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阇迦问瑞吉儿:“卡拉汉怎样死的?”瑞吉儿回答那时睡到半夜里,忽然发现家里起火,因继子住得远,所以,他就拉着草民跑出来。然后他又回到房中想抢救财宝等物。不料这时大火封住家门因此就被烧死了……
陀阇迦沉思片刻转而对杜曼说:“你父亲被火烧死,这也是天命,怎么能诬陷继母?”
杜曼急忙解释:“亡父去年娶了继母,刚开始彼此相处得也很融洽。但她突然变得和以前大不一样,将草民赶出院子,昨晚家里起火她一点事情也没有,而父亲却死了。这太蹊跷了,草民恳请请求国王详查!”
陀阇迦问一位邻居亚尔维斯:“你看见他家火是怎么起的?”
亚尔维斯回道:“草民半夜听得有火的响声就起来看却没发现有人说话或喊叫。今早草民才知道卡拉汉被烧死,其余的草民什么也不知道。”
陀阇迦又问另一位邻居拉吉普特:“对门起火,你知道吗?”拉吉普特按照先前暗中和瑞吉儿商议好的话,谎称:“昨半夜草民回来看见他家起火就跑过去救火,只见卡拉汉背着瑞吉儿从屋里跑出来,谁料当他再次进去的时候大火却封住了家门口,因此,他就被烧死在房中了。”瑞吉儿于是顺势哭诉说:“多谢拉吉普特替草民作证,草民真不想活下去了。”
古里甲听了他们的口诉,正捏着下巴思索时,猛然间发现瑞吉儿和拉吉普特暗中交换眼色这一可疑细节,意识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内情。他故意说:“看来卡拉汉果然是烧死,杜曼诬告你杀害亲夫,应该受到严惩。”接着就叫侍卫将杜曼拖下去关押起来等明日再审问。
陀阇迦还不明就以,问古里甲:“国相你能肯定?”古里甲说当然,转而吩咐瑞吉儿说你回去准备好棺材,明日等着来领那个逆子的尸首,瑞吉儿听罢乐不可支,众人被释放,纷纷出去了。
这时古里甲秘密叫了一名侍卫说:“你悄悄去监视瑞吉儿,看看她会不会与什么人商议事情,然后,立刻来复命。“是。大人。”侍卫行礼过后就跟着走了出去。
侍卫走到王宫门口,看见瑞吉儿慢慢走着,亚尔维斯、拉吉普特都走在她的前面。只听亚尔维斯叹口气,说:“国王虽然定了杜曼的死罪,但作为继母,也该尽力救他。”
拉吉普特不屑地道:“品行不端,贪图财产不择手段,非要继母的性命不可,救这种人做什么呢?”
亚尔维斯不满地说:“你怎么说这样冷漠的话?”
拉吉普特冷哼一声,道:“他在国王面前只知道有父亲,哪里认得继母!”
亚尔维斯懒得理会拉吉普特,“照你的说法,杜曼该死?好我回去了,再也不管这种闲事了!”
侍卫连忙闪身躲在墙角里,窥视到瑞吉儿见亚尔维斯走远,就与拉吉普特悄悄说:“一切顺利,我们的心愿终于实现了。”
拉吉普特得意地说:“这要多亏了我的计谋。”瑞吉儿也不示弱地说:“还要靠我的行动。”原来如此。侍卫在他二人身后听得明明白白,转身跑回去向国王禀报了情况。
第二日黎明,瑞吉儿进宫对国王说:“小妇人已经备好棺材。那逆子何时被处死。”
“哼。当本王是傻子?”陀阇迦指着瑞吉儿厉声喝问道:“你和拉吉普特,一个设下计谋,一个亲自下手,还不从实招来!”
