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的梦啊在我爱儿头顶,甜蜜的梦啊在幽美的月光之旁,看清泉欢快地流淌!甜蜜的梦啊,我给爱儿织一顶睡帽!甜蜜的梦啊温柔得像天使一样,在快活的小宝贝头上翱翔……”
黎帕那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松露麦仁粥走进卧房,看见兰娜趴在早就准备好的摇篮旁边神情呆滞,反复吟唱着摇篮曲:“甜蜜的梦啊在我爱儿头顶,甜蜜的梦啊在幽美的月光之旁,看清泉欢快地流淌!甜蜜的梦啊,我给爱儿织一顶睡帽!甜蜜的梦啊温柔得像天使一样,在快活的小宝贝头上翱翔……”精心缝制的小衣服铺在摇篮里,遭受打击的她大概是将其视为自己刚刚出生的亲生骨肉吧,反复地轻轻地抚摸。已经好几日过去了,她就这样痴痴地坐着不吃不喝,形销骨立,让人看了十分心疼。
“喝点粥吧。”黎帕那把粥端到她面前,“我特意加了松露,对身体有好处。”
兰娜仿佛没听见一般,一动不动。她这副憔悴的模样儿令黎帕那内心震撼:你,太自私了。没有人性。当初还因为怀疑她的孩子是小鬼投胎而心生厌恶呢,现在好了,孩子没能保住,你该满意了吧……兰娜,真对不起。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一定……然而事态发展完全出乎意料,“公主!公主!”吾日耶提急急忙忙跑进来:“小王子还活着!还活着!”兰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猛地抬起头,瞪着眼睛问:“什么,我的孩子还活着?”
吾日耶提说是华光寺传来的消息,小王子快要下葬之时僧侣发现他气息微弱于是抱到僧舍经过一番救治,已经转危为安。“我的孩子!”好消息仿佛一阵大风吹来,瞬间阴霾散尽,晴空万里,兰娜喜得几乎要发狂,一跃而起,话都几乎说不清楚:“我的孩子在哪儿?我要去找他!”黎帕那陪同她来到华光寺的僧舍,果然看见床榻上躺着一个睡熟的婴儿。他睡得很甜,两只眼闭得紧紧的,像两条线,两条眉毛像两只弯弯的新月,小嘴巴偶尔一动一动,好像在吃奶般。他小小的身体被小被子包住,还用绳子扎紧,一动也不动。“我的孩子。”兰娜一眼就认出是自己含辛茹苦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扑上去抱起他,一个劲地亲着:“你还活着…….太好了,老天居然开了这么大的玩笑,母亲还以为你没了呢……。”
黎帕那在旁边看着,逐渐如释重负: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呵呵。“幸好发现得及时,挽回王子的性命。”僧侣双手合十由衷地说。“多谢大师相助。”兰娜抱着儿子,一脸感激地回答。
“噢?我的嫡外孙还活着?”当消息再度传到琥珀宫,陀阇迦吃惊之余,眉开眼笑道:“哈哈哈,好,好!一年之内,楼兰王室添了两个新成员,哈哈哈哈!”“我又有了一个孙子!”童格罗迦同样欣喜若狂,站起来:“太好了,我要去看看。”“王叔,不急不急。”黎帕那笑说:“孩子刚出生,身子还弱呢,等过一段时间再去看也不迟啊。”童格罗迦心想也是也是,孩子就在公主府里面呢,我这个祖父什么时候想去看都成。““哎,屠耆。”他看也不看旁边那个“蒙冤受屈”正喝闷酒的长子安归对尉屠耆说:“快点给国王敬肉啊。”
“是。”成婚多年荣升父亲的尉屠耆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拿起锋利小刀削出一小块畜脸肉,双手恭敬地递让伯父陀阇迦,“王叔。”海珑麟趁机拿起儿子胖嘟嘟的小手向尉屠耆晃了晃并模仿其语气:“也给我削上一块吧?”安归抬起眼皮看见尉屠耆削上一块耳朵肉递到自己的儿子,也就是他的侄子嘴边,毗纳耶迦已经快一岁,长出了不少白白尖尖的小乳牙,看见肉便张嘴咬住,津津有味地嚼着。
