之后,多加照拂。蔡兴应了。第二日清晨傅徽之远远看了他父兄一眼,便马不停蹄地按原定路线逃亡。

他清楚傅卫的性子,傅卫既不肯说,不论自己怎么求,都没用。傅知退也不可能违逆傅卫的意思。既如此,也不必耽搁了。左右有蔡兴在,他父兄在配所应当不至于太难过。不如先甩掉追兵,再暗暗到京城打探。这么大一件案子,很难做得滴水不漏,总会查到一点线索。

傅徽之乘马在前,忽见长长的绊马索破土而出,他立时猛扯缰绳。骏马长嘶一声,直立起来。秋芙见此变故,也迅速勒马。

下一刻便闻弦响。傅徽之立即自马上跃起向秋芙扑过去。二人抱在一处,摔下马去,滚出数丈。直滚到一合抱树木旁时,傅徽之方拉着秋芙躲到树后。

秋芙也如傅徽之一般,将背靠上树干。她的后背甚至能感觉到弓箭穿木之力。傅徽之与她一同摔马时,是她的后背先触地,眼下又开始隐隐作痛。很快,那力道消失了。想那暗箭伤人之人此刻应已慢慢靠近了。

秋芙暗中握紧腰间短刀,却听得耳边傅徽之轻声道:“秋芙……”

她偏头,月光下,傅徽之合着眼,面与唇是一色的白。

“公子!”秋芙急忙扫了眼他的身子,看见他右手捂腹,有深色之液自指缝流出。她立即反应过来那是血,急道:“公子,你受伤了!”

想是救她时中了箭,而翻滚时箭杆又折断。傅徽之始终没出声,秋芙此刻方知他伤了。

傅徽之微微睁眼:“秋芙,我怕是逃不了了……我去引开他们,你趁乱逃去罢……”

第三回了,到了这个时候傅徽之想着的竟还是赶她走。若只能逃一个人,那也该是他。

知道他这个模样无法与自己争,秋芙第一回不顾傅徽之的意愿,说道:“公子,我去引开他们。”说罢起身,缓缓抽出短刀,侧头靠树干,听着树后的动静。

“秋芙!”傅徽之立时伸手去扯她的衣摆。在他手伸出去的同时,秋芙一个旋身,衣摆流动,便只有清风拂掌,别的他什么也没抓住。

动作之下,有更多的血自伤口溢出。傅徽之也不顾伤了,咬咬牙,慢慢站起身。而后抽出短刀,自另一边转出去。

来人皆着黑衣,又以黑巾蒙面。傅徽之猜测,这些人便是不久前遇到过的白衣之人,或者他们效忠的是同一人。不过是因时制宜,变换衣服而已。

他们一路上未免引人注意,并不佩剑或长刀,只带短刀防身。可便在这顷刻之间,秋芙已借短刀连伤数人,并夺了把黑衣人的长刀来。她看见傅徽之也杀出来,急道:“公子怎么出来了?”

傅徽之并不答她。事实是他状况很不好,对敌已是艰难,如何有余力回答。

傅徽之自知难以夺刀,只在放倒数人后,在他们在地上翻滚呻吟之时,俯身拾起了他们弃下的长刀。在傅徽之想再次站起身之时,忽觉天旋地转,他只得将长刀倒插入土中,单膝撑地,以求片刻喘息。

此次黑衣人比上回的白衣人几乎多出一倍。二人合力放倒近半数,竟还有二十余人。

黑衣人早看出傅徽之身受重伤,却不合力先杀他,反而更多人围着秋芙打。他们想将二人都杀死,又认定只要将更难对付的人杀死,另一人便必死无疑。

是以傅徽之身边只有六七人。大多时候傅徽之不动手,他们也不动手。毕竟知道傅徽之虽重伤,仍不是好对付的。只围着傅徽之,令他无法逃去便好。只等其余人全力击杀秋芙后,再回来一起击杀傅徽之。

傅徽之又举刀伤其四人,而后便如强弩之末一般,再次跪下去。

其余三人知道再不动手便晚了,不给傅徽之喘息之机,齐齐挥刀而下。

傅徽之横刀去拦的瞬间,刀终于脱手。三人又齐齐抬高手,蓄力挥刀直下。

秋芙时时留意着傅徽之的状况,见此情景,失声呼唤:“公子!”