瑞吉儿乍听这话,惊得魂不附体。陀阇迦又叫拉吉普特过来,拍案大骂说:“你和别人之妻私通,伤害人家的性命,看本王怎么惩治你!”“国王饶命,饶命!”拉吉普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国王……草民实在是迫于无奈。”瑞吉儿眼见事发,眼珠子骨碌一转再次狡辩试图为自己脱罪:“全都是拉吉普特在蛊惑草民。全是他的主意,草民是被逼的。”
“你,你!”拉吉普赛眼见这恶妇死到临头居然翻脸无情,把全部罪过推给自己,气得说不出话:“你这个毒妇!”
陀阇迦正要说话,“真的吗?”黎帕那双手背后,慢悠悠地踱进阖宫。“当然是真。草民没说谎。”瑞吉儿还在狡辩。
“她撒谎!国王,不要相信她,”拉吉普特指着她怒吼道:“是她主动来找我的。因为她嫌卡拉汉老了不中用,她看中了卡拉汉的钱财!”
“没关系。我知道三十六种辨别谎言的办法。”黎帕那在瑞吉儿旁边站住,呼唤门外的侍卫把东西抬进来!陀阇迦看见几个侍卫抬进来一个镶有巨大刀片的木凳,惊诧地问:“孩子这是什么?”
“我让粟特工匠设计的刑具。叫刀凳。被处以刀凳刑的犯人跨坐在镶有刀片的木凳上两只脚上绑着铁锤,哼。想跑也跑不掉!”
瑞吉儿脸色顿时大变,黎帕那看也不看她直接就侍卫下命令:“行刑!”两个侍卫扑上去分别抓起瑞吉儿胳膊就往刀凳上拽。“国王饶命,国王饶命!”瑞吉儿看着刀片流动的冷光以及锋利的边沿,吓得当场认罪:“是草民做的……是草民做的。”
“打入大牢,择日审判。”陀阇迦哼了一声,接着宣布杜曼无罪释放。杜曼叩谢国王后便回家与妻子团聚去了。
去看看。她花钱修的刑房是什么样的。绛槟趁着四下无人,沿着廊柱快步跑到公主府西北角的尽头,走过一条极窄极窄的通往地下旋转楼梯,来到了一间狭小的刑房。他起初脑子里想象着那些冰冷散发着血腥味的刑具,心里发毛得很……但事实是他没看见刑具,刑房里闪烁着昏暗的灯光,不远处,那个闯入卧房行刺的女刺客面容呆滞地站在一个方形的墙洞里面,还有几个仆从正张罗着砌墙,一块块灰色的砖头,从她的脚,膝盖,腹部,胸口,慢慢往上砌……直至将墙洞彻底砌死为止。她就这样被砌死在墙里面……
那是一堵死墙。
从当日晚上开始,绛槟开始做噩梦。他每次梦到的情景都一模一样——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白布满血丝,只有上半身,没有下半身……
直至第五日。他又似乎也感到一种莫名的怪异。每当三更半夜,他睡梦中隐约听到像是有女人“呜呜呜呜”哭泣的声音。更惊恐的是睡着睡着,总像被人掐住脖子而莫名其妙呼吸困难……
第十日。他又梦到那堵死墙里面发出的声音,“呼哧,呼哧”似乎是人在大口大口捉力的呼吸,又似乎是拳头锤墙发出的声音。他的心跳也随之越来越快,只觉得心脏突然上提至喉间,好像马上就要蹦出来……冷汗浸湿后背的亵衣,一股巨大的恐怖从头至脚向他袭来让他紧张地屏住呼吸,竖着耳朵听墙里的动静可这时隔里的声音又消失了,他惊醒以后,再也没怎么睡着。
