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程程歌婉婉 第9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夜幕降临，京都，国公府。

“不行，一个文弱书生，怎可配得上嘉柔？”英国公沈廉怒火中烧，气得满脸的络腮胡子都要飞起来了。

国公夫人从相国寺回来，就把傅云轩的情况跟英国公说了，不出所料，英国公这火爆脾气，立刻一口否决。

“官人可是嫌弃那傅云轩的家世？”国公夫人柔声问道。

“我岂是那种嫌贫爱富之人？就是不喜欢那些文人，手无缚鸡之力，整日就知道叽叽歪歪，烦死个人！”国公爷心中依然愤慨。

国公夫人温柔反问：“官人，这几年你让嘉柔看了多少个武将了，她可有相中的？”

英国公气势减半，沉默不语。

国公夫人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官人，咱们这个女儿，从小就喜欢诗词歌赋，欣赏文人墨客，你要她嫁给武将，那不是为难她嘛。眼看着嘉柔年纪也不小了，现在外面已经有闲言碎语了，要是再不成婚，她可真的要沦为整个京都的笑柄了。她好不容易有个中意的，你就依了她吧。”

国公爷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我看谁敢说闲话，我撕烂他的嘴。我女儿成不成婚，关他娘的鸟事。”

“官人~休要说气话，嘉柔那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跟你一样倔，你要不答应，保不准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反正就是不行！”英国公态度强硬。

“父亲，女儿此生非傅公子不嫁！”沈嘉柔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魁梧，一脸英气的男子，那是英国公的三子，沈言初。

英国公看着一脸倔强的女儿，气得语无伦次：“你...你...那...那个傅云轩有什么好的？”

“父亲身为武将，哪里懂得文人风骨？”

英国公一时语塞，只得在屋里来回踱步。

沈嘉柔看了一眼身旁的三哥沈初言，示意他劝劝父亲。

“父亲，您先别生气，坐下喝口茶。”沈初言安抚着英国公的情绪。

英国公坐下后，他继续说道：“我知道父亲一直中意赵士程，想让他做女婿，可您也听说了，前些日子士程已经向林家提亲了，已然有了心上人，您说连士程这样的少年将领，小妹都看不上，她还能看上别的武将吗？”

英国公一听，脸色缓和了不少，确实，赵士程是他一直相中的女婿，可惜了。

沈初言见了，继续说道：“我前几日已经派人去调查过那个傅云轩了，确实谦谦君子，人品贵重，嘉柔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英国公喝了一口茶，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这傅云轩家世确实差了一点，不过嘛，这也不全是坏事，父亲母亲不是舍不得小妹出嫁嘛，咱们就招他做上门女婿，能进国公府，也不算委屈了他。”

听沈言初一分析，英国公的火气消了一大半，国公夫人见了，立刻笑意盈盈地附和道：“言初说得正是呢，我也是这么想的，让他做上门女婿，这样嘉柔也不用出府了。”

英国公在一旁不吭声，沈嘉柔知道父亲这是同意了，立刻上前挽着他的胳膊撒娇：“女儿多谢父亲成全！”

“我还没答应呢！”英国公已怒气全消。

“那我明日就让媒婆上门去说亲。”国公夫人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英国公听了这话，也没有阻止，只假装严肃，板着一张脸说去院子里练拳。

三人见他嘴硬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

*

次日午后，初夏的阳光已有些灼热，林玉兰顶着烈日，迫不及待地套车来到了林家。

林母见她大中午的急匆匆赶过来，便问道：“玉兰，是出了什么事吗？这炎炎午间，就赶了回来，瞧把你热的。”

林玉兰擦擦汗：“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件喜事，忍不住跟哥哥嫂嫂分享。”

“哦~什么事？说来让我和你三哥哥高兴高兴。”林母笑着问。

“今儿上午，国公府派了媒婆过来，说想招轩儿做上门女婿。”林玉兰一边喝茶，一边抬眼观察着哥哥嫂嫂的反应。

林父林母都是惊愕不已。

片刻后，林父恢复冷静，冰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嘲讽：“看来你是答应了。”

“三哥哥，这么好的亲事，我没有不答应的理呀！”林玉兰说得理直气壮。

林海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走到门外，刚好撞见林诗婉，天气炎热，她做了冰酥酪想送过来给父亲母亲品尝，不曾想正好听见了屋内的对话。

林海睿看着女儿，慈爱的脸上满是心疼：“婉婉，别难过，有爹爹在。”

林诗婉努力保持镇定，挤出一丝微笑：“爹爹不必担心，女儿没事，您回书房吧，这里女儿会处理好的。红莲，你送一份冰酥酪去爹爹的书房。”

林海睿走后，林诗婉走进屋，林母正对林玉兰说：“玉兰，云轩和我们家婉婉可是有婚约的。”

“母亲，那只是小时候随口说的娃娃亲，既没有婚书，也没有定贴，不可作数。”林诗婉从容自若地说道。

又转头对林玉兰道：“我刚在门外都听见了，那就恭喜姑姑了。”

林玉兰走过来拉着她的手，笑着说道：“诗婉来了，如今你云轩哥哥跟国公府千金的婚事很快便会定下来，要是外头出现什么闲言碎语就不好了。”