尉屠耆笑问:“好不好吃啊,大侄子?”可这笑容在安归眼里很假,似乎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意味。尉屠耆则继续张罗着削出肥瘦相间的肉块递给在坐的每位王族亲戚分享。诸位说说笑笑吃上一阵,接下来大碗喝酒,酒是用牛乳、马乳或骆驼乳经发酵而成的奶酒,在逢夏季奶源充足时酿制,用木桶盛装严密封闭,鲜奶数月发酵最终成为奶酒,口感香醇,还可治疗胃疾。三大碗下肚过后,诸位便借着酒劲儿,兴致渐起,纷纷唱歌跳舞互相敬酒,场面十分欢腾热烈。
“呱—呱—”吃饱喝足返回公主府,尉屠耆隐约听见婴儿的哭声,而且公主府变得热闹多了,侍从们进进出出,忙碌个不停。“我的儿子。”他高兴地加快脚步去往兰娜的卧房要去看看儿子那可爱的小脸蛋和光泽的肌肤。
黎帕那则去织房想给庶子织一些帽子和小衣服作为礼物。她路过书房听见里面有响动便推开门,看见艾葳蕤正在里面翻找。“你要找什么书?”她好奇地问。
“提供养育儿童之建议的书啊,”艾葳蕤回答:“没有。”“全都是有关礼节、家务、品行和家用药物的……?”随意翻了翻这些羊皮卷,里面都是内容五花八门,例如在宴会前如何洗手和清理指甲;为防口臭如何吃香料,如何吐痰和护牙;不能用袖子擦手或在桌面上揉鼻子和眼睛;一个女人可以学习如何制作墨水、毒鼠药和沙漏;如何制作用葡萄酒和香料调制的甜酒;如何照顾笼子里的宠物鸟,如何教得仆人用手捻或吹气来熄灭床头的蜡烛,如何种植豌豆和嫁接玫瑰;如何去除家中的苍蝇;如何用浸在热水中的鸡毛清除油斑;如何让丈夫冬有无烟的炉火、夏有无蚤的床铺并以此使之心情愉快等等,她几乎找不到为母亲提供建议的书卷,了解如何哺乳、裹襁褓、洗澡、断奶和喂固体食物以及照顾婴儿的其他复杂事。
黎帕那问:“苏罗漓来过了吗。”艾葳蕤回答:“来过,前脚刚走你们就回来了。”
“他有说什么。”
“侧妃要最温存地疼爱孩子,拥抱他,亲吻他,怀着最热切的心情抚育并照看他,还建议要常常清理和换尿布,一日要洗两次澡,九个月后学会用拌着蜂蜜和牛奶的面包粥来断奶。”
初为人父,心中五味杂陈,从此有了责任。为了他好与健康,甘愿付出所有一切。尉屠耆坐在摇篮边久久凝视着睡熟的儿子,面带微笑。“王子。给他起个名字吧。”兰娜亦微笑着说。
“这孩子。”尉屠耆回想着他方才哭闹的模样,“他安静的时候像个可爱的小天使,而哭闹起来却像个小恶魔。”“叫毗珈摩吧。”
“毗珈摩……”兰娜抚摸心爱的儿子,眼神里满是母爱,由衷地叫了一声。
“按照吐火罗人传统,”尉屠耆说:“男孩七岁之前,母亲要教他举止礼仪,还有婆罗米字母,最重要的是,教他学习如何读书。”
从八到十四岁,贵族子弟要去军营里习武就像下层群体的男孩长到七八岁时要去另一个富人家当学徒或仆人那样。贵族子弟学习骑马、作战、放鹰行猎,这是贵族生活的三个必学课,此外还要学习下棋,学习唱歌跳舞、弹奏乐器、作曲以及其他技艺。学堂会提供宗教教育,教与初步的阅读和写作。
长到十四五岁时,贵族子弟的战斗训练要求达到强化。学习如何用枪矛刺穿作为枪靶的游动假人,使用刀剑和其他各种各样的致命武器,了解纹章和马上长枪比武的规则。他们还要学会牵着战马上战场,平民子弟则要帮着主人家打理采邑事务,保管钥匙,充当受信赖的信使,在旅途中携带钱包和贵重物品。
“公主。”黎帕那在织房纺织时,麦蒙进来说:“外面来了几个粟特人。说是因为小王子出生,有礼物要送给你。”
黎帕那来到厅堂看见原来是几个月前不得不收留的那些粟特人。“公主。”他们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草民有礼物……”“知道了,”黎帕那问:“什么礼物?”