方寸乱时,手臂也被人砍了一刀。秋芙立刻镇定心神,全力对着剩余八人。因为就在她失声呼唤之时,已看见了傅徽之的反击之举。

早在傅徽之第二回跪地时,便瞥见左手边的弓与箭袋。黑衣人放箭之后,都将弓与箭袋绑在背后,想是某个黑衣人在打斗中落下的。

在刀脱手的那一刻,傅徽之左手抓上弓与箭袋,右脚踢上中间黑衣人的腿,借力后滑。而后左手翻转长弓,右手抽出三支箭,再搭箭开弓。在滑出约一丈时身子停了,弦上箭也发出了。

左右两名黑衣人应弦而倒。只有中间那人因被踢中腿,吃痛跪地,侥幸躲开了。

又见二人倒地,中间那黑衣人惊怒不已,提着刀起身,冲向傅徽之。

傅徽之起身都已艰难。举弓挡刀时,毫不意外,弓被砍作两段。

黑衣人再次举刀劈下,大喝:“去死罢!”

傅徽之看见了那刀上倒映的明月。

刀停了。刀落了。黑衣人面地而倒。傅徽之便看见了前方是秋芙持弓而立。

黑衣人已互相搀扶着北逃了。只余三具尸首。秋芙知道傅徽之不喜杀伤人命,下手便也就多有留情。可他们人多,自己又心急,还是失手砍死了二人。最后救傅徽之时,怕一留情,会害了他,便又一箭射中了黑衣人的后心。

见黑衣人四散逃去,傅徽之不再以手肘撑地,直躺下去。仰面见月。他眼中的月不止一个。

秋芙急奔过去,见傅徽之捂着伤口的手背上也满是鲜血,便道:“公子,你伤得太重了。必须入抚州养伤。”

傅徽之道:“眼、眼下不走,便再也走不了了。我这伤敷金疮药便可。”他挣扎着要起身,秋芙便扶着他,依着他的意思带他去树后坐了。

虽不知这些黑衣人是谁派来的,但他们十有**便是那些白衣人。白衣人第一回现身不久,官府的人便围来了。他们必与官府暗通了消息。此次也一样。抚州说什么都不能进了,须另择安身之所。

赶路之时,须时常看看地理图,傅徽之便没将地理图放在包裹中,而是随身带着。

他颤着手自怀中取出地理图来,又展在膝上。手指在地理图上划过。

指尖过处,皆是淋漓血印。傅徽之为不继续弄糊地理图,微抬指尖,手指便颤抖得更加分明。

傅徽之艰难地喘息几回,开口:“去、去幽州……”

幽州也太远了,但情急之下,秋芙也没有多问,只问最关要的。“如何去?”

傅徽之不再看地理图,将头靠上树干,声音越来越低:“去余杭,沿运河、北上……”

秋芙便将地理图翻过来对着自己,看了片刻,又问:“去余杭是过衢州还是歙州?”

“衢……”

只说了一个字,秋芙觉得奇怪,抬头看时,傅徽之已合了眼。她心下一紧,连唤数声,他皆不应,已然昏了过去。

秋芙又凑近,轻轻移开傅徽之捂伤的手,见箭镞仍绞在他血肉之中。必须尽快寻一处安稳之处,取箭敷药。

忽闻一声马嘶,她将地理图折好放入怀中,出去看。方才混乱时跑走的马儿已回来了。傅徽之所乘马因在前,早中了两箭,躺在地上。

傅徽之这个样子,也没办法趴在马背上。她必须买辆马车。但现下去买,留傅徽之一个人她如何放心。只能乞求有马车路过,能将车卖给她了。

未免他人起疑,秋芙去将路上的尸首搬到林中,散落的兵器也一齐丢进林里。

最后秋芙坐在傅徽之身旁等了小半个时辰,快没耐心之时,忽然听见有动静。

她快步出林,远远看着有十余人、两辆油壁车与七八辆拉车缓缓行着。想是一队客商。

秋芙便站在受伤倒地的马之前,拦着路。

商队见到一女子拦路,便停了。主事之人上前询问。

秋芙便说她与兄长出抚州时,兄长与一马均中了不知是哪里的猎人错射来的箭,请买一辆油壁车,送她兄长去治伤。

主事之人便要见傅徽之,秋芙心想天黑也看不清面貌,带他去也无妨。主事之人也是个热心的,见傅徽之果真有箭伤,便答应了。

客商的马车本就是骈马之车,秋芙便解下一马,套上了自己的马。她又想起傅徽之怕是舍不得自己的马,但她又没法将伤马带走,便又加钱请客商将马拉去治伤。

最后数名客商将马抬上拉车,留下油壁车,收了钱,又慢慢前行。

秋芙等他们走后,才将傅徽之抱上马,自己驾车先赶出一段路,再寻了处人家借宿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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