第十一日。他做一日的活计,很疲惫。沐浴过后就伸着懒腰躺在床榻上刚一闭眼就听见那堵隔里面传来“咚咚……咚咚”的声响。
“不要吵!”他怒气冲冲地跑过去,使劲往那堵死墙踹了一脚,然而这一脚好像踹到了牛皮袋子上,墙瞬间凹了回去,他伸着脚惊出一身冷汗,不由自主俯下身子去看那凹过去的地方,里面好像是……是一张人脸……他啊地一声尖叫,浑身一软瘫倒在了地上。眼睛正好盯在那张脸上,它在动,慢慢突出了墙面,他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身上还盖着被子。刚才又是一场噩梦。他也更希望只是一场梦,起床后又偷偷跑到那间地下刑房往那堵死墙看了一眼,灰色的砖头,死气沉沉,根本看不出一点痕迹……
“国王。龟兹国发来照会。”热合曼把照会递交给坐在桌前写写画画的陀阇迦。“什么事啊。”陀阇迦头也不抬地问。“念。”
“说是。”热合曼打开照会:“龟兹王有一个儿子跑到楼兰来了,至今下落不明,所以他请求国王你帮助查找……照会中还另附有王子的画像。”
陀阇迦接过照会和画像,看了看:“这还不好办?你拿着这画像去查嘛。龟兹王子既然踏入楼兰的土地,应该有人见过的吧。”
“这是什么花啊?”黎帕那看着粟特巫医送来的一盆美丽的花,筒状钟形的花瓣,下部呈黄绿色,上部呈浅紫色,花蕊呈黄色;紫黑色果实呈小圆球状,表面光滑。粟特巫医说这叫“美人花”,用剪刀剪开一粒果实,流出的是紫色汁液,但闻上去没什么味道。“这汁液味道微苦,含有剧毒。极少量服用后会引起幻觉,但是两颗果实的毒素就可以使一个小孩丧命,十到二十个果实就可以杀死一个成年人!
“你居然送这种毒花给我?”黎帕那惊诧道:“毗珈摩还小,等他长大了,不小心误食怎么办?”粟特巫医说公主府这么大,你看可以把这盆花藏在王子找不到的地方嘛。
“公主!”达乌德急急忙忙跑来:“不好了,不好了。”黎帕那早已司空见惯,问:又怎么了?达乌德将热合曼张贴出来的画像告诉她:“我越看越觉得像,像刚来的剪羊毛的那个。”黎帕那眨眨眼,好奇地问,“他是龟兹王子?”
达乌德说去问问便知,黎帕那这才想起这几日就没看见绛槟出来做活计,麦蒙说我看他这几日精神不振,好像是生病了。“绛槟。”黎帕那寻到他住的那间房,“你怎么了?身体不适?”“噢,我.......”绛槟正卷缩在被窝里确实看起来脸色很差,精神不振:“是有点不适。”黎帕那说要不要给你传侍医过来看看?他说不用不用,歇息几日便好。
“绛槟!”达乌德是跟在黎帕那后面走进来,心直口快道:“你知不知道龟兹王发来照会说是有一个王子走失多日,我看那画像很像你,你怎么解释?”
绛槟并不觉得奇怪,因为早料到父王会发来照会,当初偷偷潜入楼兰的目的是为了一睹那批神秘兵器,如今辗转下来……他已经意识到根本没必要在兵器这个骨节眼纠结。楼兰人狂妄的底气并非兵器。而是……“好吧,事已至此,我就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就是龟兹王萨法瑞之子绛槟,在宫里实在闷得慌所以就出来散散心。有幸认识楼兰嫡公主。”
“王子打算还呆多久啊?”