他们拿出一张卷得像木棒一样严实的羊皮卷:“这是小孩喜欢听的故事,可以讲给小王子听,哄他睡觉。”黎帕那心想这也不错,于是欣然接受,展开羊皮卷看见密密麻麻写着许多闻所未闻的故事——
“掉包婴儿?”她愣了愣。
“噢,孩子生病或者有灾有难,其实是因为魔鬼或者精灵把真正的孩子掉包走了。”
“真的?婴儿被偷走,可能是因为父母之前招惹过某些妖怪,或者精灵,它们为了报复把小孩子抓去做仆人,如果得罪了魔鬼,会直接的孩子吃掉!但也有可能是精灵喜欢小孩想抱回去养一个。还有的精灵会用法术把一个自己非常老的长辈变成婴儿,拿去掉包,那样老精灵就可以受到父母无微不至的照顾。”
“这怎么可以?!”
“六个月以内是婴儿最容易被调包的危险期,必须要准备护身符之类的东西,而一旦孩子受洗礼,一般就没什么被调包的危险了。”
美酒啊。美酒!美酒的芬芳在身体里渐渐渗透,慢慢发酵,沁人心脾,却在片刻后让人头痛欲裂,神魂颠倒。人醉了,心醉了,魂也醉了……在琥珀宫喝得烂醉如泥的安归深夜踉踉跄跄地离开王宫,“王子没事吧?”守门卫兵问:“要不要卑职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高兴!”安归醉得语无伦次:“我自己走回去……”“毗纳耶迦!我的乖儿子!”结果醉鬼回到家第一个就冲着宝贝儿子的卧房,推开门———夜色冰凉,月光倾泻一地,顺着月光看去,床上,十一个月大的宝贝儿子睡得正香,醉鬼轻轻走过去,轻捻被角重重在儿子的脸蛋上印下一吻,宝贝儿,父亲好爱你!“你一定不会比尉屠耆的儿子差的,对不对,毗纳耶迦?”
海珑麟这时走进卧房,看见醉鬼抱着儿子唱着歌儿,幸好儿子白日玩累了,睡得很沉所以没有被吵醒,“干什么,干什么?”她蹙眉训斥道:“儿子要歇息。你尽瞎折腾!”
“少罗嗦。我和我儿子说说话不行?”安归不耐烦地回一句,把儿子轻轻放回床上,盖好被子,然后回到自己的卧房,外衣也不解,鞋子也不脱,直接倒头就呼呼大睡……然后他就做了一个奇怪又可怕的梦。他梦见一个穿着黑袍子,头戴黑袍子,鼻尖长得吊起,厚嘴唇的长相丑恶的侏儒偷偷摸摸溜进毗纳耶迦的卧房。它把一个一模一样的婴儿放在毗纳耶迦旁边,然后把毗纳耶迦抱起来,脸上表情得意洋洋,转身就跑……怎么回事?这是什么玩意儿,它要干什么?
安归猛然惊醒,已经是天色蒙蒙亮,“不好了!”门廊外响起薇迪雅的惊呼:“小王子生病了,浑身烫得厉害!快点叫侍医啊!”