林诗婉立刻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姑姑放心，林家以后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再提我和表哥有婚约之事，以前大家都是说着闹着玩儿的，如今表哥要议亲了，自然不能再胡乱说了。”

林玉兰自知理亏：“还是诗婉识大体，那我就不打扰了。”说着林玉兰便要告辞，她心虚得很。

上午媒婆来过之后，她担心夜长梦多，得赶紧取消自己儿子和林诗婉的婚约。本来以为得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如此顺利。

林诗婉看着姑姑离开的背影，久久地愣在原地。此刻她终于明白，昨日姑姑丢下她，不是没有原因的。

林母走了过来，拥她入怀，轻抚她的背：“没事的婉婉，有娘亲在。”

听着母亲温柔的安慰，林诗婉才终于卸下伪装，放声大哭起来，她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只流这一次眼泪，哭过之后，就去他的吧。

哭过之后，林诗婉甚是疲惫，昏昏沉沉睡了一下午。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晚霞满天，金灿灿的余晖铺满整个院子。

紫娟和红莲见她醒来，赶紧过来服侍。

“姑娘，你醒了，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红莲关切地问道。

林诗婉摇摇头，说道：“红莲姐姐，把我那个金丝楠木的首饰盒子拿过来一下吧。”

红莲一听，犹豫了一下，劝慰道：“姑娘，现在就别看那里面的东西了吧。”

“是呀，姑娘，那里面都是表少爷送你的......”紫娟话说了一半，意识到自己现在不该提傅云轩，立刻闭嘴了。

林诗婉见她俩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的情绪，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说道：“你们俩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我没事的，只是想把那些东西还给云轩哥哥。”而后又立刻改口说道：“还给表哥。”

以后，他再也不是她的云轩哥哥了。

紫娟一听，立刻放宽了心：“我就知道咱们姑娘豁达着呢，不会那么放不开。这表少爷也真是，姑娘为了他，连王爷也不嫁，他倒好，回头就跑去做国公府的上门女婿了。”

“你这个话痨，少说两句吧。”红莲带责备，她毕竟年长几岁，知道这种事情，不会那么快就释怀的。

林诗婉见了说道：“没事的，红莲姐姐，你不用拦着紫娟，她肚子里有话不说出来，憋着难受。”

“这些话不说出来，我确实难受。想当初是谁说的三年五载也等得起？如今不过几个月，就要另娶他人，真没想到，表少爷是这样的人！”紫娟义愤填膺。

林诗婉思索片刻道：“这件事可能并不是表哥的本意，大概率是姑姑替他应下了这门亲事。”

“那姑娘你要不要去见见表少爷，毕竟你们从小的感情，你真的就放弃了吗？”红莲试探着问道。

林诗婉摇摇头：“不管是不是表哥的本意，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姑姑如今已经不想让我当她儿媳，不被家人认可，特别是不被婆婆认可的婚姻，注定不会幸福。”

红莲一听有理，也不再劝解。

林诗婉取下头上的白玉簪子递给红莲，吩咐道：“你把这个簪子，连同那个金丝楠木的首饰盒子，明天派人一同送去傅家吧。”

*

五柳巷，傅家。

傅云轩今日一直在书房作画，好不容易完成，正要去林家找婉妹妹道歉时，书童少安连忙阻止了她，告诉了他家里发生的事。母亲竟然答应让他去国公府做上门女婿，还去林家解了和婉妹妹的婚约。

他犹如晴天霹雳，立刻跑去母亲房里一问究竟。

“母亲，为什么？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傅云轩一脸不可置信地质问母亲。

“轩儿，能做国公府的女婿，那是多大的荣耀，这对你以后的仕途也是有帮助的。”林玉兰苦口婆心地说道。

“母亲！我自己的仕途我自己会去闯，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傅云轩声嘶力竭。

“你还太年轻，不知道这官场险恶，没有点靠山，那是举步维艰。如今你背靠国公府，母亲相信，以你的才华，很快便会恢复傅家往日的荣耀。”

傅云轩不敢相信，这些唯利是图的话，竟是从自己一直敬重的母亲口里说出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还是无法平息内心的怒火，问道：“那母亲当初为何要给我和婉妹妹第定娃娃亲呢？怎么不直接找个高门显贵结亲？”

“你以为我不想吗？只是那时你祖父和父亲双双去世，傅家一朝败落，还有谁瞧得上我们？”林玉兰终于吐露心声。

傅云轩看着林玉兰，失望地摇头，眼前的母亲，让他感觉陌生。

他踉跄着往后退，嘴里念叨着：“我要去找婉妹妹，去找舅舅舅母，这婚不能退，我此生非婉妹妹不娶。”

林玉兰见了，立刻叫来下人，把傅云轩拖进书房关了起来。

*

京都，王府。

赵士程在林府周围安插了暗卫，林府里新买的下人中，也有他的眼线，他自然很快也知道了林诗婉婚约已经解除的事。

他仔细端详着手里的姻缘带，上面写着：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昨日林诗婉的姻缘带掉到了地上，事后他偷偷去捡了回来。

良久，赵士程掌心用力，将那写有字的木牌捏得粉碎。

他亲手毁了她的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