“不会太久。”绛槟看着这张杀人面不改色的美丽脸蛋,心里甚是忌惮:“我养好了病就会回去。”
“好吧。”黎帕那说:“等你病好,我会让父王遣人送你回去。你好好歇息。达乌德我们走吧,让王子好好休息。”
黎帕那走后,绛槟又睡了许久,醒来时已经是天黑,穆茜尔这时送来膳食,说是公主嘱咐的。他却没什么胃口,倒发现母亲送的宝石胸针不见了,仔细一想会不会是落在地下刑房了?于是又沿着去地下刑房的路仔细寻找,刚下楼梯,就隐约听见黎帕那说话的声音:“找人来试试毒……对了,那几个匈奴人……”她又要搞什么名堂。绛槟知道肯定不是好事但还是耐不住好奇心作祟,悄悄摸至门边,探出半个头——看见几个仆从将三个不知从哪里绑来的嘴被堵住的匈奴人押至“毒公主”面前。
“这,这妥当吗。”艾葳蕤犹豫地问。
“哼。”黎帕那拿着一个装着毒汁的小瓶子,表情狰狞邪恶,眼神阴郁晦暗,宛如冷血魔鬼,“……那么多冤魂……因为被斩首而灵魂支离破碎,无法获得新生,区区三个还不够抵命的!!”仆从扒下其中塞嘴的布团,用力掰开他们的嘴,依次将毒液灌入……果然如同巫医所说毒液进入体内后,服用者立马瞳孔放大,七窍流血死掉了。“你!你!”第三个匈奴人眼见两个同伴惨死,扭动身子极力挣脱反绑的绳索但由于绑得过紧无济于事,他用匈奴语对着楼兰公主怒吼:“你要干什么!”
黎帕那本想把他们三个一起杀掉,但毒液没了,剩下的这个也不可能放走了,那就只能——“推出去斩首。”她笑得无比邪恶。
“老子做鬼也会回来找你!”“你给老子等着!”第三人被仆从推出去还不忘拼命回头朝楼兰公主嘶吼,吼得愤怒,吼得绝望,吼得不甘……
“咚咚咚”
“哎,哈力拜。醒醒。”
“怎么了。”
“好像有贼进来了。”在东城刑场不远的一家小小裁缝铺,哈力拜和卡露夫妻二人每日男裁女针,生意清淡勉强糊口。这夜,天色已晚。夫妻二人按照往常收拾铺面关门闭窗,吃过便铺床设枕,吹灯拔蜡上床安歇。
睡到半夜时分,夫妻俩忽然惊醒,侧耳听听屋内有声,慢慢抬起头来借淡淡月光睁眼一看,大吃一惊!不好,屋内有人走动!难道贼人不成?想想夫妻两人身单力薄,都不敢轻举妄动。哈力拜伏在被窝转念一想:嗨,每日辛辛苦苦也赚不了几个钱,家里除了布料便是刀剪,再就是一瓮清水两袋麦子,贼进来又能偷什么呢?屋内黑影转了一圈后也就出去了。哈力拜这才起身重新关好铺门,继续躺下睡觉。
次日,夫妻二人早早起来重整针线准备做活,却发现昨晚放在桌上的针线笸箩倒是不翼而飞,找遍所有怎么不见。正在狐疑,忽听大街之上有人喊叫,哈力拜跑出一瞧街坊邻居围住一具来历不明的匈奴人死尸讨论纷纷,他挤进人群一看,顿时吓得半死——只见死人的头颅与身躯不知被何人用针线缝在一起,脖子上密密麻麻针线分明。而丢失的针线笸箩扔在死人的身旁,再看死人的右手明明捏住了一只穿好黑线的钢针,哈力拜当即头晕脑胀吓得昏死过去!!
“是真的!”艾葳蕤慌慌张张地把这个消息告诉黎帕那,“尸体现在还躺在那呢。”
“怕什么。”黎帕那淡定自如, 毫不畏惧:“弄去烧了。看他还作祟!”对对,必须快点毁尸灭迹,不能让漠北抓到把柄!艾葳蕤立马转身跑出去处置这件事,留下黎帕那独自呆在卧房里,“咚”一拳狠狠擂在桌面上,幽深瞳孔逐渐放大成深不见底的镜子,倒映出那些屠村刽子手狰狞狂笑的脸孔激起一络络血红波纹:野蛮种族。嗜酒成性,喜欢用俘虏的头盖骨作为酒器,视为至高无上的荣耀。冒顿就曾经将月氏王的头盖骨做成酒器,到处显摆。
怎么,我杀了几个又如何, 还是无法雪楼兰之耻,这下贱脏东西居然还敢来找我!!来啊,我会怕?我会怕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