“来来来,贵使,吃肉,喝茶!”姑墨使者来到楼兰精绝裔的家里走访,还和他们坐在一起大块朵颐,羊肉香透胃口,大碗喝酒诱人味蕾,肉饱酒足伴随歌舞,细心的主人还会给每位客人端上一小碗原汁肉汤,汤内撒上碎野菜,乳白色汤汁与翠绿的青叶交相辉映,冒着热腾腾的鲜醇香气。原汁肉汤有解酒之功效。客人觉得肚胀喝不下也要慢慢尽力喝掉,不负主人盛情;若觉得美味无比,还想喝一碗,可示意主人再盛。喝完后像喝奶茶一样,切忌将碗口朝底倒置,意为主人没有诚心实意招待,可礼貌地用手掌盖罩碗口意为味道很美,但确实喝不下了。
“我们在楼兰的日子很幸福,请贵使不要相信精绝王的谎言。”男主人痛快地说:“这些吃剩的马肉,要趁着还新鲜,做成熏马肉、马肠。熏马肉是先将马肉剁成块状撒上盐,用绳子串起来,挂在木架上,地面上堆放天山松枝,用暗火慢熏直到晾干,即成。熏马肠是杀马后取其肠,先用清水洗净,将马肋切成条肉,撒上食盐和香料等再将马肉切成碎肉和块肉,用调料拌匀,塞进三尺多长韧性较好的马肠内,两头用竹签扎牢,熏制二十余天便成,久不**。这些食物吃起来也简便,先洗干净,放入锅中加入冷水然后大火烧开后,改用小火慢慢熬煮大约两个时辰,出锅后放凉将其切成薄片,吃到嘴里有一股松油和马肉的清香,细慢咀嚼,越嚼越香,味道极美。
“我们都是靠自己的劳动养家,根本不存在什么奴役,所以不要再相信精绝人被国王压迫的鬼话了!”“嗯嗯,明白了。”亲眼所见加上亲耳所闻,姑墨使者开始对楼兰国内精绝人的幸福日子深信不疑:“我们回去以后一定会如实向国王陛下禀告。”
“姑墨使者走了。”夜里,黎帕那把毗珈摩抱在怀里,将白天从拜火庙里求来的附身符戴在他把小小的雪白的脖颈上。“走了。”艾葳蕤站在旁边回答:“应该是看见精绝人日子过得舒坦,就知道精绝王的险恶用心。”“嗯,那就好。”黎帕那说一句,此时毗珈摩刚刚睡醒,睁着一双透着天真无邪的蓝色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嫡母。呵呵呵,肥嘟嘟的,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黎帕那亦凝视着那淡蓝色绒帽子下的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嗅着襁褓散发的淡淡的奶香味儿,一只手轻轻拍着他小小的身体,本能的母性逐渐迸发出来。让我看看长得像谁多一点呢?耳朵和嘴唇像尉屠耆,脸蛋和眉眼像兰娜.......“噢,对了,听闻今日毗纳耶迦突然病了。”艾葳蕤说罢,无意间目光一闪,看见拱窗边有一抹奇怪的影子一闪而过。
而背对着窗户而坐的黎帕那则浑然未觉,正低头逗着毗珈摩玩呢,发现艾葳蕤突然不说话了,抬起头意欲询问,却被艾葳蕤投来的警觉的目光给堵回去:不要动,窗外好像有一个可疑的人。黎帕那会意,立马也警觉起来。问:是谁。艾葳蕤回答:不知道,不像是府里的。他们都不会这么鬼鬼祟祟。黎帕那寻思难道是有盗贼。她站起来把毗珈摩塞到艾葳蕤怀里,同时用眼神示意她走远一点,走到幔帐后面去......
“噢,亲王。”穆茜尔和伊布蒂哈吉从灶房忙碌完,走出来正好撞见说说笑笑走进公主府的尉屠耆和童格罗迦。她们赶紧弯腰行礼。“父亲是今晚特意过来看看毗珈摩。”尉屠耆告诉她们。“侧妃在房里歇息,”穆茜尔回答:“小王子喂奶以后就被公主抱去玩了。”尉屠耆说那我们去找她便是。